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不要這樣,求你了

第34章:不要這樣,求你了

他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那樣的安全,而上官涼的懷抱,帶給她悸動的同時卻又藏著一絲不安與忐忑。在這樣艱難困苦的日子裡,只有這個男人肯陪在自己的身邊,面對著每一場將要來臨的狂風暴雨,不管任何時候,他都是那樣堅毅剛強的擋在自己的面前,為她撐起一方安寧的天空。

沒有想到,那個傳說中殺人嗜血的魔尊會有這樣感性深情的一面,而自己,居然這樣幸運地成了他心儀的對象,恍惚間,雲茉有一種幸福的錯覺。這些日子來,他不離不棄的相守,堅定不移的追隨,她都看在眼裡,不是不感動,只是不願去面對。

他要的自由與愛情,他要的幸福與安樂,也許自己這一輩子都給不了他。更何況,她的心,始終從未離開過上官涼。

「咳,咳……」一聲輕肅蕭絕的女音靡靡入耳,帶著幾分譏諷與警告。雲茉恍然地回了神過來,一邊掙脫了玉無寒的懷抱,側首一看,卻見了明艷照人的李漪瀾站在一旁,目光曖昧,臉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身後跟著一身戎裝的魁梧侍衛,目光凜凜。

「奴婢見過淑妃娘娘。」雲茉欠了欠身子,一邊向著李漪瀾行了個禮,低眉順目地悵然而立。李漪瀾頷首一笑,斜斜地掃了一旁的玉無寒一眼:「還真是一表人才了,本宮倒是奇怪了,常常會有一些宮女三五成群地躲在鳳儀宮外,嘰嘰喳喳的,一個個羞得跟花骨朵兒似的。原來是皇后的宮裡藏了這麼個英俊的侍衛了。皇後娘娘真是好眼光,挺會挑人的嘛,這鳳儀宮裡當奴才的,一個個看著也不像是個奴才的命。不過嘛,本宮還是想好心提醒你們一句,雖然你們自己未必把自己當成奴才,可是在這宮裡,奴才就是奴才,不管有多大的能耐,風頭是絕對不能蓋過主子的。現在也是宮禁的時間了吧,你們,是不是該各歸各位了。」

玉無寒聞言面色一變,握緊了拳頭,怒目而視,便要發作起來。雲茉一邊攔住了他,坦然無懼地看著淑妃:「娘娘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奴婢知道怎麼做。娘娘放心好了,奴婢既然一日為婢,一日還在這皇宮裡,就會遵守宮裡的規矩。方才娘娘怕是誤會了,奴婢因為眼裡見了一些不乾不淨的沙子,他剛才是想幫奴婢吹眼睛而已。」

「是嗎?吹眼睛,吹到投懷送抱了。杜雲茉,本宮警告你,不要仗著自己是皇后的人,就可以在宮裡胡作非為,任意行事。本宮好歹也是這後宮的一宮之主,自有這個權力整頓後宮的不正之風。倘若每個宮女和侍衛都如你們這般勾肩搭背,眉目傳情,天子威嚴何在,後宮成何體統?」李漪瀾鳳甲一甩,花容上已經斂了一絲慍色,凜凜地呵斥起來。

「娘娘的教訓,奴婢謹記在心。」雲茉目光安和清淺地看著李漪瀾,娓娓一笑,「娘娘夙夜來此,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娘娘也說了,都宮禁的時間了,怎麼娘娘的侍衛也還一直跟著了。奴婢是個小小的宮女,本就沒有什麼清譽名聲而言,別人愛怎麼傳,也是無關痛癢的。但是娘娘就不同了,娘娘是皇上的妃嬪,別人要是那麼一傳的話,丟的不僅是娘娘的面子,還有皇上的威嚴。」一面說著,雲茉面不改色地看了李漪瀾身後的拓拔野一眼。

李漪瀾方才只顧著尋了雲茉出氣,卻是忘了自己。現下聽得雲茉這樣一說,心裡有些不大好受起來,面上陪著笑容:「本宮向來謹言慎行,斷不會做出有辱皇上尊嚴的事情。倒是有些人,那就不清楚了。說來也真巧,不僅皇後娘娘在這個時候失蹤了,連惠王也不見了,這要不清楚其中緣由的人,還不定要怎麼想了。」一邊說著,李漪瀾哼了一聲,目光挑釁地看著雲茉。

雲茉自然明白李漪瀾其意所指,只得由了李漪瀾暗自嘲諷譏笑,靜靜地侯在一側,沉默無言。李漪瀾清了清嗓子,冉冉一笑:「瞧瞧,真是的,跟你這麼一說,卻是把正事給忘了。」一邊說著,形色匆匆地領了拓拔野進了殿中。

內殿里,燁翰頹然一人坐了窗邊,目光寂寂,沉思不語。「臣妾參見皇上。」李漪瀾撩了帘子,笑意融融地走了進來,剛剛邁進一步,燁翰側頭瞪了她一眼,英睿的面龐上是一陣怒不可遏:「出去,給朕滾出去,誰允許你來這裡的,滾出去。」

李漪瀾沒有想到燁翰的態度竟然是這般的惡劣,劈頭蓋臉地對著自己一頓痛罵,毫無來由,一時間不覺萬分委屈憋氣,訕訕地白了臉,憐憐楚楚地看著燁翰:「皇上,臣妾有要事要稟告皇上。」

「朕的話你沒有聽到是不是?還要朕再說一遍嗎?再說一遍的話,你就給朕滾到冷宮去。」燁翰鐵青著臉,暴虐狂躁地看著李漪瀾,一臉的不友善。

李漪瀾委屈地撅著嘴,倔強地看著燁翰,美麗的明眸里沁出澀澀的淚水來,一面跪了下來,梨花帶雨地道:「就算皇上要臣妾滾到冷宮去,臣妾還是要將此事告知皇上,事關皇后的生死。」

「什麼?」燁翰傷愁哀怒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詫,旋即反應過來,快步走向李漪瀾,一邊扶起了她,「你知道皇后在哪裡?你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嗎?快跟朕說。」

李漪瀾緩緩地吐了口氣,清澈無暇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委屈,目光哀憐地看著燁翰,低下了頭,一邊抽了手帕出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縱算自己全身心的付出,卻終敵不過那個女人的一個名字。她本無意於眼前的男子,所為之種種亦不過是為了今後的復國大業做鋪墊,可是當這個男人冷臉厲聲地呵斥著她離開這裡,言之鑿鑿地讓她進冷宮的時候,她的心竟有一絲莫名的抽痛,彷彿是被開水燙了一下,那一瞬間,周遭的一切彷彿凝固,淚水就那樣放肆地從瞳孔里蔓延了出來,不是假意,亦不是虛情,是女人委屈的本能。

燁翰神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劍眉輕輕一蹙,咬了咬唇,一邊握住了李漪瀾的手,清潤溫和地說道:「朕心情不好,剛才語氣重了點,但是朕不是有意沖著你發火的,不要往心裡去,好嗎?」

