第1章 冷風撲面而來
鐵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外面的寒風嘶吼個不停,年久失修的門窗不時有風鑽進來,發出叮鈴咣當的聲音。
秦奮躺在狹小的鐵床上,緊了緊身上的被子,還是感覺有些冷,又把蓋在腳上的破軍大衣往上拉了拉。
他用一個下午和晚上的時間,才接受了這個現實,沒錯,他重生了。
……
「秦奮,吃飯了,吃完飯跟我去廠里。」大早上的,天還沒亮的,老娘的聲音就像催命符一樣傳了過來。
「知道啦!」秦奮應了一聲,艱難的從被窩裡爬起來。
1991年的臘月,外面的風又冷又硬,在這個恨不得凍死人的季節里,從被窩裡爬起來,確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客廳里,昏暗的白熾燈不斷發出閃爍的光芒。餐桌上,老媽老爸已經坐好了,桌上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看著年輕的爸媽,秦奮的心裡百感交集,他清楚的記得,過完這個春節,爸媽就在紡織廠里下崗了。
老爸老媽在紡織廠工作了一輩子的積蓄,八千塊錢,在爸媽下崗之後,也被大姨家的表哥以投資的借口騙走了。
只有秦奮知道,表哥的投資失敗了,老爸老媽的辛苦錢也打了水漂。從那以後,秦奮的家就逐漸沒落了,因為錢的事,爸媽和大姨家也斷了聯繫。
往後的二十年,老爸老媽這一輩子有多苦,沒有人比秦奮了解的更清楚,或許上天讓他重生回來,就是為了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吧。
早上七點多,吃飽喝足之後,老爸騎著自行車,老媽坐在後座上。
秦奮自己騎著自行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向紡織廠而去,路上,不時和周圍的鄰居打招呼。
秦奮老爸老媽住的地方,在91年的滬海,並不是繁華的地段,周圍都是平房,有的人甚至幾代人都擠在一處不大的小房子里。
由於秦奮的父母都是紡織廠的正式職工,家裡的生活條件並不差,在90年代就達到了小康水平。
因為政策的原因,再加上秦奮的老爸老媽足夠勤儉,五年前家裡就蓋好了一個帶院的兩層小樓。
在紡織廠工作的職工,只要兩口子齊心協力,實現小康的生活並不困難。
這是一個萬元戶都值得豎大拇指的時代,老爸老媽兩個人在紡織廠工作,每個月的收入就有400多塊。
即使在滬海這樣的大都市,這樣的收入,也羨煞旁人。
半個小時后,老爸老媽和秦奮到了紡織廠,在這個年代,父母在國營工廠里上班,孩子長大了也可以通過父母的關係進入工廠工作,吃上國家飯,端上鐵飯碗,一輩子不愁吃不愁穿。
秦愛國帶著秦奮來紡織廠,就是想操作這個事。
早上七點多,正是上班的點,紡織廠的門口熙熙攘攘的,帶著紅色袖標的領導,站在門口,一臉嚴肅的盯著進場的職工。
老爸看到門口的領導后,從兜里摸出一包煙,拉著秦奮走了過去,討好的說:「牛主任,這是我兒子秦奮,大專畢業半年了,也沒找到個正經的工作。」
「我尋思咱廠里不是有政策嗎,雙職工的子女可以安排入廠,我先帶他來體驗體驗,到時候,還少不了牛主任幫忙。」
門口這個帶著紅色袖標的牛主任叫牛辛勞,今年48歲,是紡織廠生產車間的主任,還掌握著紡織廠五百多職工的生殺大權。
看著低姿態的秦愛國,牛辛勞不屑的撇了撇嘴,這年頭找他安排進廠的人太多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空著手來和自己說話的,心裡暗道秦愛國太不會辦事了。
他又看了一眼秦愛國遞過來的煙,心裡更是感覺受到了侮辱,從兜里掏出一包剛拆開的中華,自顧自的點著,裝作不好意思的說道。
「老秦,我只抽這個煙,抽別的我咳嗽,你見諒啊。」
牛辛勞雖然嘴上說著見諒,但他表現出來的樣子,卻是打心眼裡瞧不上秦愛國。
這兩年,受大環境影響,紡織廠的效益越來越差了。原來紡織廠效益好的時候,安排個人進來,也不過是多張嘴吃飯的事。
但現在不行了,前兩天廠里剛開了會,由於紡織廠的效益連年不佳,廠里計劃年後裁掉一半的職工。
眼看著馬上要過春節了,廠里的領導想讓職工們過一個開心想和的春節,開會的時候三令五申,不準參會人員將會議的內容透露出去,但廠里的領導已經開始著手研究準備裁員的名單了。
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關於裁員的消息,會議還沒散,廠里就傳開了。
好多職工為了能留在廠里,四處找關係,送錢送禮,而生產主任牛辛勞,無疑成了廣大職工的討好對象。
這一段時間,每到晚上,牛辛勞家就成了菜市場,來送禮的職工在他家門口都排成了隊。那些不知道牛辛勞住在那的職工,直接把錢送到了他辦公室。
對這些職工送的煙、酒和錢,牛辛勞來者不拒,一個人也沒拒絕過,都滿口爽快的答應下來,至於最後幫不幫忙,這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冷風中,牛辛勞吐了個煙圈,才想起秦愛國來,一臉回味說道:「老秦啊,光和你說煙的事了。」
「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秦愛國一直站在牛辛勞的跟前,只要能給兒子安排好工作,他恨不得把頭埋進土裡。見牛辛勞終於提起了正事,他拉著身後的秦奮,說道。
「牛主任,孩子過完年就20了,天天在家閑著也不是回事,給他找個正兒八經的活干,以後才好找媳婦啊。」秦愛國的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
牛努力聽到這,才正眼打量了一眼秦奮,一雙烏黑的眼睛里透露著貪婪與狡猾,笑眯眯的說道:「老秦,你也知道,我們廠的領導原來是說過,雙職工的家庭子女,符合條件的話,可以安排到廠里來上班。」
「但你在廠里也清楚,這兩年受民營紡織廠的影響,我們廠的經濟效益越來越不好了。如果在幾年前,小秦工作的事,我打個招呼,一句話就辦了。」
「但現在嘛,廠里這麼多雙職工,如果安排了你的兒子,別人要是再來找我,有些事,我沒辦法交代啊。」
「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會蠢到用嘴來和我談安排工作的事!對吧。」牛辛勞給了秦愛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叼著煙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