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溫柔的陷阱
「你為朕做的已經夠多了,朕不要你再為朕受任何的委屈。朕既然坐在了這個位置上,就有了背負罵名的準備。江山的穩定總是要經過流血和殺戮的,這才是個開始罷了,如果朕這都不適應,以後還要怎麼統領大梁,怎麼威懾群臣。朕要讓天下人知道,朕的這個位置,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撼動的。他們既然要謀反,就該為他們的錯誤付出慘痛的代價。」燁翰捏了捏拳頭,眸子里閃爍著一絲篤定的決然與冷清。
「皇上,臣妾相信你,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若爽寬慰地一笑,滿足地點了點頭。這才是一個君主該有的風範,這才是她印象里那個堅不可摧,一往無前的年少帝王。
「此番變故,真是沒有料到。原來皇甫羽瑤一直就隱匿在我們宮裡,先前朕還一直以為淑妃……」燁翰的面色變得憂鬱傷愁起來,想起淑妃為自己奮不顧身擋下一劍的時候,他的心裡就有些不自在起來。
「皇上覺得內疚難過了么?」若爽淡淡地道,目光有些飄忽地看著燁翰。「不管如何,她都救了朕一命,朕不能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燁翰站起身來,目光有些糾結起來,一面握住了若爽的手,「小爽,朕不可以當一個無情無義之人,朕希望你可以體諒朕。」
「皇上的意思,臣妾都明白。放心吧,淑妃那邊,臣妾會派人好生照料的,斷不會委屈了她。」若爽笑得有些勉強,微微地低了頭,不知為何,心裡竟有一絲微微的酸意蔓延開來。他是權傾天下的帝王,三宮六院本是正常之事,可是此時此刻,她從來沒有如此強烈的渴盼過,他的生命里只有她一個女人。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這樣在乎和介意了?
龍虎口的一場對決最終在燁翰以羅通的家人性命相要挾的結局中收場。江浙三萬之眾的叛軍也全部被吳中收編,左相,羅通,傅雷紛紛收押天牢,等待皇上的處置和發落。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宮廷政變就這樣在少年天子雷厲風行的殺伐決斷中湮沒無聲。
隨著左相與羅通的鋃鐺入獄,左相一黨在大梁隻手遮天的日子算是徹底的結束和消亡了。原本與左相有些關係的朝臣此時此刻都選擇了沉默,紛紛與他撇清了關係,唯恐一個不留神,便被貼上了逆臣賊子的標籤。
隨著左相一黨的肅清,朝廷官員也進行了重新的洗牌。為了防止左相謀權篡位的政變再次發生,燁翰加緊了中央集權,兵權不再由丞相接管,而是由自己直接掌控。大將軍要調兵遣將,都需要經過他的批示和恩准,還需有兵符在手方能調動。
自然而然的,吳中此番立了大功,直接被升任為兵部尚書,統管大梁全部兵將。原職位由御前侍衛上官涼接任掌管,統領東西兩門羽林軍,南北中三門羽林軍分別由另外三名心腹掌管,五門兵將的調遣升任需經過兵部尚書的同意,再經天子的旨意方能執行。
至此,燁翰的帝王寶座終究安穩地坐了下來。朝堂一片風起雲湧,而後宮,在皇后的打理下,相安無事,六宮和睦。
自從那一場兵變之後,若爽的胎動卻是愈加的頻繁了,每天晚上總是難以入眠,身子乏得厲害,時有嘔吐。已近夏日,皇宮裡已有一層熱氣在空中彌散開來。轉眼間,若爽懷孕已經六月有餘了,肚子顯得愈加的圓潤起來。
後宮中的大小事務若爽也不怎麼插手了,全都由了雲茉與墨荷分派管理,卻是讓她省心寧靜不少。
這日里,胎動沒有往日那樣頻繁,若爽便換了寬便的衣服,梳理了一下頭髮,帶了一些補品,前去漪瀾殿探望淑妃。
淑妃因得傷在胸口,調理起來自然是費事了些,好在宮中不乏名醫,半月下來,淑妃的傷勢已經好轉,且能夠下床走路,正常進食了。素落的死卻是給李漪瀾蒙上了一層陰影,雲茉從儲秀宮裡調了兩名婢女前去服侍,小心伺候,周到無比。
「娘娘,小心些,前邊是台階,慢些走。」雲茉攙扶了若爽,一邊引著她小心地踏上了台階。「行了,我自己走就成了。瞧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是什麼嬌嬌小姐。」若爽一邊放開了雲茉的手,涵雅一笑,邁了步子,健步如飛地上了台階,須臾間已經到了漪瀾殿外。
「娘娘現在懷著身子,總歸是要小心些的。老爺也說了,娘娘以後要注意些,不能再向從前那邊無所顧忌的。雖然,咱們有些身家底子,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萬萬大意不得的。」雲茉謙順柔和地看著若爽,低低地道。
主僕二人一面說著,已經進了漪瀾殿中。門口的小太監已經開始宣召叩頭,屋裡頭的宮女已經出了門,跪了一地相迎。若爽免了他們的禮,步履姍姍地進了內殿。
美人榻上,李漪瀾伴卧著身子,慵倦地披散著頭髮,不復往日的華麗張揚,高貴逼人,兩頰有些凹陷,下巴也顯得愈加的尖細起來。見著若爽下來,便要下了床行禮。
若爽已經急急地迎了上去,一面握住了她的身子,滿是關切地道:「妹妹身體有恙,就不必來這些虛禮了,好生調養身子才是正事。」
「多謝皇後娘娘。」李漪瀾面色有些清虛,微微地笑了一下,一面支起了身子,半靠著床幃,虛弱地抿起唇角,「臣妾身子不爭氣,臣妾失禮,讓娘娘見笑了。」
「這是哪裡的話,何來失禮之說了。妹妹也是因為救皇上,所以才這樣的。儘管放寬心吧,皇上已經請了名醫過來,全力配合妹妹,讓妹妹的身體早日復原。」若爽溫婉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喃喃地說著。
「臣妾罪孽深重,還能得到皇上和皇后這般體恤和照顧,臣妾的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若非臣妾養虎為患,明明知道素落的真實身份,卻還將她放在身邊,臣妾實在是罪該萬死。」李漪瀾一面說著,低低地抽泣起來,暗自垂淚,卻是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妹妹怎麼會這樣想了,皇上也沒有怪你呀。妹妹也是身不由己,換做是本宮,本宮也只能如此做。為人子女的,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平安無事了。好在,一切都雨過天晴了,妹妹應該放寬心胸才是。」若爽嫣然一笑,溫柔軟語地開解著,目光落落地在李漪瀾身上掃量了一番。