「臣妾知道,皇上為了皇后失蹤一事寢食難安,皇上與姐姐鶼鰈情深,感天動地。有皇上這樣挂念著,姐姐一定會洪福齊天的。」李漪瀾吸了吸鼻子,淺笑嫣然地搖著頭,目光楚楚地看著眼前的英武帝王,劍刻的眉,冷毅疏離的面容,還有一雙幽深的瞳眸,於無形之中散發著惑人的力量。

這樣英氣逼人,昂藏挺拔的威武男子,曾幾何時是她少女時代的悠悠春夢。小時候的她,就有著非同一般女子的心愿,她要的男人,一定是出類拔萃,威懾四方的。而今,眼前的這個少年帝王已是翻雲覆雨的一方霸主,擁有著睥睨天下的英雄豪氣,可是,他的心卻不屬於自己。即便自己已是他身邊的女人,卻終究不曾走進過他的心裡。

想起那個雪夜裡的月下初逢,想起那個流光夜雪的晚上,她驚鴻的翩翩一舞,贏得了他的讚許同青睞,她自信滿滿地以為可以虜獲這個男人,她滿心歡喜地以為那一刻她成功地印進了他的心裡。後來的後來,才發現所有的一切不過是一場折子戲,那一晚的柔情蜜語,就像那晚的夜雪,紛紛揚揚,不知落到了何處。

細雪飄,清風搖,清高自傲如她,遠遠沒有料到,有一天自己竟然會情不自禁地愛上這個心思深沉,城府極深的少年天子。從此,夜晚漪瀾殿中的翹首期盼與等待竟成了她每天的功課,那一顆冰封的心,不知不覺間悄然蘇醒,卻在錯誤的時間裡遇上了錯誤的人。

「剛才你說的事情,事關小爽的生死,是真的么?你,你知道小爽在哪裡?」燁翰卻是無心顧及她言語之中的失落與清愁,滿心惦念著的全都是小爽。

「嗯,臣妾也是剛剛才探得的消息。」李漪瀾娥眉輕掃,蕭蕭落落地看著燁翰,面上參了一絲凝重,一邊向著後邊看了一眼,「進來吧。」

未幾,一身侍衛戎裝的拓拔野步履從容昂揚地走了進來,目光謙卑恭謹地看著燁翰,一面向著他行了個禮。兩個叱吒風雲,少年成名的英雄豪傑第一次面對面,所不同的是,一個是臣,一個是君。兩個雄心萬丈的少年帝王於這個澹然清寂的夜晚初次相逢。

燁翰有些困惑地看了拓拔野一眼,眼前這個英武高大的侍衛讓他有種說不出的壓抑,那謙卑恭順的眸光里彷彿還藏了另一層深意,帶著一種淡淡的侵略和掠奪。

李漪瀾寧和一笑,裙裾翩翩一擺,宛然若水地看著燁翰:「今兒臣妾讓他回了臣妾的爹爹府上一趟,碰巧遇上了兩個從北魏過來的胡人。」

「北魏的韃子?」燁翰眸光一沉,一臉凝重地看著拓拔野。拓拔野身子輕輕一顫,卻是有些反感燁翰這樣輕諷不屑的口氣,在漢人的眼裡,他們總是以高貴自居,視異族為蠻夷。過去的那些年來里,在北魏還沒有正式建國之前,他們就是漢人眼中的奴隸,任憑打罵,任憑凌辱。

「屬下奉淑妃娘娘的命令前往李大人家中,途中遇上兩個胡人,屬下覺得他們形跡可疑,而後又看到了惠王妃和他們有所交流,便偷偷地跟蹤了他們。結果屬下發現,惠王妃也是北魏人,而且還是北魏的公主。惠王妃還將一副地圖交給了他們。」一面說著,拓拔野將一張羊皮紙卷呈到了燁翰的面前,燁翰面色已是難堪一片,迅速地接過了那張羊皮紙卷,攤開來一看,面色由白變青,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城防圖,皇宮密道線。真是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這麼厲害,朕真是太大意了,只想著安內,忘記了外邊還有北魏這頭豺狼。好個惠王妃,原來還有這樣的秘密。」一邊說著,燁翰一臉讚許地看著拓拔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得非常不錯,為朕立了大功,朕一定重重有賞。」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些都是屬下應該做的。屬下不需要什麼重賞,只是希望皇上能夠多多體恤淑妃娘娘。淑妃娘娘賢德無雙,是屬下伺候過的最好的主子。」拓拔野微微地欠著身子,謹慎謙卑地回道,目光誠摯而懇切。

李漪瀾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悠悠地笑了笑,目光柔柔地看著燁翰。燁翰的眸子里亦是斂了一絲笑意,清潤溫軟地看著她:「是朕疏忽你了,謝謝你為朕做了這麼多事。」

「臣妾不需要皇上的謝謝,臣妾知道,在皇上的心裡,沒有人可以超越皇后。臣妾也不奢求什麼,只是希望皇上在想著皇后的同時,也可以看看身邊的人。臣妾,貴妃,謝昭儀,心裡都是裝著皇上的。為了皇上,我們也可以做任何事情。」李漪瀾吸了口氣,一面說著,美目里已噙滿了淚水,楚楚動人地看著燁翰,卻是我見猶憐。

「你們的情意,朕都放在心裡了。」燁翰的心裡無來由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罪惡感,身邊的這些如花紅顏,都是因為自己,賠上了一生的幸福,只為得到他一絲一毫的寵愛。可是自己了,從來就沒有對他們付出過任何的真心,他就這樣冷清地將他們撇在了深宮裡,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對了,屬下還探聽到明日惠王妃會約惠王在西山白鶴亭上見面,說是要帶惠王見一個故人。」拓拔野微微地抬頭,一邊察顏觀色。燁翰的身子一怔,面上有些抽搐,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深深地吐了口氣,一臉探究地看著拓拔野,又望了望淑妃。

淑妃莞爾一笑,一邊對著拓拔野使了個眼色:「好了,沒你的事情了,你退下吧。」拓拔野嗯了一聲,畢恭畢敬地退出了房間,眼角餘光斜斜地掃向面色難堪的燁翰。

「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淑妃顫顫巍巍地看著燁翰,一面跪了下來,謙順柔婉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責。

「何出此言,何罪之有?」燁翰輕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淑妃。「臣妾,臣妾方才情急之下失言了,讓皇上覺得顏面掃地。而且,臣妾這樣冒冒失失地闖進來,實在是有違妥當。臣妾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事情。」淑妃娓娓而言,眼中的淚水已經潸然滑落,「原本,臣妾知道了這樣的事情應該裝作不聞不問的,事關皇上的顏面,臣妾,臣妾卻在皇上面前說了出來,讓皇上心裡不高興。臣妾知道,臣妾應該置身事外,可是,可是現下情況情急,臣妾要是不說,恐怕皇後會性命堪憂了。」

