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科考改制,時間如水
馬車啟動厚,黃羲問道:「你是怎麼想的。」
「我想的,就是你想的!」方智收起玩笑的神色:「開辦書院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南京和北京城的國子監,另一部分是各地的府學和縣學,但關鍵是科考改制。」
「科考改制分三步走,今年仍然考八股,明年開始廢八股考策論,五年後另加格物。」
黃羲默默的聽,從在蘇州城聽說攝政王在北京城登基起,方智就一直在給他畫餅,一個個如比蜂蜜還甜的毒餅,他深恨郭臻謀逆,但他還是忍不住跟到北京城,那種施展心中抱負的渴望勝過一切。
他知道現在他和方智在復興社中已經臭名昭著了,即使那些人也會參加朝廷科考,但不在背後罵他們幾句,難解心頭之恨。
蘇州書院有四百五十二個學子,都是江南有名望的家族寄予厚望的孩子,他們被朝廷兵馬強行遷徙到北京城,各個家族會怎麼想?
這也是朝廷的一種手段吧。
攝政王郭臻登基后,許多人都感覺到皇帝變了,不再像從前那般仁厚,許多人一廂情願的把責任推到殘暴的丞相楊巍頭上,但方智和黃羲這樣的人物不會犯這等錯誤。
刻有中軍都督府印記馬車在北京城暢通無阻,一直到尚書省門口停下。
守衛看清楚馬車的模樣,對從車裡走出來的兩個布衣人雖有疑惑,但不敢冒犯。
「書院方智求見楊相!」方智不卑不亢。
黃羲很佩服他這位好友,沒有他,自己最多也就結一草廬,教授三五個弟子,想到自己學識能傳遍天下,他心裡就像是有一支小老鼠在鑽來鑽去。
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從裡面出來一個侍從,老遠便拱手行禮:「方先生,丞相有請。」
方智拉了一把黃羲,隨接人的侍從往尚書省里走去。
幾人在路上都不說話,在尚書台門口又等了一刻鐘,黃羲所有的不耐煩都寫在臉上。
終於有人前來通告:「丞相有請。」
兩人走進安靜的尚書台,沿途見到的大小官吏都是腳步匆匆,神色專註,就是這裡在統治著整個帝國,迄今為止,據方智所知,皇帝郭臻還沒有駁回過楊巍一條奏摺。
眾人看見的楊巍,永遠是忙的不可開交的楊巍,他正處於人生精力旺盛的時候。
侍從將二人領入書台,方智與黃羲都是躬身朝楊巍行禮,他們有前明進士的功名,按照大臻新律,前明的功名可以延續,他們有權見官不跪。
楊巍命侍從上座,笑道:「密之,你再不在我眼前出現,我都想不起來你了。」
他沒有看黃羲,丞相沒必要強迫自己給不喜歡的人笑臉。
方智同樣用玩笑話答覆:「相國,陛下多半也覺得如此吧,所以命我來尚書台。」
「陛下的批複已經送到尚書台了!」楊巍轉身從身後的架子上拿出厚厚的一沓公文:「這是內侍根據密之的奏摺擬出來的章程,命尚書台實施。」
他把公文遞過來:「兩位身份特殊,不在朝堂為官,這份章程請兩位在尚書台閱完,不能走。」
方智雙手接過來。
「密之以為科考改制公告天下,無需朝廷出錢也能把書院辦遍天下,但就像當年東林書院一樣,書院拿了誰的錢,就會被誰左右,所以書院還是要歸於朝廷管轄。」楊巍指著自己的桌子:「官學就設在尚書台,由密之專籌,戶部和各地官府都能撥下銀子。」
陛下的決定本不是如此,但他硬是說服了陛下。
「科考改制,陛下同意了你的說法,六年後以策論和格物各佔一半。」
黃羲剛做出要說話的姿態,方智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袖:「陛下和相國目光長遠,密之受教了。」
「密之,你真不要為官?」楊巍笑的很陰險:「官學才是天下的根本,私學可存,但要想改變天下習氣,唯靠官學,就像你知道科考的威力,又何必掩耳盜鈴。」
方智心中矛盾之極,丞相不能容忍書院脫離了尚書台的控制。
楊巍又道:「陛下已經同意了你的主張,難道你相信別人能把你想做的事情做好嗎?」
方智不再輕鬆,也無法偽裝的輕鬆。
「你好好想想,我本有其他人選可擔此重任,但陛下說這件事唯交給你做,他才放心,能得陛下如此信任的,我再沒見到第二個人了。」
這回黃羲也不想說話了。
要麼此事歸尚書台管,要麼他們被排除在外,這就是丞相楊巍的決定,方智明白了,陛下不直接召見他,而是讓他們來尚書台,說明陛下已經做出了決斷,他不是不可或缺的人。
他突然覺得自己這麼多年的堅持是那麼幼稚,他比身邊的黃羲還要幼稚。
拿朝廷的錢,利用朝廷的威嚴,做自己的事?真是愚蠢啊!
楊巍說出最後一句話:「密之,陛下讓我傳話,命你思考十天,十天後他要召見你。」
時間如流水。
江南,大船激起的浪花拍打在碼頭岸堤上。
楊巍站在船頭,這是他離開江南十五年後第三次回來。
第一次是查處南軍水師都督張彪不守法紀,他是丞相,本無權管理軍職,但他是大臻最強勢的丞相,在核實張彪殺了那麼多海商后,他毫不猶豫的下令將張彪拘捕,押回北京城交大理寺審理。
他忘不了張彪在天牢中惡毒的詛咒:「你如此飛揚跋扈,不會有好下場,我會在陰曹地府等你。」
第二次是江南諸家工坊棉布和煉鐵積壓,一向給別人強硬跋扈映像的大臻丞相親自去南直隸走了一圈,安撫諸位工坊和商家,皇帝下令尚書省與樞密院共同制定了長達十年瘋狂的戰爭計劃,至今仍未結束。
大臻水師走過當年鄭和下西洋的線路,跟著西番的船隊到達郭臻在地圖上才能見到的地方,他們不是宣揚朝堂的威儀,他們是為了財富,同時為大臻的工坊的貨物找到銷路。
楊巍從未認真讀過一本儒家的書,所以對國子監山長黃羲宣揚的威儀四海不屑一顧。
這一次,他本不想來,但郭臻為了江南工坊強迫百姓為奴一事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怒氣,責令他親自來處置。
工坊強迫百姓為奴,這幾年已是公開的秘密,自從工坊的貨物積壓后,各位東家雇不起工人,便開始剋扣報酬。
三年前,太平府礦場勞工暴動,他強令南直隸總督鎮壓,殺死了兩千多人,但沒人敢彈劾他,自從都察院馬英告老還鄉后,朝堂上再沒有人站在他的對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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