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鏖戰——古來征戰幾人回

第二十三章鏖戰——古來征戰幾人回（王翰《涼州詞》）

2019年6月7日星期五

藍方的全面總攻開始了。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藍方的地面部隊並沒有等空襲結束后才開始行動，而是幾乎與空軍同時全線壓上。

正如之前所分析的，藍方現在的處境並不樂觀。首先由於突襲的慘敗，再加上長時間的空襲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士氣開始低落；紅方以逸待勞，已經構築好了眾多的防禦工事，而藍方則必須強攻；以演習為目的的臨時「國防動員」已初見成效，藍方的後勤補給頻頻被騷擾、破壞……總之，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對藍方不利，雖然整體實力紅方仍處弱勢，但所有人似乎都看到了勝利的天平在慢慢地向紅方傾斜。

藍方真的就束手無策了嗎？他們的指揮官顯然沒有那麼無能。前幾天看似徒勞無功的空襲其實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正如肖劍所分析的，那只是驕兵之計，但實際上並不只是驕兵之計。藍方利用前幾天空襲的這段時間，盡全力準備了充足的物資，足夠支撐全軍進行不小於一周連續的激烈戰鬥。而現在的總攻，則是全面展開。

是的，全面展開，不是相對意義上的，而是絕對的全面展開。彈道導彈剛剛升空，巡航導彈便隱藏在暗夜中貼著起伏的地形呼嘯而過，而後面則是龐大的攻擊機群，大有壓城欲摧之勢。地面上，所有的裝甲車輛也都不甘寂寞，伴隨著引擎的轟鳴和履帶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夾帶著滾滾煙塵，如萬馬奔騰，潮水般向紅方的防線撲去。藍方的炮兵部隊也沒閑著，各種火炮跟隨裝甲部隊一起行動，沿路各自進入早已選定的陣地后就立即展開，將成噸成噸的彈藥射向指定目標。

2019年6月8日凌晨4點，距離藍方總攻發起已經過去了整整九個小時。儘管紅方充分考慮到了藍方可能的電磁攻擊，並且也做了大量的準備，但在戰役伊始還是敗下陣來。雖沒有徹底癱瘓，但指揮、通信還是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是以直到四十多分鐘前，紅方的指揮部的電子態勢圖上才出現了實時的戰場動態。而在此之前，防線上的多數部隊都是在各自為戰。幸好在7日下午4點多的時候，各部隊都收到了新的命令並及時調整了部署，在藍方總攻發起之時並沒有措手不及，只是預警系統和通信系統出現了問題，整條防線都缺乏統一的協調，更沒有人清楚整個戰役的具體情況，這仗打得還是相當的艱苦。

藍方總攻后的第一輪空襲早已結束，結果卻多少帶有了一點戲劇性。從戰役目標上來看，藍方的空襲應該說是成功的，因為它完成了近百分之八十的作戰目標。紅方几乎全部的前線機場都遭到了打擊，甚至部分遠在後方的機場也同樣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兩個預警雷達站被徹底摧毀；環繞在總指揮部周圍的數個防空陣地也被遠程突襲的J-20撕開了一個口子；受藍方電磁攻擊的影響，負責保衛指揮部的防空部隊並沒有發揮出應有的作用，以至於指揮部也遭到了導彈的襲擊，不過只是部分地面建築和設施遭到了破壞，而設在地下的指揮中心並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影響。

對於藍方的空軍來說，這次空襲所取得的戰果是輝煌的，但同樣所遭受的打擊也是近乎毀滅性的。這次空襲，藍方出動了全部42架J-20中的38架，在完成任務返航並進行加油時遭到了紅方的圍剿，除在紅方攻擊前完成了加油的兩架僥倖逃脫外，包括加油機在內的所有戰機，或被擊落，或因燃料不足而迫降。經此一役，藍方再無力從空中發起大規模的攻擊行動了。從這一點來看，藍方這次的空襲是否佔了便宜，還真不好說。

再把視線回到地面。這個時候紅方的通信和指揮在電子部隊的努力下已從最初的混亂狀態基本恢復正常，但整個戰場的形勢卻不容樂觀。整條防線多處告急，隨時都有被突破的可能。防線上的兩個師正面對至少兩倍於己的部隊的瘋狂進攻，而指揮系統又一度處於混亂狀態，其處境可想而知。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連續奮戰了八、九個小時，打退敵人多次進攻的一線部隊，在通信恢復後接到的最新命令卻只有四個字：「堅守陣地！」

堅守！沒有時間，沒有期限，堅守！甚至在多次向上級告急的情況下，都沒有聽到「援軍」這兩個字，在通信恢復後部隊狀況唯一的改善，就是能更及時地得到炮火支援。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援軍的堅守，沒有期限，往往就代表了沒有希望……

易水河邊，在這裡防守的是311師某部的一個連。在偌大的戰場上，這一個連似乎顯得太渺小了，渺小到其連長的姓名都沒幾個人注意到。在戰役開始的時候，他的側翼還能得到相鄰部隊的支援和掩護，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所有人都自顧不暇了，一切只能靠自己。趁對方進攻的間隙，所有人都在抓緊時間休息。一整夜了，他們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打退了敵人多少次進攻，更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在準備著向他們撲過來。

靠在掩體上，連長打量著他身邊的這些兄弟。是的，是兄弟。在他的這個連里，每一個戰友，都是兄弟。根據剛剛統計的結果，他的這個連已經傷亡過半，而剛剛得到的命令仍然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堅守陣地。在西方一些國家，當一支部隊傷亡超過三分之一時，部隊指揮官就可以下達撤退的命令，更何況已經過半，而且還沒有任何援軍的消息……剛剛想到這裡，他趕緊搖搖頭，把這些想法都從腦袋裡驅趕出去，卻發現因為剛剛的想法，而讓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清楚的知道一個部隊主官的戰鬥意志對整個部隊所產生的影響。是的，看著他的兄弟們的樣子，他心疼。雖然他明知道是演習，但聽到傷亡的數字，他還是心疼不已。