這個名門望族裡的千金小姐,明艷時光彩奪目,華貴逼人,寥落時楚楚動人,我見猶憐。宜家宜室,都有一種別樣的風采。
「這一次多虧皇后出謀劃策了,否則的話,臣妾真的是萬死也不足以謝天下了。臣妾以後一定日日誦經念佛,為皇上和娘娘祈福。」李漪瀾冉冉地道,面色清郁而憂愁。
「妹妹言重了,本宮也不過是盡了自己的分內之事罷了。亦如妹妹,為了皇上,可以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這份魄力和擔當卻是咱們後宮女子少有的。總而言之,咱們既然一同服侍皇上,能夠相聚一起,便是一種緣分。」若爽清幽一笑,一臉的關切之情,一面回頭看了雲茉一眼,「這些都是上好的補品,本宮也查過了醫書,卻是對調養身子大有裨益的。」
雲茉悠然嫻雅地一笑,已經將帶來的補品交由了服侍的兩名婢女保管,朱唇輕啟,融融地看著當中一名婢女:「你們兩個可要好生照顧好淑妃娘娘了,萬萬大意不得。這些補品怎麼用,分量多少,什麼時候讓娘娘服用,太醫都在裡面寫好了。你們只要按照單子上寫的照做,就行了。明白嗎?」
「奴婢明白。」兩名婢女謙順地點了點頭,微微地福了福身子,一面接過了那些補品,尋了地方將他們收好。若爽目光微瀾地看著淑妃,低低地吁了口氣,詢問起來:「這兩個丫頭可還利索么?妹妹要是不習慣他們倆伺候的話,改日里再去儲秀宮挑兩個來吧。」
「怎麼會不習慣了,這兩個丫頭卻是機靈得緊。姐姐為妹妹挑選的奴婢,自然是最好的了。妹妹哪敢嫌棄呀。有他們兩個伺候得這樣體貼周到,妹妹這身子呀,恢復得定然是不錯的。勞煩姐姐三番四次的為了妹妹的事情掛心憂勞,妹妹心裡真是過意不去。」李漪瀾藹藹一笑,和顏悅色地看著若爽。
「妹妹既這樣說,姐姐我也就安心了。」若爽緩緩地吁了口氣,一面站起身來,清爽一笑,「本宮也就不在這裡多做打擾了,妹妹好生養身子,等好了,咱們再一起閑話家常。本宮先回了。」
「娘娘好走。」李漪瀾微微地彎曲了一下身子,一臉謙順恭和地看著若爽,低低地行了一禮。雲茉已經攙扶了若爽,施施然地出了漪瀾殿。
原本安謐寧和的李漪瀾面色忽而沉寂森冷了下來,目光里閃過一絲冷鷙的陰毒,一面拽緊了床幔,心底忿忿而言:「素落,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總有一天,我會把他們欠你的一點點討回來的,我會讓他們所有的人都付出代價的,且等著,鄭若爽,杜雲茉,我會讓你們生不如死的。」
「娘娘,您覺得這件事情真的就這麼結束了嗎?奴婢始終覺得,素落並非真的皇甫羽瑤。」雲茉微微地抿了抿唇,不無擔憂地道,柳眉連成了一條直線。
「你還是對淑妃存有懷疑么?雲茉,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會這樣懷疑也是正常不過的。其實整件事情下來,我也有很多疑點。素落若真是皇甫羽瑤,為何要選擇在百花宴上動手,她又有什麼理由一直潛伏在淑妃的身邊。若說淑妃才是真正的前朝公主,似乎也說不過去,以她的手段,昨天那樣的情況下,她對皇上隨時都可以下手的。還有上官涼看素落的反應,他們的確好像是舊相識了。即便我們再怎麼對淑妃有疑慮,不可否認的是,昨天她救了皇上,成功的在那麼多人面前表現了自己的忠貞不渝。若我們再緊咬著她不放的話,反倒是要落個妒婦之名了。」若爽輕輕地吁了口氣,將自己的看法一一道了出來。
「奴婢明白了。」雲茉的面色有些黯淡疏落,輕輕地嗯了一聲,一時間緘默無言了。畢竟,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猜測,沒有任何的真憑實據可以證明淑妃就是真正的皇甫羽瑤。想來經過昨天那麼一折騰,皇上對李漪瀾怕也不是如以前那樣處處防備了。
「不過,不管怎樣,我們都不能放鬆對她的警惕。總而言之,這個女人不是個簡單的角色。若她真的是皇甫羽瑤,那麼這一招也的確是夠狠了,犧牲了自己的親信,還差點賠上自己的性命。從今以後,皇上想要不信她都困難了。」若爽一邊捏緊了拳頭,嬌美的面容上閃過一絲清冷的決絕來。這個神秘複雜,心思叵測的淑妃,是她入宮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對手。她的心思,她的手段,遠非後宮的普通妃嬪所能比。
炎炎夏日,縷縷一絲清風,淼淼地吹拂著人的心田。倦倦的午後,連人也變得幾分慵懶懈怠起來。若爽留了屋子裡小憩,雲茉因得心中有事,卻是怎麼也平靜不下來,出了鳳儀宮,在皇宮裡閑散地遊走起來。
初夏伊始,香樟碧樹,蓊鬱青蔥,繁花如簇,千嬌百媚。青石板上,一襲素紫衣裙的少女寂寂無言地走在林蔭道上,目光沉緩而清雅。她聲色動人的美好韶華就這樣在宮廷的爾虞我詐中消靡殆盡,皇宮的這一場盛世繁華,她終究不過是皇後身邊一絲冷清的點綴。
如今左相伏誅,淑妃亦是元氣大傷,以後的一段日子裡,至少是不會再有什麼煩心事打擾到師姐了,而自己也可以趁著這段閑暇的日子,好好地休息一下。樹欲靜而風不止,雲茉有些恍神地看著輕輕搖曳的枝椏,心中生出一股冷廖的失落之感。
青石板的另一頭,一襲錦灰色戎裝的上官涼漫步而來,隨身攜帶的寶劍懶散地扛在肩膀上,神態蕭索,意興闌珊,帶著幾分頹廢。雲茉悠悠地佇立在原地,清冷澀然地看著對面的錦灰長衫的男子,微微地咬了咬唇,眸子里漾起一絲悠悠的光華,深深地吸了口氣。
上官涼麵色淡冷而清漠,懵懵地站了原地,目光沖淡而凝滯。兩相對望,彼此卻是相顧無言。雲茉緩緩地側了頭,瀟瀟地從上官涼的身側繞了過去。
她清楚的明白,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了,素落的死,是他們心裡一個永遠也解不開的死結。即便自己滿滿的眷戀著他,愛慕著他,她也只能將這一份感情收藏在心底的深處,抹不去,擦不掉。
「你就沒有什麼想要跟我說的嗎?」上官涼側過頭來,痛心地閉上了眼睛,沉沉地問道。雲茉愣了片刻,苦澀地笑了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當然有,怎麼會沒有可說的。」上官涼嘶聲道,目光有些起伏不定,「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告訴我,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們設好的局。」