「起來吧。」燁翰的面色顯現出難得的溫柔,一邊扶起了淑妃,目光清融地看著她,「顏面同性命比起來,自然是性命重要些。你是個聰明乖巧的人,朕又怎麼會怪你了。朕有後宮佳麗三千,可是真心對待朕的又能有幾人了。朕難得可以遇上一個讓自己一見傾心的人,朕和皇后經歷的風風雨雨實在是太多了,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這種一路走來的相濡以沫的感情,你能體會么?」

「臣妾能夠體會。」淑妃溫婉地看著燁翰,默默而語,「臣妾也很羨慕皇后,可以得到皇上這樣的眷顧同恩寵。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皇后,就是皇上心中的那個一心人吧。臣妾很遺憾,很遺憾自己為什麼不早一點同皇上相遇,是臣妾沒有這個福氣。」

「漪瀾,給朕一點時間,讓朕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感情。朕不是不喜歡你,只是在感情方面,朕也有自己的無奈與堅持。」燁翰溫潤朗朗地看著她,一邊輕撫著她的面龐,目光里有一絲悸動一閃而過。

「臣妾明白。反正臣妾也是皇上的人了,臣妾會等的,臣妾也相信,時間久了,皇上會念著臣妾的好的。臣妾願和皇后一樣,能夠成為皇上的娥皇女英。」李漪瀾嗯了一聲,悵悵地看著燁翰,一面靠進了他的懷裡,雙手環住了燁翰的脖頸,安和寧謐地閉上眼睛,「能夠這樣和皇上暢談心事,也是臣妾的福分。只要皇上的心裡能為臣妾留下一點位置,這輩子,臣妾就心滿意足,別無他求了。」

燁翰的眼眶一熱,有些感動地看著懷中的如花美眷,一個女人,能夠說出娥皇女英這樣大度的話,是多麼的出人意料。這巍巍的後宮之中,女人之間的爭鬥遠遠比男人之間的刀劍相拼來得殘酷激烈。她本可以抓住皇后的過去製造事端,她本可以不去理會皇后的生死,她本可以坐享其成,笑看風雲,可是她沒有,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他,即便是面臨著被自己責難的危險,她也沒有任何的猶豫。

這個溫婉可人,善解人意的女子,自己是不是也應該敞開心胸,試著多和她接觸一下了。她說得不錯,一個帝王,怎麼能夠做到專一而終了。靈犀,婉禾,漪瀾,他們都是陪著自己一路走過來的紅顏知己啊,自己這樣的冷落他們,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白鶴亭中,倩碧水色衣衫顧綉裙的柳黛音煢煢而立,目光淼淼地看著起伏的群山和疊翠成蔭的參天古樹。天氣晚來秋,風聲蕭蕭入耳,帶著一種繾綣的留念。

佳人玉立,秋日的明光澹然地泄於其身,顯出幾分清麗和明艷。今日的她,素衣錦服,不似往常的綾羅綢緞,潔凈渺然,綠意襲人,遠遠望去,就像一株亭邊的輕柳,柔婉曼麗,溫軟襲人。

當年不肯嫁春風,無端卻被西風誤。這些年來的探子生活,已經讓她生出了一股隱隱的倦意。茫茫人世,她終究不過是一個感性柔情的小女人罷了,天空再大,卻也渴望著有一個寬厚溫暖的肩膀可以讓她依靠,讓她停歇。

三月飛花的季節里,那個澹然如水的白衣男子於瓊花樹下同她初次相逢,他優雅的談吐,他凝然安和的表情,就像三月的春風細雨,無聲地滋潤了她心中那片已經乾涸多日的土地。五月未央的時光里,他一襲白衣磊然而出,言笑晏晏,傾城的笑意如園中盛開的百花,讓人沉淪痴醉,從此,她對他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有了愛情,女人的一生才算得上圓滿。愛情就像穿腸毒藥,令人發瘋發狂。這一輩子,能夠對一個男人這樣用心痴情,她也算是沒有白活了吧。

神女有夢,襄王無情,渺渺紅塵,誰又是誰的萬劫不復了。柳黛音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苦笑,宛然地側轉身子,看著身後的粉色絳紫芸香裙的雍容女子,溘然出聲:「你說,他會來么?一定會來的,對不對,為了你,他什麼都可以忍受。居然連我這個殺母仇人,他都可以平靜地面對,還答應和我重新開始。好男人啊,真是好男人啊,為什麼我偏偏沒有這個福氣享用了?而你,卻可以這樣揮霍這份福氣,這是為什麼,為什麼?」

若爽的面色有些失落和黯然,沉默地低下了頭,蔚然無語,眼中有融融的淚水在閃爍不定,咬了咬唇,心中喃喃而語:「燁澤,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為什麼你要這麼傻,一個人背負這麼多了。為什麼你不告訴我事情的真相,我該怎麼辦,你要我怎麼辦?這一年來,我竟然一直生活在謊言里。原來這個世上,最可憐最蠢笨的人是我,是我。」

「很痛苦是不是?哼哼,我就是喜歡看你這樣痛苦的樣子。」柳黛音看著頹然不語的若爽,心中卻是滿滿的振奮和歡愉,這樣難過,這樣傷心的表情,在那個男人的身上,她不止一次地見到過。她的心,終究還是念著燁澤的。

柳黛音深深地吸了口氣,背轉身來,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來,眼中的淚水悄然滑落。人,就是這樣奇怪,恨著一個人,卻在不知不覺間為他做了那麼多事情。燁澤,我能夠為你做的就只有這些了,以後的幸福,要靠你自己去爭取了。鄭若爽的確是個值得讓人珍惜疼愛的女子,希望你和她可以繼續那一段沒有結束的感情。

「這樣有意義嗎?你口口聲聲說著愛他,這就是你愛他的方式嗎?」若爽苦楚一笑,目光落落地看著柳黛音。

「我對他的愛,絕對不會比你的少。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有多愛他的。」柳黛音目光涔冷幽寒,咄咄而言,右手一伸,已經點了若爽的啞穴。若爽一臉痛楚地看著柳黛音,心中想的全是燁澤這些日子以來遭受的委屈和痛苦,而自己,竟然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那個欺騙自己的男人給予的幸福同恩賜。那一刻,她滿心惦念著的都是燁澤,一時間沒有深究柳黛音這句話中的含義,直到許久之後,她才如夢覺醒,深深地體會到了這個女人的用心良苦,而那一份用心良苦,卻是遠非自己所能比的。

「小爽。」身後,傳來一聲慌亂焦急的呼喊,帶著幾分忐忑和糾結。若爽身子一顫,這樣熟悉的聲音,這樣關切的語氣,恍如昨日。看著山路上澹然玉立的幽雅身姿,看著那個憔悴的男子,若爽的心隱隱地痛了起來。