「炮襲！」不知是誰率先聽到了炮彈划空的尖嘯大喊了一聲，所有人都迅速地躲進了掩體和臨時的防炮洞里。在隆隆的爆炸聲中，連長對通訊兵說：「聯繫炮兵，一分鐘后，我陣地正前方，齊射。」信息在自動加密后被發送了出去，而下一刻，一發炮彈直接命中並貫穿了連長所在的防炮洞。

當兩小時后，這位已經「陣亡」的連長在導演部被人詢問他是怎樣帶領區區一個連的士兵頂住了對方兩個營的輪番進攻時，他有點傻了。沉默了一會後，他說他不知道對方是兩個營，但他也沒有說什麼部隊的光榮傳統，或者是什麼敢於犧牲的豪言壯語，只是念了兩句詩：「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他說現在他的連里每一個兵都知道這兩句詩和這兩句詩所訴說的故事，他只是告訴他們，現在他們就戰鬥在這個故事發生的地方。所以，全連的戰士都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戰鬥的。後來，當肖劍來到這個地方聽到這場戰鬥的詳細情況后，佇立良久，隨即寫下了一首《滿江紅》：

滿江紅

鐵血硝煙，

戎裝破，

廝殺月落。

臨易水，

霧蒙雲淡，

晚風蕭索。

百戰男兒衷赤膽，

滿腔豪氣歸魂魄。

更悲愴、

想烈士英靈，

傷緘默。

金戈起，

刀劍落。

殺戮重，

誰人錯？

嘆昇平歌舞，

夢中飄過。

遙想當年辭壯士，

蕭蕭易水曾為朔。

俱如塵，

一曲輓歌終，

皆遼闊。

拂曉的時候，藍方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空襲。這一次，紅方的空中力量明顯不足，而紅方的防線也終於在藍方空地一體的雙重打擊下被撕開了一道口子，而附近的藍方部隊立刻就像潮水一般從這道口子里涌了進來。

殊不知，按照紅方指揮部的預想，防線一旦出現缺口，藍方勢必會從這個缺口尋求突破，自然會集中力量以圖把這個缺口撕得更大，其兵力部署也會發生相應的變化。而從前段時間藍方的表現來看，其每一個動作都非常的小心謹慎，所以突破防線的部隊也必然不會孤軍冒進，而是會等待其他部隊趕到再協同突進。更何況，整整一夜的高強度戰鬥，也已經讓進攻的部隊的實際作戰效能大打折扣，而紅方等待的，就是這個機會。

果然，在紅方防線被突破之後，全線大部分的防守部隊都感到壓力頓減，而指揮部發來的命令也不在是「堅守防線」這四個字，而是要求他們視情況而定。若敵繼續進攻，則繼續死守；若敵開始休整，則派出小股部隊進行騷擾；若敵開始運動並有轉移跡象，則儘可能和其糾纏，將其牽制住。同時，先期隱蔽部署的211師分兩路迅速集結，先掐斷其退路，破壞藍方的補給線，攻擊藍方的炮兵陣地。所有一直處在隱蔽待命狀態的防空部隊，也都打開雷達，劍指藍天。一時間，幾乎所有藍方參與空襲的飛機都響起了被鎖定的警告聲。藍方的預警指揮機上的雷達屏幕，也同時顯示出紅方的戰機正從三個方向圍攏過來。而成功突破紅方防線的藍方部隊，在從突破口潮水般湧入之後不久，卻發現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裝甲第66師的重重包圍。想退，退不回去，後路被先期滲透埋伏的211師堵死了；請求支援，鄰近的友軍又被防線上的紅方部隊死死地牽制住了，動彈不得；空中支援？戰場制空權更在轉眼之間變成了紅色。

藍方指揮部里，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驚了。或者用「震驚」這個詞不太準確，但是當各方戰況一條接一條地傳回指揮部的時候：

「攻擊機群遭到伏擊損失慘重，現空軍方面表示已無力提供任何空中支援或掩護。」

「進攻部隊後方發現紅方大規模部隊，退路被截斷。」

「炮兵旅受到敵裝甲部隊攻擊，已喪失作戰能力。」

「已突破防線的約一個師的兵力被敵裝甲第66師包圍，請求支援。」

「……」

這一系列的接踵而至的戰況，讓整個作戰中心彷彿突然之間安靜了下來。巨大的反差！剛剛得知已突破防線，接下來將是一馬平川直搗黃龍，本以為已經看到勝利的曙光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勝利女神已經站在了對手那邊，這真的讓人不願相信，也很難相信。

不過，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戰爭意味著什麼，現實讓他們沒有時間去抱怨或者感慨。在短暫的安靜之後，指揮部里更加的忙亂了起來，緊接著，一條一條的命令發了出去：

「命令被圍部隊打破原有編製，建立新的指揮機制，統一指揮；同時構築防線，固守待援。」

「命令參與進攻的其他部隊，迅速與敵脫離接觸，重新集結。」

「命令快速反應部隊和後備部隊，迅速打通與前方部隊的通道，並保證通道的安全。」

「命令各偵察部隊和特種部隊，迅速找出並摧毀敵防空陣地。」

「要求空軍最大能力修復受損的作戰飛機，儘快恢復作戰能力。」

「命令……」

藍方的指揮系統確實反應迅速，而且很有效率。他們應該慶幸及時地對整體情況做出了新的部署，應該慶幸及時地把命令都傳達了出去。因為下一刻，他們將不再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