「奴婢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人微言輕,娘娘吩咐奴婢做什麼,奴婢就會做什麼。告訴了你又能如何,皇甫羽瑤她遲早要死的,你能改變她是前朝餘孽的事實么?」雲茉輕諷地一笑,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如果你告訴了我,也許一切還有挽回的餘地,也許她就不用付出這樣慘烈的代價。她不過是一個可憐的亡國公主罷了,你們為什麼就一定要對她趕盡殺絕了,不覺得太殘忍了嗎?」上官涼身子顫抖了一下,想起素落的死,他的心裡就升起一股淡薄的凄涼來。
「殘忍?難道上官將軍希望看到她綁著火藥,與皇上同歸於盡,左相的陰謀得逞么?上官將軍,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天真了,您在皇宮裡呆的年月比奴婢多,難道這些爾虞我詐還沒有看夠么?皇甫羽瑤如果不死,前朝的餘孽將永遠是皇上心裡頭的一顆刺。站在娘娘的角度而言,殺了皇甫羽瑤,可以贏得皇上更多的寵愛,站在皇上的角度來說,皇甫羽瑤一死,前朝的餘孽就算是肅清了,皇上的江山,又安穩了一份,何樂而不為了。」雲茉笑得有些蒼涼,一臉清郁凝然地看著上官涼。
「她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她只是一時間被仇恨沖昏了頭而已,只要給她點時間,她會想明白的,我已經在慢慢地開解她了。」上官涼捏了捏拳頭,一臉悲痛地看著雲茉。
「時間不是我們給她的,是她自己選擇的,是她選擇了要在這個時候孤注一擲,我能有什麼辦法。上官將軍,我明白她在你心裡的地位,我知道你很難過痛苦。可是皇家的爭權奪利就是這樣殘酷,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輸了就是輸了。試問,當她真的殺了皇上,您又可以無動於衷嗎?別忘了,您現在是皇上身邊的人,你這樣的對自己的敵人懷有如此的憐憫之心,若是讓皇上知道了的話,你要皇上如何想你。看在奴婢和大人相識一場的份上,奴婢勸將軍你一句,不要過多的把自己的情緒暴露在人前,因為你的背後,還有很多人在等著將軍倒台了。」雲茉閉了閉眼,婉婉一笑,一邊甩了雲袖,轉身就要離開。
上官涼猛地轉過身來,一邊扣住了雲茉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好,我們不提她的事情。我們了?我們之間了?我們之間難道就只能這樣了嗎?」
「我不提,將軍你心裡難道就不想嗎?她已經是我們之間一道永遠的阻礙,將軍認為,我們之間還能怎樣了?」雲茉笑得有些迷離憂然,目光緩緩地看著他。午後的日光照在她白凈的面龐上,更顯幾分愴然與蕭清。
「要怎樣你才肯信我,要怎樣你才能接受我?雲茉,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我已經失去了童年最美好的記憶,我不想再失去這世上僅存給我的一絲溫暖了,不要這麼殘忍的拒絕我好嗎?雲茉。」上官涼的目光深情而又繾綣,帶著一種無法抗拒的魅惑。幾乎是在那一瞬間,雲茉就要陷在這充滿溫柔的陷阱里。
上官涼不顧一切地將她抱在了懷裡,摟得緊緊的,肩膀微微地戰慄起來,好像一鬆手,他的世界里便沒有陽光了。這個清澈如水的女子,在他冷淡平靜的生命之湖裡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雲茉恍然間有種幸福的錯覺,那一刻,她任由了這個男人將她抱在懷裡,即便此時此刻,他的心裡在為另一個女人悲悼沉痛,她也不計較了。她壓抑了太久,忍了太久,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強人,她也渴望愛情的呵護,渴望心上人的關懷與溫暖。在這巍巍的深宮裡,偏偏讓自己遇上了他,從此註定了一生的兩難,一生的牽絆與糾結。
冥冥之中,雲茉想起了那一天的清晨,他懷裡的溫香軟玉,他眼中的柔情無限,即便只是遠遠地一瞥,那個女人的身影在腦海里便揮之不去了,這亦是她心裡一個不散的夢魘,一天沒有弄清楚那個女人的真實身份,她就一天不安心,一天不踏實,不能完全地去接受這個男人給她的關愛。
雲茉猛然間掙脫了上官涼的懷抱,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自在,咬了咬唇,低低地道:「我們不可以這樣子,我不能毀了你的前程。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宮人,我配不上你。」
「什麼叫毀了我的前程,什麼前程仕途,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明白嗎?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肯相信我。」上官涼有些激動地說著,一邊捏緊了拳頭。
「我相信你,可是你要給我時間。現在還不是時候,娘娘還需要我,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在宮裡。」雲茉低著頭,憂憂地道。
「娘娘,娘娘,又是娘娘。為什麼,為什麼在你的心裡,她永遠排在第一位,你這樣為她付出著想,她又回報過你什麼。有危險的時候,她把你推出去,相安無事的時候,你只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這個世上,不是離了你杜雲茉,皇後娘娘就在後宮裡活不下來的。她手腕那麼高,心腸那麼狠,又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她已經是權傾後宮,堪比當初的傅太后了。你還這樣放心不下她,她從頭至尾都只不過在利用你的忠心而已,你不要這麼傻好不好?」上官涼有些狂躁地看著雲茉,哈哈地大笑了一聲。
「啪」地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甩上了上官涼的臉,雲茉一臉氣憤地瞪著他,眼裡有淚水潸然而下:「我不許你這樣說皇後娘娘,我和娘娘之間的感情,你永遠也不會明白的。你對娘娘有這麼多的恨,試問,我能跟一個隨時都想要了娘娘性命的人在一起么?不可能,不可能的。」言畢,雲茉已經轉過身來,背影瀟瀟,冷涼幽清地消失在了香樟樹的盡頭,獨剩了上官涼一人茫然四望,啞然無語。
因得近來的人事調動,皇宮裡又新增了一批侍衛。皇后的鳳儀宮增派一名侍衛,漪瀾殿和昭陽殿各增派兩名。早膳過後,內廷的曹公公便領了一名侍衛前來鳳儀宮領命上崗。
