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約望月
「說吧。」融錦回到卧房,揮退了下人,此時房中只剩她與核桃二人。農曆五月的天氣最是悶熱,沈硯之早已命人在房裡放了許多冰塊降溫。
核桃絞了絞手裡的帕子,臉上猶豫不決。最後還是一咬牙,從腰間掏出了一張皺巴巴地小紙條。「今晨,五皇子的侍衛胡椒交到我手上的,請我務必要交到小姐手上。」
融錦聽罷,臉色一沉,從核桃手裡接過了小紙條。是他的字跡,上面剛勁有力地寫了幾個字:「月落西樓,盼卿至。落款:晉。」
盼卿至,盼卿至!時隔兩年,如今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這見面還有何意義?!融錦無意識地握緊了紙條,秀眉緊蹙,冷聲道:「以後別再和五皇子的人有任何交集。你先出去,我想靜靜。」
核桃擔憂地看著融錦,不敢再說些什麼,道了聲是便退下了。
屋內光線有些暗,融錦陷入了深深地回憶里。五皇子宋晉,是她嫡親姑姑淑妃的唯一兒子。幼時,母親時常帶了她進宮,一來二去,便與宋晉相熟。宋晉長她五歲,樣貌出眾,性子張揚洒脫,不似別的皇子那樣端著架子。宋晉常帶了融錦上樹掏鳥窩、下池捉王八,融錦自小就很喜歡這個表哥。
後來,二人的感情是什麼時候開始變的呢?是她十五歲那年,她同晉表哥說,聽說望月山的山頂有一顆神樹,在那許的願特別靈驗。她想在上元節那天到望月山上許願放天燈,這樣離母親就更近些,興許母親就能看到她了。晉表哥同往常一樣,寵溺地彈了彈她的額頭,「那日你偷偷溜出來,往城西走,出了城門不遠處有個亭子,亭上刻有西樓二字,我在那等你。」
怎料那天,二人沒有放成天燈,卻在洞里看了一夜的月亮。融錦與宋晉,皆是偷偷溜出來的,並未帶侍從,且二人均有武藝傍身,便騎了馬往望月山而去。
夜幕降臨,月上柳梢,樹影婆娑。二人趁著月色正好,已行至望月山的半山坡。突然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融錦與宋晉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握緊了手中的劍。一陣劍氣直擊二人背後,融錦一個利落轉身,踢掉對方的武器,手中的劍直擊對方命門。偷襲者應是山匪,他們均頭戴灰色巾,身著粗布深色衣,打扮不甚講究。幾個回合后,融錦與宋晉都撂倒了不少。對方武藝不高,勝在人多勢眾,再這麼打下去,二人體力必定吃不消。
宋晉迅速來到融錦身側,拉了融錦的手。「阿錦,朝北邊跑。」
融錦踢飛一個山賊,與宋晉一道拼了命地跑。眼前是深不可測的懸崖峭壁,身後有追兵。「阿錦別怕,這崖壁旁有一處山洞,你一會只須抱緊我。」宋晉隨即抱起融錦飛身而下,隱沒在黑夜裡。
融錦緊貼宋晉的胸膛,只聽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及樹枝摩擦皮膚的咯吱咯吱聲。「砰!」二人落在山洞裡,融錦被宋晉死死抱在懷裡,毫髮未傷。
融錦聽得宋晉一聲低咳,便再無動靜。「晉表哥!晉表哥!」一陣風過,血腥味撲鼻而來,融錦心裡一涼,手試著在宋晉身上輕輕摸索,只覺得所到之處,均是粘粘糊糊的濕潤,聲音帶了哭腔:「表哥表哥!你可別嚇我!」
融錦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早就被今日所發生的事嚇呆了。腦補了千百種宋晉受傷的嚴重程度,甚至想到宋晉也許就這麼死了,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大聲。
突然一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姑奶奶,你這是要把上面的人給引下來嗎?」
融錦看到宋晉沒死,高興壞了,猛地一頭扎進他懷裡,死死抱住他。眼淚一時收不住,抽抽嗒嗒道:「你嚇死我了!你、你若是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嗚嗚嗚!」
宋晉只覺得胸膛一片濕熱,是她的眼淚。嘴角一彎,揶揄道:「這麼擔心我啊?不然你嫁給我好了。」
融錦張大了嘴看著他,嫁給他?!融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只知道晉表哥對她而言十分重要,是生命里的不可或缺,若是他突然從她的生命里消失,她不知道自己會如何。
宋晉看著融錦獃頭獃腦的樣子,禁不住哈哈大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阿錦你看,咱們是不是青梅竹馬?」
融錦點了點頭。
「表哥自小對你好不好?」
融錦又點了點頭,晉表哥自小對她沒得說,知她喜歡舞刀弄槍,說服了她爹給她找了個師傅習武,還費盡心思地為她量身制定了一把趁手的軟劍,削鐵如泥、方便靈巧,她可藏於腰間。二人乾的壞事,壞主意多半是她出的,只要被爹抓了包,晉表哥總是一人扛下;時常給她送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哄她…
「那你我二人知根知底,臭味相投是不是?若是你嫁給我,你爹也放心了呀!」
「嗯?什麼臭味相投!那叫興趣相投!」融錦急吼吼反駁。
「阿錦你能不能抓重點抓重點!重點是嫁給我!」
融錦紅了臉,嚅囁道:「哪有人這麼隨便求婚的!」
「那我要是不這麼隨便,你是不是就答應我了?」
「我可沒說啊!」
「那等我回去,求了父皇給咱兩賜婚,到時候你不嫁也得嫁啰!」
「你這是強娶民女!」
「逗你玩的!我怎捨得強迫你分毫。等回去,我定要找個帝都城裡最顯眼的地方,為你鋪滿鮮花,正正式式地同你求婚,讓整個帝都為我們見證,我要讓你心甘情願地向我走來。」月光柔柔地照在宋晉臉上,他臉上那神采飛揚的神情,牢牢印在了融錦的心裡,只因在今夜以後的許多年裡,她都不曾再看到。
山頂上,一男子負手而立。「大人,想必這二人掉下懸崖,必定活不了了。」
「必定?!」男子出手又快又狠,給了說話之人一個響亮的巴掌。「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屍體都沒看著你跟我說必定?!」
「是、是、是,還請大人示下。」挨打男子右手捂了臉,唯唯諾諾。
「撤!沒死也好。」領頭的男子隨手往樹林里丟了塊令牌,便令所有人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