「給我站住,你要再往前一步的話,我馬上殺了她。」柳黛音眼中閃過一絲糾結,旋即歸於了冷漠與凄涼,背轉身來,凌厲地看著風塵而來的燁澤。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無暇白衣,依舊是那樣的清蕭疏離,眼中的緊張與忐忑,不安與慌亂,卻是因為另外一個女人。什麼時候,他對自己也能這樣用心了,哪怕是萬分之一也行呀。

「好,好,我不過來,我站著不動就是。你冷靜點,不要衝動,不要傷害她。」燁澤聞言一怔,誠惶誠恐地看著柳黛音,身子簌簌地發抖,緊張不已地看著貼在若爽脖頸前的匕首。那森涼泛寒的匕首稍稍一動,便能要了若爽的性命。

「很緊張她,很在乎她嘛。張燁澤,你真是夠狠。為了她的性命,居然可以答應和我重新開始,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寬宏大量。可惜呀,我不需要這樣的寬宏大量。知道嗎?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別人的憐憫和施捨,你這是在侮辱我。」柳黛音咬了咬牙,目光嫉恨地看著燁澤,右手輕輕一抖,若爽的玉頸上已經沁出一絲嫣紅的血跡來。

「不要這樣,黛音,求你了,求你了,不要傷害她,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有什麼你沖著我來好了,不要為難她。」燁澤面如蒼雪,噗通一聲跪了下去,聲淚俱下地看著柳黛音。

柳黛音哈哈一笑,眸子里亦有淚水飈出,她說過,總有一天她要讓這個男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她要讓他哭著求自己放過那個女人。如今,這一幕就如此生動感人地在自己的面前上演了,可是,可是為什麼自己絲毫也找不到一絲報復的快感了,心頭湧起的,是更大的哀傷與無奈。

「為了一個已經是你嫂子的女人,為了一個已經轉投他人懷抱的女人,為了一個對你不貞的賤人,你居然求我,放下你的身份來求你的妻子,哈哈,真是好笑啊。柳黛音啊柳黛音,你真是可憐,處心積慮地要嫁的這個男人,心裡從頭到尾就沒有過你。」柳黛音有些失常地看著燁澤,一陣冷冷的狂笑。

「是,我放下了自己的身份,放下自己的尊嚴,我甚至願意放下自己的生命,我只想求你,放過她,放過她。」燁澤一臉哀楚地看著柳黛音,藹藹地看向若爽,「她沒有對我不貞,是我自己不懂得珍惜。即便她是我的嫂子,即便她已經別有懷抱,我還是愛她,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永不變心。黛音,如果我的死能夠消解你所受的痛苦,那麼我願意。我只求你,不要為難她了,她經歷的,已經太多了。」一面說著,燁澤連著在地上磕起頭來,咚咚的響聲在山谷間靡靡散開,震撼人心,原本潔凈白皙的額面上已經起了一個紅包,滲出血來。他就那樣不停地磕著頭,目光誠摯安然,身形蕭然悵惘。

若爽已經是淚如雨下,緊緊地咬著唇,想要哭,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花容一陣顫慄抽搐。那個許諾她白首之約的男子,那個要與她浪跡天涯的少年,從來就沒有食言過。為了他們這一段感情,他一個人默默地將所有的痛苦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面對著自己的憤恨,面對著自己的誤解,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為自己辯解什麼。

在自己最危險,最無助的時候,這個男人總是像天神一般來到你的身邊。而自己,也習慣了將這一份保護當成了理所當然,她從來沒有想過,天神也會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柳黛音看著那個不斷哀求,連連叩頭的白衣少年,眼中的淚水決絕而下。燁澤,我能幫你的,就只有這麼多了,以後的一切,要靠你自己去爭取了。柳黛音眸光微微一沉,已經感覺到了來自不遠處的一股清寒之意。閉眼的剎那,一把銀亮晃眼的飛刀破空射來,直直地射進了柳黛音的胸口。

叮地一聲,柳黛音手中的匕首已經跌落在了地上,臉上浮起一絲滿足的笑意,身子一歪,重重地沿著台階滾落下去,目光泫然清寂地看著那個有些愕然震驚的白衣少年。這一刻,她就這樣肆無忌憚,心情釋然地奔向了他。

若爽亦是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柳黛音,目光一側,旋即看到了不遠處悠然而立的雲茉,身後站著的是擔心不已的燁翰,那個謀劃一切,算計一切,不擇手段的陰險男子。

「黛音,黛音。」燁澤慌亂不已地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柳黛音,胸口上的鮮血像一朵艷麗鮮紅的玫瑰一般,傾城散開。柳黛音微微地磕了磕眼,唇角泛起一絲無力的笑意,目光憐憐地望著燁澤,起伏不定地吐著氣:「真好,真好,你,你終於肯抱我一抱了,我,我安心,安心知足了。」

「傻瓜,傻瓜,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有什麼我們不能好好談么?」燁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哽咽道,「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我真的沒有怪你殺了母妃,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我真的不怪你。」

「可是,可是我怪自己啊。」柳黛音哼哼一笑,口裡吐出一口血沫,一邊伸出手來,緩緩地撫上燁澤清雋的面頰,「你,你知道我有多麼喜歡你嗎?喜歡到連自己是誰都忘了。燁澤,對不起,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有意要殺母妃的,我,我不想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明白,不要說了,不要說了。」燁澤緊緊地擁著柳黛音,喃喃地哭了起來。

「你,你永遠都是這樣,總是想著別人,什麼時候替自己想一想。燁澤,好好珍惜她,不要再錯過她,不要再放手了,知道嗎?她,她和皇上已經徹底完蛋了。我,我跟她說了,這一切都是皇上的安排,那天晚上,皇上也在場,是皇上和我聯手拆散你們的。那一劍,你是故意那麼做的,是為了保全她的性命,你從來就沒有誤會過她殺了母妃,你一直都知道她是清白的。」柳黛音虛弱無力地說著,面色越來越白,語氣也越來越低沉。

「什麼?你……」燁澤有些懵然無措地看著柳黛音,搖了搖頭,恍然間明白了她的用意,一時間心頭百感交集,自己這樣傷害她的感情,而最後,她竟然為自己付出了這樣的代價,原來,她早就計劃好了,到死,她也在為自己的幸福著想。

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懷中的如玉佳人身子漸漸地冷卻冰涼,原本清寂陰狠的面容變得安詳凝和起來。深宮未央柳,絮飛五月天。曾幾何時,她也是這巍巍宮廷之間一抹清雅的秀麗風景,明眸善睞,顧盼神飛,不同於宮中妃嬪的囂張跋扈,高高在上,言談舉止之間,流露出淡淡的宛然與寧靜。波譎詭詐的後宮里,她就像一股純澈甘洌的清流,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讓她變得陰險狠辣,至少,那段清水微瀾的日子,那個善解人意,溫婉可人的女子一直都留在了燁澤的心裡。

如今,她的臉上已經看不到陰鬱和狠毒,恢復了初次相遇的風雅寫意,一如既往的嫻靜可人。她是真的放開了,真的豁達了。燁澤淚水迷濛地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柳黛音,緊緊地咬著唇,牢牢地將她箍在了懷裡。