彼時,雲茉正伺候著若爽沐浴洗漱。因得酷夏將至,若爽早中晚都要沐浴洗漱一番,方是覺得神清氣爽。若爽微微地閉著眼睛,享受著夏日晌午的悠然寧謐。雲茉一旁蹲著,不時地往池子里撒著花瓣,清麗的面容上有澹澹的哀愁彌散開來。
「昨兒晚上你哭了,發生什麼事情了?」若爽懶懶地打開了眼,看著池邊恍然走神的雲茉,關切地詢問起來,「又是因為上官涼?」
「沒,沒有。怎麼會了,娘娘想到哪裡去了。奴婢只是有些胃疼罷了,一時間難受,便忍不住哭了一下。沒想讓娘娘聽見了。」雲茉哦了一聲,懵懵地回了神,一臉清澈無憂地看著若爽。
「傻丫頭,在我面前你還需要偽裝自己嗎?一點胃疼,會讓你哭得那樣傷心嗎?雲茉,你是我妹妹,若是受了委屈,你一定要跟我說,我一定會替你做主的。這皇宮裡,能夠讓你上心的事情不多,除了上官涼,還會有誰叫你這樣難過?是不是因為皇甫羽瑤的事情,他跟你發瘋了?」若爽的面色有些肅然,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不悅。
雲茉一時間黯淡了面色,目光變得凄冷蕭寂起來,澀澀地笑了一下,聳了聳肩膀道:「我和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為任何人傷心的。娘娘放心好了,我已經想明白了,有些事情是不可以勉強的。喜歡的,未必就是合適的。娘娘不要為我擔心,雲茉不是那樣脆弱的人。哭過一場之後,心裡也就舒服多了。上官涼,他配不上我。」
若爽眉頭輕蹙,有些愛憐地看著這個強顏歡笑,故作堅強的嬌弱女子,如花似玉的年紀,她亦不過是個十七歲不到的小姑娘,在這最美好青蔥的歲月里,她將自己的青春韶華都留在了宮裡,一路風雨相扶,陪著她走到了今天。而自己能夠給予她的,卻是少之又少。甚至這晦澀懵懂的愛情,都因了自己而變得艱難起來。
她聽得出來,那一句配不上不是出自真心的,這個玉雪襲人的女子,無時不刻地總在為自己著想。而自己了,捫心自問,亦如上官涼所說一般,她給予雲茉的關懷有多少了。
「娘娘,雲茉姐姐,曹公公帶了新侍衛過來了。」二人正自沉默間,容玉已經掀了帘子,步履緩緩地進了浴池,向二人稟告傳達消息。
「知道了。」雲茉輕柔地回了一句,嗯了一聲,已經站起身來,又望了望容玉,冉冉地開口道,「你先伺候著娘娘,我出去看看。」一邊說著,向若爽欠了欠身子,行了個辭禮,清靈曼妙的身子已經隱沒在了拂動的珠簾之後。
庭院里,曹公公領著幾名侍衛站好,臉上滿是諂媚討好的笑意,卻是不同於曾經的目中無人。宮裡踩紅跟白的事情是屢見不鮮,雲茉自然是見慣了的。今番態度的不同,雲茉自然也是明白的。那個時候的鳳儀宮,不過是一座冰冷幽清的冷宮罷了,在曹公公的眼裡,皇后只不過是一個無寵的冷后。
如今皇后風頭正盛,深得皇上寵愛,且皇上又掌握了實權,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傀儡皇帝,曹公公自然是想著巴結討好一番,日後也能為自己尋個好去處。
夏日的陽光比之春日多了幾分熾烈與焦熱,大殿里,婷婷地走出一身素紫衣裳的妙麗女子來,陽光盈盈潔潔地灑在她的身上,更顯幾分明麗空靈。雲茉端著手,目光泫然地掃視了曹公公及身後的一眾侍衛一眼,撇了撇嘴角,嫣然一笑:「宮中事務繁忙,卻是讓曹公公久等了,公公可不要往心裡去。」
「應該的,應得的。雲茉姑娘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紅人,自然是貴人事忙了。小的人賤命糙,多等一會不礙事的。」曹公公滿臉堆笑,呵呵地看著雲茉,一邊提了袖子,輕輕地擦拭著額角的汗水。
「天氣炎熱,原本應該請公公去殿中休息的,可是公公也知道,鳳儀宮有規矩,若非娘娘通傳,閑雜人等是不能進殿的。奴婢也不能壞了規矩,公公多多擔待了。」雲茉施施然地淺笑了一下,吁了口氣,微微地掃了身後的幾名侍衛一眼,清一色侍衛戎裝,個子威猛高大,半低著頭,卻是謹慎謙卑。
「雲茉姑娘這是哪裡的話了,奴才怎麼會有那樣的想法。」曹公公訕訕地笑了笑,一邊轉了身看著身後的一眾侍衛,尖細著嗓子道,「這位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紅人,雲茉姑娘,還不過來拜見拜見。」
「雲茉姑娘好。」身後的一眾侍衛高昂出聲,雙手作揖於胸前,威武肅整地站了兩排。
「這些侍衛是公公親自挑選的么?」雲茉嗯了一聲,微微地抿了抿唇角,斜睨了一眾侍衛一眼,「進了宮,身家底子可要清清白白的,萬萬出不得任何的紕漏。他們的身份都一一驗明了嗎?」
「都驗明正身了,不會出岔子的。這些侍衛都是吳尚書派人挑選的,都是一頂一的高手。有了他們的保護,皇後娘娘的安全雲茉姑娘大可放心。」曹公公諂媚一笑,一面向著身後的一名侍衛招了招手,「他是他們當中最為厲害的,叫做房建波。」
「屬下房建波,見過雲茉姑娘。」那叫做房建波的大內侍衛已經恭步上前,一面向著雲茉行禮起來。雲茉微微地掃量了他一眼,卻見得他身材高偉,體格健壯,威武昂然,眉宇之間透著一股精明。
「你是北方人?」雲茉緩緩地吁了口氣,細細地打量著房建波。
「屬下山東聊城人士。」房建波淡淡地回道,溫和地笑了一下。
「在咱們鳳儀宮當差,可不比在其他宮廷當差那般簡單。既然曹公公如此推崇你,那麼我倒是要試一試你了。如果你能在十招之內取下我頭上的珠花,你就留在鳳儀宮好了,如果不行的話,我只能另選他人了。有問題么?」雲茉淺然一笑,目光幽幽地看著房建波。
房建波愕然了片刻,怔怔地望了望一旁的曹公公,挺直了身子,嗯了一聲。曹公公亦是有些啞然,面色有些不大受用,呵呵地笑了一下:「雲茉姑娘,他們可是粗人,萬一傷到你了,可就不好了。」
「鳳儀宮不講身份,只講實力和本事。若是有這個能耐,那麼他這個侍衛自然是當得了的,沒有那個本事的話,豈非是魚目混珠了。」雲茉淡然一笑,一個飛擺,已然縱空而起,穩穩地落在了庭院之中,風采卓然,英姿颯爽。
房建波面色變得肅然起來,雙手抱拳,凜凜地看向雲茉:「雲茉姑娘,那麼屬下只有得罪了。」一邊說著,昂藏的身子已經騰空而起,右手一探,當頭向著雲茉的頭頂的珠花取了過去。
雲茉眼底流出一絲不屑,身子往後漂移,跟著一個迴旋舞,纖纖素手一擺,一掌便拍在了房建波的胸口上。房建波踉蹌著往後一退,面色有些掛不住了,咬了咬牙,再次向著雲茉攻擊了過來。
雲茉一個倒空起舞,翩翩如玉的身子在空中一晃,右腿一掃,已經踢中了房建波的脖頸,房建波整個人已經被掃飛一丈之遠,硬生生地撞在了桃樹上,枝椏被他撞成了兩截。
