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主僕二人說著話的時候,奶娘抱著孩子在屋子外,敲響了房門,神態恭敬:「沈夫人。」
融錦開門接過孩子,又關上了門。她抬腳邁進了內室,解了衣衫給孩子餵奶,柔嘉食量大,每天都要喝好幾頓,一餓就哭。
「小姐,您都自己喂嗎?」核桃年紀與融錦一般大,她隱約記得,府里都有奶娘。
「嗯。」融錦應了一聲。柔嘉吃飽了,打了個響亮的飽嗝。融錦將孩子遞給核桃,整理好衣衫。
核桃沒帶過這麼小的孩子,覺得新奇,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在房間里輕輕晃悠。柔嘉喝飽了奶,允著手指,嘴裡發出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聲音,一雙眉眼像極了融錦,「小姐,小小姐跟您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愛極了!」
只是這頭髮好少呀!寥寥無幾,還有些發黃。
核桃一不留神,將心底的話說了出來,吐了吐舌頭,生怕融錦不高興,連忙回過身。
融錦撲哧一聲,「小孩兒都這樣,我那會也有過疑問,後來還是他們說的,長大了就好了。」
柔嘉剛落地的時候,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她那會還嫌棄得很,還是何大姐說,過一個月會越長越好的,每天一個樣。
想到山裡的那段日子,融錦嘆了口氣,也不知陸嶼和陸安怎麼樣了。
………
沈硯之一肚子火。
他幾乎一夜未眠,融錦開口閉口都是陸嶼,為了陸嶼甚至對他曲意逢迎!不可抑制地,耳邊又響起何冰意說的話:「我不讓你去。你以為她是真的被人抓了嗎?不過就是苦肉計,為了迷惑你的!宋晉沒死,是李融錦給他送的假死葯!」
他那日回了永春鎮,命陳力率人與他一道入西離救人。陳力卻支支吾吾,似有難言之隱。
「怎麼?」沈硯之瞬間冷了臉,「我命令不動陳統領了?」
陳力漲紅了臉,雙膝跪了下來,「沈相,我……」
「別怪他。」何冰意推開門,闖了進來。
沈硯之心底著急,怒吼道:「什麼時候輪到你教我做事了?」
何冰意心裡雖有些發怵,但一想到自己有王牌在手,定了定心神,不急不慢道:「皇上的密旨你也敢不遵嗎?」
沈硯之這才注意到,何冰意手裡拿著一卷明黃的軸子,他盯著聖旨半晌,心底瞬間明白了幾分,眼神陰冷地從明黃的捲軸上移到了何冰意的臉上。
何冰意與他對視的瞬間,被他眼裡的寒意威懾住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沈硯之看在眼裡,忽然動了動唇,喉嚨里溢出一聲嗤笑:「念吧,怎麼?聖旨都拿到了,還不敢念?」
何冰意為的就是攔住他,讓那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野種死在西離!隨即打開了聖旨,揚聲道:「宮中有變,沈相速回,不得有誤。」
聖旨很快念完了,可下方的人許久沒有動靜。「怎麼?你要抗旨嗎?」何冰意得意地看著他,料定他不敢,也不會為了一個女人,拋下大好的前途。
沈硯之如他所願,接下了聖旨。「回去。」
扔下一句話后,沈硯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裡。
何冰意的眼神只來得及捕捉到沈硯之轉身的一角衣袂。她不知道自己該歡喜還是該悲傷,李融錦終於不能再和她搶了,難過的是沈硯之看她的眼神——薄涼如斯。
她伸手摸去眼角溢出來的淚,露出一雙含著冷光的眸子,恨她就恨吧,有什麼關係。日後沈府只剩她一個女主人,天長日久,終有一日,他會接納她的。
沈硯之跟著眾人回了帝都,留下了凌雲峰前往西離繼續尋融錦。過了三個月,凌雲峰終於有了消息,信上說在西離的臨水城發現了疑似融錦的蹤跡,但不肯定是不是她,只是探聽到,西離族長的大兒子楊珩,養了個外室在別院里,是個長相絕美的盛國姑娘,還比楊珩的正室先一步懷了骨肉。
沈硯之捏緊了手中的信,一定是她。這次無論如何,他要親自去,甚至不打算告知宋斂。
何冰意卻得了消息,不顧下人的阻攔闖了進來。
「你還要去救她?你知不知道她……」
沈硯之喝道:「住嘴!你再多說她一個字,你如何進的沈府,我明日便讓你如何出去!」
他的意思?是要休了她?
何冰意怔了半晌,做了一個讓沈硯之都沒料到的舉動,她衝上前去死死抱住了他的腰,「我不准你去,李融錦早就背叛你了,她為了宋晉,不惜以自己和孩子的命換宋晉脫困!」
沈硯之當時自然不信的,用力掰開她攔著自己腰間的手,何冰意像是豁出去了一般,死死抱著。他厲聲道:「放手!」
「我不放,你還去找她做什麼?」何冰意淚水漣漣,「她這般算計你,你何苦還要去?你非得把命丟在她手上才罷休嗎?」
「那也是我自己的事。」他用力拽起她纖弱的手臂,往地上狠狠一甩,何冰意吃痛,疼得五官皺在了一起,狼狽地趴在地上。
抬眸看向他時,滿眼是不可置信:「你為了她,還要做到什麼地步?」
趕走何冰意后,他獃獃地坐在交椅上,臉上只剩疲憊、困惑,還有難以抑制的疼痛。
宋晉詐死,融錦被擄,他憂心融錦的安危,來不及細細探查宋晉是否已死。
一切太過順理成章!
手邊的茶盞不知何時被他捏得粉碎,破碎的瓷片深深地扎進了手心,滿掌的鮮血,他卻毫無知覺,心裡的痛何止這萬分之一。
她居然騙他!到底心底還存著微末的希望,希望宋晉是真的死了。
第二日,這點破碎的希望又再度被撕得粉碎,宋斂召他火速進宮議事。
消息很快得到了證實,陳同擁戴宋晉在靛城起兵。宋斂怒不可遏,將奏摺甩到他面前,咬著牙道:「你不是告訴朕宋晉死了嗎?!難不成,陳同是拿著他的屍體起兵的?」
沈硯之無言以對,是他的疏漏,才給了陳同的可趁之機,他一言不發,任由宋斂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