「燁澤,好好地活著,為自己活一次,自私一次。黛音,黛音沒有這個福氣,不能,不能陪著……你了。我,我,知道嗎?我,我已經很知足了,像我這樣可憐的人,今生還能遇到這麼好的你,是,是我幾輩子修來的。來生,來生我,我一定要比她先遇到你,來生,我想毫無負擔地和你在一起,可以嗎?」柳黛音目光越來越黯淡,搭在燁澤肩膀上的纖纖素手緩緩地往下滑落,珍珠般的淚滴順著她美艷的面頰婉婉而下,那樣凄落的笑容,那樣楚楚的哀傷,讓人從心底里生出一股憐惜來。

「好,好,我答應你,都應你……」燁澤的聲音裡帶了幾分痛憐,將那奄奄一息的嬌弱身姿緊緊地攬在了懷裡。柳黛音臉上浮起一絲滿足的淺笑,雙眸下垂,緩緩地合上,搭在燁澤肩膀上的素手終是癱軟無力地垂垂而下,帶著她所有的喜怒哀樂,帶著她人生的悲歡離合,翩翩而去。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是她一心相系的良人,男才女貌,原本是天地間最般配的一對,可是在錯誤的時間裡,他們遇上了錯誤的人。和他在一起這麼久,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他們挨得這麼近,這麼親密。他的胸膛是那樣的溫暖寬厚,他的呼吸是那樣的起伏不定,他的心跳是那樣的律動不安。只有在這一瞬間,他才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

解脫了,終於什麼都解脫了。國恨,家仇,痴纏,絕愛,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化作了西山上的皚皚秋風,剪剪泯恩仇。朦朧間,她彷彿又回到了大漠孤煙直,黃河落日圓的無窮沙漠,那一年的大草原上,她和飛雪向著草原之神許下了心中的夢想。兩個奔放豪情的女子,於廣袤的蒼穹天地之間,放飛少女內心深處最純真萌動的想法。

草原上,飛雪用自己的生命贏得了人生的圓滿,不管拓拔野以後的生命里還會有多少個女人,至少在他的內心深處,永遠會為這個勇敢執著的女子保留一份位置。而自己,即便燁澤從來不曾愛過她,但是相信,在他以後的生活里,這一天的訣別將是他生命中無法抹去的一道風景。

緩緩地,柳黛音合上了雙眸,香魂悠悠,縷縷而散,西山的風習習而來,帶著一種惆悵的凄迷。燁澤閉著眼,深深地吐著氣,聲音沙啞而又冷涼。

若爽看著傷心痛楚的燁澤,看著那個她曾想相攜一生的溫潤男子,這二十載榮華浮沉,他都是在為別人而活,從來就沒有為自己爭取過一次。面對著殺害他母妃的元兇,他也可以一笑泯恩仇,這樣的胸襟氣度不是常人所能擁有的。同樣是帝王世家,同樣是天之驕子,為什麼會是這樣的截然不同了。若爽有些憤恨地看著朝她奔過來的燁翰,想起這一年來他對自己的欺騙,心裡像是燒了一把火一樣。

「娘娘。」雲茉心急火燎地奔了上來,繞過傷心痛楚的燁澤,一臉關切地看著若爽,一面解了若爽的穴道,有些抱歉地看著她,眸子里沁出澀澀的淚水來,「奴婢來晚了,讓娘娘受驚了。」

若爽只是寂寂無聲地凝望著雲茉,唇角漾起一絲無力的苦笑,這個玉雪可人,雲淡風輕的丫頭,這個口口聲聲說著萬事以她為重,絕不背叛她的小師妹,原來也背著自己做了一些讓自己不可原諒和難以接受的事情。即便是她有千萬個理由來解釋這一切,也彌補不了被親人出賣和背叛的痛苦。

「小爽。」燁翰一臉心憂地看著若爽,全然不顧若爽的反應,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緊緊地擁住,喃喃而語,「我還以為,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我終於把你找回來了,把你找回來了。」

那樣溫暖熟悉的懷抱,那樣熱烈灼灼的呼吸,此時此刻,於若爽而言卻是別樣的陌生和冰冷。她只是靜靜地靠在燁翰的肩頭,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目光瞥向亭下的白衣少年與那恬然而逝的曼麗女子。接連的打擊與重創,讓若爽的心遭到了極大的負荷,來不及拒絕燁翰這樣強勢的溫柔,若爽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眼前的景象變得越來越模糊,只有耳畔邊傳來雲茉與燁翰的呼喊,重重交錯疊繞。

嫻嫻夜色,澹澹冷月,從西山回來之後,若爽卻是昏迷了兩日。好在她原本有身家底子在,是以只需要好好靜養,應是不會有什麼大礙的。燁翰一得了空,便會過來陪著若爽,希望她睜開眼來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自己。

雲茉囑咐了鳳儀宮上下的人小心伺候,燁翰不在的時候,便陪在若爽的身邊。才兩日不見,那個圓潤高雅的女子比之先前更加憔悴與疲憊,只不過是短短的兩天,卻像是漫長的兩年。這兩天的時間,娘娘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故事,竟會讓她如此的心力憔悴。隱隱約約的,雲茉心中有一絲不安的感覺。

正想著,若爽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一面開了眼,倦倦的神色中帶著一種悵然的寥落。雲茉面上露出喜色,歡悅地看著若爽,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娘娘,你可算是醒了,奴婢還以為……」一邊說著,雲茉深深地吸了口氣,淚水漣漣地看著若爽。

若爽目光清瀾地看著雲茉,咬了咬唇,想起那個晚上,柳黛音對她說的那一番話,想起那個殘酷的真相背後,這個玲瓏乖巧的女子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一種失落之感油然而生。若爽閉了閉眼,涔涔而言:「如果可以,我寧願永遠就這樣睡下去。」

雲茉面色一變,有些不安惶惑地看著她:「娘娘,你怎麼了?」

「沒事,只是忽然覺得,人活著,真的很辛苦。今天的幸福,未必就是真正的幸福。誰也不知道,明天的命運,又會是一個怎樣的謊言。人生,真的很無常,今天還是朋友,明天也許就是敵人,今天還是甜言蜜語的愛人,明天就是拔刀相見的仇人。就像惠妃一樣,誰也預料不到,你說,是嗎?」若爽苦澀地笑了一下,唇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種絕美的孤艷,有些意味深長地看著雲茉。

雲茉面色有些凄然,這一番話亦是觸動了她心中的那道傷口,默默地點了點頭:「是啊,人生就是這樣,充滿了未知數。你滿心歡喜地以為得到了幸福的時候,其實已經跌進了幸福的陷阱里,待要抽身的時候,才會發覺自己已經陷得很深了。忘掉一個曾經喜歡過的人,從此以後只是陌路,談何容易?」這幾天來,她曾試著想過要忘掉那個愚笨蠢鈍的上官涼,可是越想忘掉,偏偏忘不掉。