曹公公面色一陣慘白,有些惶然地看著雲茉,又望了望趴在地上起不來的房建波,雙手顫顫,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自處。
雲茉雙手負於胸前,一臉清冷地看著曹公公:「這就是你說的一頂一的高手,還是他們當中最為拔尖的。連我這一關都過不了,要這樣的草包侍衛看守大殿有何用處,豈非是浪費糧食。公公還是選好了真正的大內侍衛再來鳳儀宮吧。」一邊說著,雲茉已經憤憤地轉了身,便要回了大殿里去。
「高手自然是有的,只是高手從來都是深藏不露,低調行事的。真正的高手從來不會將自己的本事掛在嘴邊的。」侍衛中,已有一名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的男子飛身而出,翔空而起,宛若一隻雄鷹一般向著雲茉閃身而去。
雲茉面色一冷,翩翩地抖轉了身形,往側一拜,只覺得頭頂一冷,有涼風拂過一般,再回首時,卻見了一名少年手中握著她的珠花,邪邪地笑著,卓然玉立,眉目如畫,朗朗開口道:「屬下不到一招就取了雲茉姑娘的珠花,不知道屬下有沒有這個本事可以留在鳳儀宮當值了。」圍觀的幾個宮女站在欄杆前,嬌羞不已地看著這位身手不凡,丰神俊朗的少年才俊。這樣的翩翩美少年,宛若畫中走出來的一般,難得的是還有這樣一身好本事。
「你……」雲茉的面色有些尷尬,一面摸了摸髮髻,眼中更多的是奇異和不解,怔怔出神地看著對面的美少年。
那卓然玉立,姿容俊美的美少年就那樣翩翩地遺世獨立,即便是穿上了侍衛戎裝,也難掩內在的奪目光彩。周遭的宮女伸長了脖子,一臉少女情懷地打量著這位翩翩美少年。
「雲茉姑娘,得罪了。」美少年魅惑一笑,衣袍輕擺,步履從容地走了上來,眸子如天上的星輝一般熠熠閃耀,灼灼地看著雲茉,唇角浮起一絲妖冶邪魅的笑意,一邊伸了手,小心地將珠花別在了雲茉的頭上。
雲茉低著頭,面色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一面斜睨了美少年一眼,往後一退,輕輕地咳嗽了一聲:「鳳儀宮的人手已經夠用了,不需要再增派什麼侍衛了。曹公公,你領著他們去別處吧。」
「這……」曹公公面有難色,有些尷尬地看著雲茉,「給鳳儀宮增派人手是萬歲爺的意思。雲茉姑娘你不能說不要就不要啊,待會兒奴才在萬歲爺那裡可不好交差呀。」
「雲茉姑娘是因為屬下不到一招就取了你的珠花,心有憤恨,怕屬下以後會威脅到你在宮中的地位是嗎?哼,屬下還以為雲茉姑娘是什麼大公無私之人,原來也不過爾爾,和其他的人一樣嫉妒賢能。」美少年輕諷地一笑,雙手抱胸,一臉懶散不屑地看著雲茉。
「哎呀呀,你怎麼說話的,雲茉姑娘你也敢說她,你好大的膽子。」曹公公唯恐得罪了雲茉,一面訕訕地上前,出口訓斥起來。
雲茉咬了咬唇,一臉清傲地看著美少年:「隨你怎麼說好了,以你這樣衝動莽撞的性子,要你來看守大殿,是絕對不適合的。不是武功高強就能有此能力勝任,還要講究機緣的。」
「雲茉姑娘都不讓屬下試一試,就這樣急於否定屬下,又是為何了?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雲茉姑娘嫉妒賢能。屬下有這個信心,可以當好鳳儀宮的差事,有屬下在,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大殿。」美少年一臉驕傲地看著雲茉,目光微微一斜,右手一抖,一粒石子已經對著廊柱彈了過去,聽得嗡地一聲響,一隻蒼蠅已經應聲落地,跌在了石階上。
幾名宮女看得目瞪口呆,一臉欽佩地看向了美少年。墨荷捏了手絹,有些忸怩地走了上來,有些嬌瑟地道:「雲茉姐姐,就選他吧,他本領這麼高,一定行的。」
「是啊,雲茉姐姐,選他吧,他太厲害了。」另外幾名宮女也隨聲附和,一臉希冀地看著雲茉,拉了拉她的手。對於他們而言,宮裡頭有這樣一位俊美無雙的美少年當鎮殿侍衛,卻是一件非常快樂的事情。
雲茉咬了咬唇,輕輕地吁了口氣,到底是拗不過這一群小姑娘的軟磨硬泡,側了頭,一臉清嚴地看著美少年:「好吧,你就留下來當值吧。不過,話說在前頭了,你要是做得不好的話,我會馬上就撤了你的職的。」
「多謝雲茉姑娘厚愛,屬下一定會盡心儘力,看守好大殿的,絕對不會辜負了雲茉姑娘對屬下的期望和栽培。」美少年爽朗一笑,明媚如同暖暖的日光,窩心而又舒適。
「歡迎加入,從今以後咱們就算是一家人了。對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墨荷,是負責伺候娘娘的。」墨荷一臉嬌羞地看著美少年,有些興奮地說著。
「玉無寒。」玉無寒洒洒地開口,一面雙手抱拳,「以後還要請各位姐姐多多提攜幫助了,尤其是雲茉姐姐。」
「什麼姐姐的,我比你……以後叫我雲茉姑娘就成了,其他的,你愛怎麼稱呼都成。」雲茉面色一白,有些好氣地瞪了玉無寒一眼,咬了咬唇,一面側了身,低低地偷笑了一下,心裡忿忿道,「油嘴滑舌的,混進宮來也不知道想要做什麼?」
「好了好了,雲茉姑娘既然已經選好了侍衛,那麼老奴也就不在這裡打擾了。老奴還要領著他們去別的地方了。」曹公公鬆了口氣,呵呵地笑了一下,一面看了玉無寒一眼,尖著嗓子,一板一眼地道,「雲茉姑娘選中了你,可是你幾世修來的好福氣,以後可要好好辦事,別出差錯,聽清楚了么?」
「屬下明白,屬下一定會盡心盡責的。」玉無寒嗯了一聲,肅然清正地看著曹公公,畢恭畢敬地回道。
「曹公公,慢走,恕不遠送了。」雲茉淡淡然地掃了曹公公一眼,低低地道。曹公公一面又向雲茉點了點頭,吆喝著身後的一眾侍衛,出了鳳儀宮,領著他們去別處了。
幾名侍衛當中,卻有一名高偉熊岸的男子不時地回頭,目光裡帶著一絲流連,國字臉上顯露出淡淡的困惑來。
「跟我到房間來,我有事情要吩咐交代你。」見得曹公公一行人等走遠,雲茉方是吐了口氣,面色泠然冷清地看了玉無寒一眼,囑咐了他前來房間聽從安排。
玉無寒哦了一聲,洒洒地笑了笑,不時地沖著身後的幾個宮女拋了個媚眼,打了個響指,惹得幾個宮女哇哇歡呼起來,心裡卻是一陣蕩漾不平。
整潔素雅的房間,靠窗的旁邊擺放著盆栽,幽蘭入鼻,香氣襲人。水晶珠簾伴隨著微微的和風,輕輕晃動,發出清靈妙逸的聲響,悅耳動人。右側的牆角吊著一個鳥籠,一隻鸚鵡正歡快地吃著食物。
「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蓮。何處閑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綉床前。」玉無寒一臉輕佻地看著雲茉,喃喃出口,笑意盈盈。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雲茉漲紅了臉,有些不自在地看著他,瞳眸一暗,冷聲相問,「你來宮裡做什麼?」