她沒有辦法勉強自己,亦沒有那個心理準備去接受玉無寒的那一份感情。愛上一個人,不管對方做過何種對不起你的事情,生過一段時間的氣之後,心中想著的,心裡念著的,依然是那個讓自己萬劫不復,愛到入骨的人。

綿綿清夜裡,入她迷夢的始終是那個耿直清傲,木訥愚鈍的上官涼,從來都是他。喝過方知酒醉人,愛過方知情濃人,只有了刻骨銘心的經歷,才會有這樣深的體會。

若爽幽幽地看向雲茉,一面支起了身子,眸子里閃過一絲淡淡的愁楚:「那你告訴我,現在的我,是不是也活在謊言里,活在你所說的幸福的陷阱里?」

雲茉怔了一下,有些懵然不解地望著若爽,柔軟一笑:「娘娘怎麼會這麼想,怎麼會是謊言了?皇上對娘娘寵愛有加,這兩天里,娘娘昏迷的時候,皇上一直都守在旁邊,過一會,他又該來了。皇上見到娘娘醒來,定然會很高興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這樣處處維護他,替他說好話了?你們之間,是有什麼默契嗎?之前的時候,你不是一直很反對我和他的么?」若爽輕笑了一聲,眸子裡帶著一絲探究的意味。

「這一年多來,皇上對娘娘的好,奴婢都看在眼裡。人,總是會改變的,就像娘娘一樣,現在不也是很愛皇上的么?皇上真的是個好夫君。」雲茉抿唇一笑,閑適雅然地看著若爽。

若爽搖了搖頭,有些疏陌地望著雲茉,一邊揚起頭,閉了閉眼:「我以為我們之間是不會有任何隱瞞的,可是我想錯了。雲茉,沒有想到,有一天你也會幫著別人一起欺騙我。皇上,真的是個好夫君么?一個連感情也算計得這樣清楚的男人,會是個好夫君么?我問你,小年夜的那晚,你真的是忘記帶葯了么?我們要離宮之前的那段時間裡,你去了哪裡?」

雲茉面色一白,原本清雅的面容變得有些苦澀與凄楚,眸子里沁出晶瑩的淚花,有些歉疚地看著若爽:「娘娘都已經知道了?」

「是啊,都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活在一個天大的謊言里。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最親最愛的小師妹,有一天也會背叛我。雲茉,你是我的妹妹,為什麼連你也要這樣欺騙我?如果不是惠妃說出了事情的真相,你是不是要瞞著我一輩子,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子,怎麼可以這樣,你太讓我失望了!」若爽有些激動地看著雲茉,語音中帶著一絲哭腔與憤懣,目光里滿是委屈和失望。

這危機四伏,陰謀迭起的後宮里,她以為雲茉是她相濡以沫,攜手走過風雨數載的好姐妹,不管在任何時候,雲茉都不會背叛她。卻沒有想到,恰恰是自己最信任的好妹妹,一手摧毀了她和惠王之間的那一段海誓山盟。

「對不起,對不起,娘娘……」雲茉搖了搖頭,目光敘敘地看著若爽,艱澀地咬了咬唇,聲淚俱下地跪在了床邊,「雲茉從來沒有想過要害娘娘,雲茉只是希望娘娘可以得到幸福啊。」

「希望我幸福?你真的是希望我幸福嗎?為什麼要幫著別人,你知不知道你將我推向了一個怎樣的境地?我誤會了燁澤一年多,誤會了他一年多。他一個人默默地為我承受了那麼多,而我,卻什麼也不知道,還在心裡怨著他,恨著他。如今,你要我怎麼面對他,面對皇上?」若爽一臉痛惜地看著雲茉,微微地握緊了拳頭。

彷彿只是一夕間的事情,她所有的幸福與快樂在這個夜晚轟然碎裂坍塌。剝下了這一層幸福的外衣,剩下的是殘酷的事實。那樣沉醉清風的夜晚,那樣執手相看的感動,那樣萬千寵愛的幸福,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了,再也不會有了。

雲茉閉上了眼睛,淚水漫漫而下。原以為,這一段遠去的往事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隨風而散,沒有想到,這一個掩埋在心底深處的秘密還是被揭穿了。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天不知道,明天總會知道的。只是雲茉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而這一個秘密,卻是由那個決絕狠厲的北魏公主口中說出來的。

「娘娘,奴婢不在乎你對雲茉的看法如何,你怨恨奴婢隱瞞了事實的真相也是應該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對娘娘而言真的有那麼重要嗎?這一年來,娘娘與皇上過得不快樂么?娘娘說過,重要的不是過去,重要的是現在。皇上對娘娘到底怎麼樣,相信娘娘心裡也很清楚。是,小年夜的那晚我是想過要阻止娘娘出宮的,可是後來,奴婢想通了,奴婢沒有那樣做。從頭到尾,奴婢也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娘娘的事情。娘娘回去幫奴婢取葯之後,奴婢就後悔了,馬上趕來找娘娘了。娘娘有自己喜歡的人,奴婢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啊。可是在最後,奴婢還是選擇了娘娘,而皇上,也選擇了放手。」雲茉一邊擦了擦眼淚,重重地吐了口氣,一臉釋然地看著若爽,將心底里的話說出來,整個人也暢快了許多。

平心而論,在這個幸福的謊言里,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她只是想小心地守護著自己想要保護的那個男人,這巍巍的深宮裡,她不過是一個被忽略的小宮女罷了,看著師姐與惠王相知相戀,她為他們祈福,看著師姐從感情的創傷中走出來,看著她與皇上恩愛纏綿,她為他們感到幸福。可是在她無能為力,窮途末路的時候,又有誰投過憐惜的一瞥了。

若爽一臉的澹然之色,心中卻是繚亂不已,此時的她,想到的全是親人的欺騙和背叛,完全聽不進雲茉的一番訴苦,只悠悠然地斜睨了雲茉一眼,揉了揉額頭:「我很累,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出去吧。」一邊說著,已經側過了身子,背靠了裡面,卻是不想再與雲茉多做解說。

雲茉嗯了一聲,目光澄澄地看著若爽,緩緩地吁了口氣,此時此刻,她的心境自己亦能感同身受。就像知道上官涼竟然幫著別人一起算計自己的時候,那種揪心剜肉的痛楚,只有親身經歷了才能體會。

師姐怨她恨她都是應該的,可是師姐和自己的情況是不同的,皇上騙她是因為太在乎所以不想失去,可是上官涼了,清夜惆悵,她始終想不透那個耿直冷傲的少年將軍心中想的到底是什麼。