「想你,所以來見你。」玉無寒毫不遮掩,無所避忌地道。雲茉瞪了他一眼,一邊側過了身子:「請你不要這麼無聊好嗎?」
「我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情,我說的都是認真的。」玉無寒收斂了嬉笑之意,目光灼灼地看著雲茉。「不管你是認真也好,胡鬧也罷。既然來了宮裡,就得守宮裡的規矩,若是有任何差錯,我隨時都可以把你撤職了,明白了嗎?還有,如果你想對娘娘或者是皇上不利的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雲茉轉過身來,一臉蕭清肅冷地看著玉無寒。
玉無寒湊近了她,俊美的面容變得更加的妖異蠱惑起來,邪邪一笑,一邊挑起了雲茉的下巴:「你這樣嚴肅的樣子真是一點也不可愛。你這麼緊張做什麼?如果我真的想做些什麼,你以為憑你,就能攔住我么?我還不至於那麼無聊,過去的事情已經一筆勾銷了,在你面前的,不是什麼鬼尊,而是玉無寒,是玉無寒,你明白么?雲茉姐姐。」
「鬼才是你的姐姐。」雲茉一邊拍開了他的手,輕輕地哼了一聲,有些好氣地瞪了玉無寒一眼。「不做姐姐,那當情妹妹好了。」玉無寒促狹地眨了眨眼,哈哈地笑了一聲。
「你……」雲茉一時間啞語,抿了抿唇,「油嘴滑舌的,我懶得你。我警告你,咱們宮裡的丫頭都是些小姑娘,他們都很單純。你最好不要去招惹他們,聽到了么?」
「是,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去招惹他們的,我一定會為你守身如玉的。」玉無寒端正地行了個軍禮,表情甚是可愛。雲茉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掩嘴一笑,擺了擺手道:「不管你了,你自己四處看看吧,我去浴池伺候娘娘了。」一邊說著,已經掀了帘子,婉約娉婷地往浴池那邊去了。
冷月花魂,中宵獨立。漪瀾殿外,端著藥罐的婢女抿了抿唇,躡手躡腳地閃到了迴廊一側,小心翼翼地環顧了一下四周,偷偷地將袖袋裡的藥粉灑進了藥罐里,反覆搖晃了幾下,方是鬆了口氣,端了藥罐,便要進殿去。
驀然間,一道銀灰色的身影縱空而下,目光犀利地凝視著那一名婢女,看著她手裡的藥罐,低低地道:「剛才你放了什麼東西進去了?東西了,給我。」一面說著,已經伸出了手,示意那婢女將藥粉交出來。
那婢女面色些泛白,緊緊地咬著唇角,默默無言,挺直了身子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什麼東西,這藥罐里當然裝的是為淑妃娘娘養身子的葯了,還能有其他的東西么?」
「剛才我在屋頂上都看見了,你還想抵賴。」那侍衛輕哼了一聲,目光陰鷙地看著婢女,跨步上前,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你幹什麼?來人啊,來人啊,非禮了,非禮了。」那婢女面色微微一變,連連喘氣,放聲地大喊起來,手中的藥罐也應聲落地,藥水灑落了一地,不時有熱氣騰騰地散逸開來。
那嬌軟驚慌的呼救聲在這沉謐安然的靜夜裡顯得格外的刺耳,不時,殿中的宮女聞得風聲,紛紛趕了出來,面色駭然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那婢女右手往後一抖,半截袖子已經應聲而裂,雪白的胳膊露在了外面。
侍衛沒有想到這婢女竟會如此的陰險卑鄙,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獃獃地看著那嚶嚶抽泣起來的婢女,哭得是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發生什麼事情了?大晚上的哭哭嚷嚷的。」一聲清麗的女音從內殿里傳了出來,鮮衣華服的淑妃在一名宮女的攙扶下,裊裊婉約地走了出來,雍容高貴,華麗逼人,目光犀冷決然地在那哭泣不止的婢女和驚慌失色的侍衛身上掃視了一圈。
「娘娘,娘娘,您要為奴婢做主啊。他,他,他想侵犯奴婢。」那婢女見得淑妃,宛若見了救星一般,哭哭啼啼地奔了上來,一把跪在了淑妃的腳下。
「還有這樣的事情,真是好大的膽子,放心,本宮會為你做主的。」淑妃面色一冷,一臉陰翳地看向侍衛,微微地眯了眯眼,「你是哪一宮的,怎麼本宮沒有瞧見過你?你可知道,侍衛惑亂宮闈,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本宮的漪瀾殿乾淨素雅,是絕不允許這種蠅營狗苟,淫褻猥瑣的事情發生的。」
「回娘娘,他是今早新調派過來的大內侍衛,娘娘今天一直在佛堂里,奴婢也一直不敢打擾,忘了將此事稟告娘娘了。」負責漪瀾殿的莫言姑姑小心翼翼地迎上前來,畢恭畢敬地回道。
「是么?還有這樣膽大的侍衛,居然敢在本宮的殿中如此輕薄侮辱婢女,實在是可惡至極。把他給撤了,告知左總管,將他收押天牢,誅其九族。」李漪瀾一臉的憤憤之色,咬牙切齒地道。
「多謝娘娘,謝娘娘為奴婢做主。」那婢女感激涕零地看著李漪瀾,連連地磕了幾個響頭,唇角閃過一絲得意的輕笑。
那侍衛凜然生風地站立不動,一臉倨傲地看著淑妃,輕輕地哼了一聲:「屬下素聞淑妃娘娘大公無私,冰雪聰明,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罷了,居然輕信小人,實在是可悲可嘆,枉費屬下一般投桃報李之心。就算借屬下天大的膽子,屬下也不敢在娘娘的殿中如此放肆。何況,如此姿色平庸的女子,還入不了屬下的眼。」
那婢女面色一陣蒼青淡白,沒有想到這個侍衛居然敢這樣口出狂言,當下卻是氣悶於胸,嚶嚶地又是一番抽泣不止,淚眼斑斑地望著李漪瀾。其他的一眾宮女也是嘖嘖而言,議論紛紛,一面數落著侍衛的不是,一面安慰勸解著那婢女。
「輕信小人?」李漪瀾微微地眯了眯眼,洒洒一笑,寧郁安和的眸子在那侍衛身上掃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那撒了一地的葯汁上,輕抿唇角,淡淡地道,「既然你如此高抬本宮,本宮自然也要給你一個機會,若你所說的都是事實的話,本宮一定重用你。倘若你信口雌黃,顛倒黑白,本宮一定將你嚴辦。」
「回娘娘,這名宮女偷偷地將藥粉灑在你的藥罐里。屬下問她下了什麼東西,她卻拒不回答,百般狡辯。」侍衛一臉蕭正肅然地望著李漪瀾,義正言辭地說道。