剛剛出得內殿,湉湉月色之下,一襲天藍衣袍的燁翰磊落洒然地邁進了殿中,一如往昔的英氣逼人,貴不可言。這個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少年天子還不知道等待的他將是一場怎樣的拷問。英睿的面龐上是滿滿的焦慮與不安,徑直朝著雲茉走了過來:「如何了?小爽醒了嗎?」雲茉目光頹然地看了燁翰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太好了,總算醒了,老天保佑。」燁翰興奮得像個得了糖果的小孩一般,笑靨如花,晶瑩雪亮的小白牙在這靡靡的夜色里顯得格外的刺眼,一邊說著,便要進得內屋去看若爽。

「皇上最好要有個心理準備,皇上和王爺之間的那些事情,娘娘已經全部知道了。」雲茉哎了一聲,叫住了燁翰,面容有些寥落和清悵,無可奈何地看了燁翰一眼。

燁翰身子一怔,眼裡閃過一絲驚愕,微微地握緊了拳頭,唇角漾起一絲無力的笑容,哦了一聲,一言不發地掀了帘子,進了內屋。

雲茉迴轉身來,默默地嘆息一聲,想要在這深宮裡覓得一份幸福,竟是一件這麼困難的事情。一邊想著,雲茉已經走出了大殿,這一刻,她不想去理會內殿里那一場即將爆發的狂風暴雨,她只想置身事外,淡然自若地享受著屬於她該有的寧靜。

燁翰步履沉重地邁進了內房,香榻上,美人側身而卧,那樣凄然悱惻的身背,如此靜謐清幽的氣息,帶著一種莫名的壓抑。從前的他,來去悠然,可是此時此刻,雙腿沉重得有些邁不開步子。她回來了,那個魂牽夢繞的女子此時此刻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面對他的,只是一個淡涼清冷的身背。

他曾想過,找個合適的機會向小爽坦白曾經的所作所為,沒有想到的是,命運竟是顛覆得這樣無常,今夜,他原該有說不完的綿綿情話與思念,今夜,他原該擁著她入睡,許她天荒地老的美好和後宮無妃的承諾。一向鎮定自若,謀略極深的他,這一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慮與無助。

「小爽。」燁翰輕輕地喚著若爽,聲音裡帶了幾分無力的沉重。若爽的身軀一抖,閉了閉眼,緩緩地側過身子來,冷傲決然地看著這個熟悉卻又陌生的枕邊人,帶著幾分探究,帶著幾分憎惡。

「你,你還好嗎?」燁翰吁了口氣,一步一步地向著她走了過來,在床邊坐下,目光憐愛而溫暖。若爽的眼裡閃過一絲寂滅的冷涼,涔涔地看著燁翰:「被皇上這樣用心地照顧了一年,臣妾能不好,敢不好么?」一邊說著,若爽將手從燁翰寬大的手掌間抽離了出去。

「可以不要用這樣的口氣跟我說話么?難道這一年多來的相處,你看不到我對你的真心么?小爽,不管我做了什麼,我只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燁翰面色有些清黯,吸了口氣,情難自禁地將若爽擁到了懷裡。

若爽面色一冷,狠狠地推開了燁翰的身子,整個人往裡一縮,一臉敵意地看著燁翰:「不要碰我,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覺得很噁心,也會讓我覺得自己是那樣的卑賤。真心,哼,連感情都算計得這樣清楚,不差毫釐,臣妾真難想象,皇上的真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在你的心裡,朕就是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么?朕對你如何,你難道都視而不見么?是,沒錯,朕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那都是因為朕太在乎太緊張你了。你不記得了嗎?你答應過朕的,不管朕以前做過什麼錯事,你都會原諒朕的。」燁翰有些受傷地看著若爽,哀哀地說道。

「那是因為我不知道,親手毀掉了我幸福的人就是我的枕邊人。你叫我怎麼原諒你。張燁翰,你不覺得你太可惡太自私了嗎?為了所謂的江山霸業,為了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可以不計任何代價,哪怕是犧牲自己的親人也在所不惜,你實在是太殘忍了。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繼續和一個滿口謊言,不擇手段的偽君子生活下去。」若爽痛楚地閉了閉眼,捏了捏拳頭,「如果不是這件事情,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的蠢,竟然和一個惡魔同床共枕了這麼久。」

「是,對,朕是惡魔,朕是十惡不赦的壞人,朕罪該萬死。燁澤是聖人,他是萬中無一的好人,好得即便你已經是朕的女人,懷了朕的孩子,心中還是對他念念不忘。反正在你的眼裡,朕和他比起來,就是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不管朕為你付出了多少,不管朕對你到底有多用心,也始終不及你心裡的那個人。是,朕的確是對他做了很多不應該的事情,但是朕自問,朕沒有做錯。朕唯一做錯的,就是逼他在你和蘇太妃之間做一個選擇,朕用皇權壓迫他。蘇太妃的死,朕只能說一聲抱歉,朕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那一天晚上,朕已經想通了,朕已經決定要放手了。朕是真心想成全你們兩個的,朕……」燁翰面上浮起一絲悠悠的慍色,有些發狂地看著若爽。一年多的時間,一年以來的相濡以沫,換來的卻是她滿口謊言,不擇手段的全權否決。

「你不要假惺惺地在我面前演戲了,連親姐姐的幸福你都可以犧牲,連對你恩重如山的太妃娘娘你也可以下得了手,你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張燁翰,你騙我騙得好苦,你真的把我當成了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痴嗎?我好恨,好恨自己,為什麼會傻到這樣就輕信了你的謊言,好恨自己明知道已經成了你的棋子,卻還一頭栽了進來。好恨自己……」若爽緊閉著雙眼,那一句明明已經知道了真相,為什麼還是愛著你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朕可以對天發誓,蘇太妃的死跟朕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就那麼相信他,這麼不信任我么?朕對你到底怎麼樣,難道你一點感覺也沒有嗎?」燁翰憤怒地吼道,一邊捉住了若爽的肩膀,目光咄咄地看著她,滿是痛憐與委屈。

「都到了現在,你還要狡辯么?燁澤他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告訴我,是柳黛音說的,是她說出來的。不管任何時候,你的好弟弟,心裡念著的永遠都是你們之間的那一份兄弟情誼,可你了,你是怎麼對他的?你捫心自問,你有當他是你的弟弟么?」若爽一臉昂揚地看著燁翰,冷傲倔強的面容上是傷心痛楚的絕望,「從一開始,你就不相信我,既然你這麼不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為什麼要把我強留在你身邊?你真的很用心,用心到連感情也可以算計得這樣清楚。可是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感情是最容不得算計的。為了得到我,你真是費了好大的心思,你敢說,傅雷在我的酒里下藥,你突然出現,不是一早就計劃好了么?太妃娘娘到底是誰殺的,你一點也不知道嗎?上元節的那天晚上,那些對我們下手的人真的是刺客么?賜婚惠王與惠妃,讓我來主持這個婚禮,是你早就設計好的,不是嗎?」

燁翰的面部有些抽搐起來,烏青一片,目光糾結怨尤地看著若爽,喉結微微翻動,彷彿有千言萬語也不能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這樣蒼涼漠然的表情,這樣冷淡寂滅的眸光,這樣擲地有聲的連環追問,宛如一把森冷的長劍,狠狠地插在了燁翰的心口上,痛得無法呼吸,痛得不能自拔。

「反正我現在說什麼,你都認為我是在騙你,反正在你的眼裡,我已經是個卑鄙無恥的小人。既然你已經認定了我是這樣的人,我也無話可說。從現在起,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你想回到他身邊的話,我也不會攔著你的,如今惠妃已死,你和他,不是又有機會了么?」燁翰冷哼了一聲,訕訕地笑了一下,目光頹寂傷楚地看著若爽,轉過身來,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內殿,凄迷悵然的背影刺得若爽一陣揪心的疼痛。

若爽一頭仰倒在床上,雙手緊緊地摳住被單,淚水漫漫漣漣地放肆了一臉,嘶聲而哭,嬌軀在清寒的子夜裡戰慄著。那麼美麗純凈的過往,那麼你儂我儂的柔情蜜意,那麼繾綣溫柔的旖旎春色,在這個澹澹的夜色里,流水一般靜然而逝。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月夜撩起了誰的相思,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惠王府,慘白的燈籠懸挂在迴廊走道之間,夜風清淺吟唱,百轉千回,靡靡的哀愁在這深秋的終夜裡憂傷擴散。大殿里,白色的輓聯鋪陳有序地懸挂著,莊嚴肅穆的奠字上系著白花,像是午夜裡尋尋覓覓的一雙清眸,深邃而遼遠。

永雲三年,惠王妃甍。聖上念其賢良淑德,追封其為貞德王妃。明光璀璨,物色旖旎的初秋,那個溫婉嫻靜的惠妃懷著滿腔的愛戀與憧憬成為這惠王府中的女主人,不過三月,一場突如其來的瘧疾要了這位年輕美貌的王妃的性命。

自古紅顏多薄命,古來英雄空悲情。惠妃的死,卻是給了惠王不小的打擊,一夕之間,清潤俊朗的容顏彷彿蒼老了十多歲,乾淨白皙的唇顎邊是亂亂無序的鬍鬚,連著三日的守靈,惠王終是支持不住,病倒在了靈柩邊。

皇上感念惠王同王妃鶼鰈情深,派了宮中的太醫專人伺候,幫著惠王療養身子。子夜時分,王府里萬籟俱靜,只有無邊的夜風簌簌地劃過庭院中的古樟老槐,如一首綿綿清清的安魂曲。

殘月孤冷,流星如簇,高高的牆垣之外,一道犀利的黑影縱牆而入,徑直朝著惠妃的靈堂這邊過來了。透過黑夜的涔涔清寒,穿過重重垂落的白幔,高偉英岸的男子步履沉然地在靈柩旁邊站定。

冰冷的棺木,旁邊安然靜放的白菊,棺木中恬然而睡的王妃,靈堂的燭火明明滅滅,映襯著此間無暇的美貌容顏。拓拔野雙目中噙著淚,聲音有些沙啞哽咽,手臂撐著棺木,一臉悲戚地看著那個為了北魏付出青春,賠上一生幸福,犧牲了性命的巾幗公主。

年少的記憶如翻湧的潮水在這冷涼的清夜裡一幕幕糾結地回放,那個人淡如菊,笑靨清澈的小妹,那個跟在他身後,上山狩獵,拉弓射鳥的果敢女子,那個策馬賓士,校場與一眾北魏將士擂台比武的豪放女子,如今就這樣湉湉地躺在了這裡,那麼安詳,那麼溫潤,那麼靜謐。

拓拔野伸出手來,緩緩地撫摸著柳黛音清雅安素的面容,辛酸地吐了口氣:「妹妹,你好好的睡吧,好好的睡吧。阿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總有一天,這大梁的所有將盡歸北魏所有。阿哥答應你,絕對不會再讓北魏的子民受到任何的屈辱與欺凌。阿哥在這裡向你發誓,我會用那些對不起你的人的鮮血,來祭奠你的亡靈。你在下面,好好地幫我照顧父皇母后,照顧飛雪。」

若她從來不曾踏足中原,她會是草原上空一隻翱翔奔放的蒼鷹。若她甘於平凡沉默,亦不會成為這深宮侯門裡的一縷怨魂。花自飄零水自流,這澹然如水的夜晚,香魂悠悠而散,徒留一聲寂寞清寥的嘆息,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罷桃花扇底風。一身驕傲,卻終究逃不過一個情字。

是非成敗轉頭空,幾度夕陽紅。這惆悵清碎的子夜裡,不能入眠的,還有那冷落蕭清已久,黯淡頹然了一年之久的昭陽殿。隱隱綽綽的燭光斑駁扯碎了牆壁上的妙麗身影,搖曳的燈火下,錦衣素服的女子默默地坐著,靜靜的,寂寂的,已經有多少個日夜,她就是這樣黯然淡漠地面對著滿室蒼涼,獨守著這偌大冰冷的昭陽殿,啃噬著曾經美好的記憶恬然度日。

一朝為妃,她以為從此便能平步青雲,恩寵後宮,可是等來的卻是無盡的冷落與凄涼。曾經與皇后其名,冠蓋滿京華的女子在這深宮裡漸漸地沉寂,漸漸地了無聲息,成為這皇宮內院里一段被人遺忘的過去。

這樣的靜坐,這樣的愁思,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四季的更迭,繁盛的宮廷節日,帝王的恩寵,已經與她沒有任何的關係。當滿心的等待和期盼成為一種絕望的時候,人反而變得寧靜起來,卻平和得有點可怕。

張燁翰,今夜的你,能體會到那一種心碎的感覺嗎?靈溪唇角浮起一絲嘲弄的笑意,緩緩地吁了口氣。她發過誓,終有一天,她要讓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部都討回來的,而現在,這一場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簾幔輕挑,明明晃晃的燭光下,施施然地走進來一個粉色織錦青蘿裙的女子來,眉眼細膩有神,面容姣好清秀,福福地朝著靈溪拜了一拜:「奴婢參見貴妃娘娘。」

靈溪緩緩地側頭,目光清潤溫和地看著那名婢女,卿然一笑:「貴妃娘娘,很久都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久得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還是貴妃娘娘。」

「娘娘怎麼這麼說,這貴妃娘娘可不是每一個妃嬪都能擔當得起的。在奴婢心裡,您永遠都是貴妃娘娘,無人可以取代。」那婢女面容稍稍一沉,潤潤地吐了口氣,眸子里閃過一絲悵然的氣息,「也只有娘娘,還能念著小姐,每年的忌辰,都會去看她。而那個男人,大概連小姐的模樣已經記不清了。什麼月下盟誓,一見傾心,都是假的。帝王的心,從來都是不牢靠的,小姐和他經歷了那麼多,到最後付出了那樣慘重的代價,可是到頭來又如何了。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娘娘又何必為了這樣一個負心冷情的男人傷神了,不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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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品皇后:暴君圈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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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不要這樣,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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