那小婢女面色一慌,身子打了個啰嗦,連連搖頭道:「冤枉啊,娘娘,奴婢,奴婢真的沒有做什麼?」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剛才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一直躲了?既然你沒有要加害娘娘的意思,那麼就把剛才那包藥粉交出來,證明你的清白便是。」侍衛冷冷地哼了一聲,咄咄逼人地看著婢女。
「你下了什麼東西放裡面了,交出來。難道要本宮親自動手搜身嗎?」李漪瀾目光微哂,冷涔涔地看著那婢女,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違拗的清冷決然。
那婢女訕訕地抖了抖身子,咬了咬唇,啰嗦著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包藥粉出來。莫言姑姑已經接過了那包藥粉,小心翼翼地打了開來,卻是一些白色的粉末,還帶著一股甜味,一邊用手指在上面沾了一點,蹙了蹙眉,凝重的表情有所鬆弛,吁了口氣道:「娘娘,是當歸粉。」
李漪瀾的面色變得琢磨不透起來,藹藹地看向那婢女,一邊扶住她道:「起來吧,你受委屈了。」
「娘娘明鑒。」那婢女一邊輕聲抽泣,一邊又看了那侍衛一眼,哭得是梨花帶淚起來,「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謀害娘娘的啊。只是奴婢近日見娘娘容色消沉,血氣過虛,所以奴婢才去太醫院要了些當歸粉過來,為娘娘補血養氣,奴婢只是希望娘娘的身體早日康復,絕對沒有任何的壞心。不想,不想奴婢的一番好心卻被人當成用心不良,他才來一天不到,就這樣顛倒黑白,奴婢,奴婢以後怕是沒法在漪瀾殿待下去了。奴婢雖然人微言輕,可是還是有自尊的。奴婢這就去了鳳儀宮求皇後娘娘,將奴婢調遣回浣衣局好了。」
那侍衛面色有些青黃不定,捏了捏拳頭,一臉傲氣地看著淑妃和那婢女:「卑職不過是在盡自己的職責罷了,卑職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淑妃娘娘如果覺得屬下不適合在漪瀾殿當值,大可以馬上將卑職撤辦。」
「事情弄清楚了就行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你們兩個,隨本宮進殿來。其他的人,都散了吧。」李漪瀾面色寧和,悠悠散散一笑,一邊婉約裊娜地轉了身子,回了內殿之中。那侍衛和婢女相互對望了一眼,跟著進了內殿,復又將門關上,畢恭畢敬地立在了李漪瀾的面前。
李漪瀾言笑晏晏地看著那婢女,一面握住了她的手,輕柔婉和地道:「難為你對本宮如此上心,本宮真是感動不已。本宮知道有人受了委屈,可是在這深宮裡,又有哪個不委屈了。就拿本宮來說吧,皇上已經好些天都不過來了,大晚上的,就本宮一個人獨守空房,委屈嗎?自然是委屈的,可是又能如何了,這委屈只能憋在肚子里,絕不會像你這樣張口嚷嚷的。」一面說著,眸子里閃過一絲陰毒的冷涼,纖纖素手往那婢女的胸部一探,已然搜出了一包藥粉來,搖了搖頭,輕笑了兩聲,「這個,才是下在本宮葯裡面的東西吧,你倒是聰明伶俐,還做了兩手準備啊。」
那婢女面色一慌,扭頭就要跑,李漪瀾素手一爪,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一邊捏住了她的下顎,陰毒險惡地看著她,「在本宮眼皮底下耍詭計,你還嫩了點。你以為本宮不知道嗎?你在本宮的葯里下了化功散,本宮不做聲,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哄瞞本宮一輩子。哼,皇後娘娘還真是用心良苦啊,如此這般關照臣妾。做妹妹的,自然也要回一份大禮給她了。」一面說著,從自己的衣袋裡取了一包藥粉出來,「本宮要你拿著這包雷公粉去皇上面前指正皇後娘娘,本宮要你親口跟皇上說,一切都是皇後娘娘指使你這麼做的。」
「奴婢,奴婢若是指正了皇後娘娘,淑妃娘娘會放過奴婢么?」那婢女粗重地喘著氣,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著淑妃。
「當然,你是個聰明人,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倘若皇后倒了,你認為,這後宮里將是誰的天下了。到時候,整個後宮都是本宮說了算。你要是不照本宮的意思去辦,本宮也不勉強你,只是你的家人,哼,全都要死。」淑妃臉上浮起一絲陰森蒼涼的詭笑,語氣里滿是脅迫之意,緩緩地鬆開了她的肩膀,風姿卓然地看著那名婢女。
那婢女咬了咬牙,一邊捏了捏拳頭,緩緩地接過了李漪瀾手中的藥包,低低地道:「娘娘的吩咐,奴婢一定照辦的。」
「下去吧。」李漪瀾微微地掃了掃娥眉,嗯了一聲,一臉清漠地看著那名婢女,擺了擺手,唇角勾起一絲得意的輕笑。
驀然間,一抹冷厲的銀白光華破窗而入,直直地射進了那婢女的後背心,那婢女嗚地一聲,口吐鮮血,已經應聲倒地,栽在了李漪瀾的跟前。
侍衛目光一冷,背轉身來,飛速地衝出了屋子,空曠的庭院里,只有一片蕭寂冷淡的夜色濛濛,彷彿剛才那暗處飛來的銀光像是從虛空中閃射出來的一般。
李漪瀾面上閃過一絲憤憤之色,跟著邁出了大門,目光清冷桀驁地在庭院里掃視了一圈,捏了捏拳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更加的陰毒惡狠起來。
霏靜的夜,淡涼的夜風,涔涔地拂過漪瀾殿。蒼穹之上的那一輪恬月蒙上了一層烏色的雲彩,漸漸地黯淡了光華。華衣麗服的女子煢煢清然地獨立門頭,目光蕭索深沉,一如這幽靡的宮闈重重,深不可測。
李漪瀾婉約地轉了身,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清冷地看著倒在地上的婢女一眼,最終在那侍衛的身上落定,昂了頭道:「看起來,你並沒有你妹妹那樣聰明。小小的一個婢女,就把你攪得沒有了頭緒。若是本宮不出手的話,依照宮廷的規矩,你現在已經是人頭落地了。」
「要和對手合作,首先得知道對手的實力如何。幸好,淑妃娘娘沒有讓我失望,你是個不錯的合作者。」高壯威猛的侍衛昂首擴胸,一臉蕭然清涔地望著淑妃。
「是嗎?」淑妃輕諷地抿了抿唇角,眸光一暗,一邊憤憤地捏緊了拳頭,哼了一聲,「可是還是棋差一招,本宮還想好好利用一下這個宮女的,沒有想到,他們的動作還真快。不愧是他們鳳儀宮的辦事風格。」
「娘娘難道認為單憑一個小小的宮女就能扳倒皇後娘娘了嗎?皇上費盡了心機才得到了皇后,又豈非因為一個小小的婢女而遷怒皇后。男人對於自己心愛的女人,就算是負了天下人,也不會讓自己的女人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的。」高壯的侍衛搖了搖頭,眸子里閃過一絲藹藹的光華,月夜下那驚鴻一瞥,一直縈繞於腦海,揮散不去。
「聽起來,你對皇上的心思比本宮還了解?你不會和皇上是一路人吧。如果來給本宮當守殿侍衛,豈非是屈尊降貴,太委屈了點。」李漪瀾目光流轉,秋水微瀾地看著那名高壯的侍衛,傲氣地笑了幾聲。
高偉英岸的男子面色一變,瞳眸變得冷厲警惕起來。「不要這麼訝異,本宮要是沒有摸清你的身份底細的話,是不會跟你們合作的。你們把本宮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本宮自然要禮尚往來的,否則的話,你們也太佔便宜了,不是么?拓拔野,北魏新皇。」李漪瀾一臉的閑適從容,安之若素地凝望著拓拔野。
「看來阿妹說羽瑤公主冰雪聰明,神機妙算,還真是一點也沒有錯。我想我們會是很好的合作夥伴。」拓拔野一怔,旋即洒脫地笑了一下,步履從容地迎了上來,一面勾住了李漪瀾的下巴,嘖嘖出聲,「如此國色天香,金枝玉葉,卻淪落為逆臣賊子的妃子,真是可嘆可悲啊。公主足不出戶,對外面的局勢卻洞悉得這麼清楚,看來你們皇甫一族的勢力還是不小了。公主真是好手段,一招金蟬脫殼真是使得高明。」
「若非姓鄭的這個小賤人步步緊逼,本公主何須丟車保帥,素落是我的心腹,本公主絕不會讓她枉死的。」李漪瀾清傲孤高地拍開了拓拔野的手,面上是不可抑制的仇恨和憤怒,「這天下是屬於我們皇甫家的,本公主一定要把它奪回來。」
「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在下很樂意為公主效犬馬之勞。」拓拔野笑得有些輕狂,一邊捉住了李漪瀾的手,目光有些曖昧。
「你的犬馬之勞,本公主一定會拭目以待的。」李漪瀾言笑晏晏地看著拓拔野,溫軟地將手覆上了他的脖頸,妖嬈風情地看著他。兩個各懷心思的皇朝貴胄,在這個幽深安謐的夜晚,達成了他們的默契與共識。
西華門,上官涼帶了巡夜的守衛輪班守職。左側的城樓上,呼地閃過一道黑影,悠悠地飛空而去,幾掠幾點,越過庭院,穿過高牆,往東面奔去了。
「有動靜。」巡夜的守衛立馬警覺起來,四散包抄,向著那道黑影緊追而去。上官涼飛空躍起,施展輕功,緊咬不放地向著那道黑影追了過去。
清波池畔,楊柳依依,絲絲絛絛,綠意沁人,清澈澄明的池水倒影著月華,顯出別樣的空靈飄逸。驀地里,一黑一銀的兩道身影踏浪而來,蜻蜓點水一般從池上面掠了過去。
上官涼麵色一冷,手中佩劍一抖,銀光乍泄,挽起一道劍花,向著那黑衣人甩了過去。黑衣人高高地蹬空,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右手一甩,一掌推開,池面上立刻騰起一陣巨浪,翻滾洶湧地朝著上官涼壓了過來。
上官涼麵色微變,身子傾后飄飛,挽了個劍弧,激烈的劍氣排開,反擊了回去,巨浪立時被壓了下來,跟著一個蹬空翻,長劍已經朝著黑衣人的胸口送到。
黑衣人踉蹌著往後退了一步,悠悠地立在了地面上,肅然冷清地看著上官涼,身子略略地傾斜,有些懶散而隨意。
「你是什麼人?」上官涼麵色酷冷地看著黑衣人,厲聲相問。「過路人。」黑衣人淡淡一笑,身子一斜,偏轉了身形便要開溜。上官涼撲身上前,一劍朝著他的脖頸削了過來。黑衣人身子往後一仰,有些輕嘲地看著上官涼,嘖嘖出聲:「還有兩下子,功夫還不錯。」
「少說廢話,是人是鬼,先現形了再說。」上官涼咄咄逼人地看著黑衣人,手腕一抖,長劍再次向著他送了過來,錦灰色的戎裝在月光的掩映下顯得格外的英姿颯爽,帥氣逼人。當下,二人大打出手,差了不下三十多招,刺耳的劍擊聲在空曠的子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撩人。
黑衣人似乎並未盡全力,驀然間眼中閃過一絲踟躕,斜斜地往後掃了一眼,分神的剎那,已經被上官涼一劍挑中了左手腕,身子踉蹌著往後一退,靠著池邊的一棵柳樹,目光有些驚恐駭然。
上官涼騰空而起,長劍瀟瀟,眸光犀利地掃視著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向著黑衣人刺了過來。黑衣人將眼一閉,深深地吸了口氣。
恍惚間,一道素紫的身影翩翩地閃了出來,擋在了黑衣人的面前,面色清冷孤然地看著上官涼,淡漠幽清如冬日裡的一朵雪蓮花,出塵脫俗,遺世獨立。
上官涼麵色一慌,收斂了內力,長劍在離雲茉胸口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驚愕不解地望著雲茉,咬了咬牙。雲茉面色平和地看了身後的黑衣人一眼,淡淡地道:「先走。」
黑衣人輕哧了一聲,似乎含了一絲欣慰的笑意,懶散地側開了身子,便要離開。上官涼揮劍又要攔下,雲茉跟著劍影一動,蕭落泠然地望著上官涼:「放他走。」
「為什麼?」上官涼蹙了蹙眉頭,語氣里有著一絲悲憤。「放,還是不放?」雲茉一臉的清傲之色,澹澹而語,聲音冰清如天上的冷月。
上官涼額上的青筋抖了幾下,緊緊地握著劍柄,寡冷嫉妒地看著那黑衣人,咬了咬牙,堅硬幽冷的神色終究平和了下去,緩緩地收了劍。黑衣人不屑地笑了笑,一臉曖昧地看著雲茉,悠悠地道:「你的心裡還是有我的,我比他重要。」一邊說著,又挑釁地看了上官涼一眼,身子一躍,融入了瀟瀟的夜色里。
上官涼麵色一陣蒼白,俊朗的面容有些扭曲,眸子里滿是嫉妒的光芒,飛身便要追過去。雲茉巋然不動地立在他的面前,瀟瀟肅肅如一尊女神石像。
「他是誰?跟你是什麼關係?」上官涼厲冽地凝望著雲茉,語氣中滿是酸楚之意。
「將軍你沒有必要知道,將軍今晚上的恩情,奴婢記住了。」雲茉低著頭,聲音冷淡而幽涼,一面轉了身,便要漫步而去。
「我既然負責皇宮的安全,就有權利知道。告訴我,他到底是什麼人?」上官涼揮手一攔,將她逼到了柳樹下,目光灼灼地看著雲茉,「你不和我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為他么?你口中那個比我優秀百倍的男子,是不是他?」
「重要麼?奴婢心中的那個男子是誰,跟將軍有什麼關係?」雲茉看著激動不已的上官涼,心裡泛起一絲難言的凄瑟。
她好想好想告訴他,那個男子從來就沒有別人,至始至終都只有他而已。可是現下的局勢由不得她這樣感情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