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歸來仍少年
1950年1月1日，牛津大學莫德林學院。
小雪飄飛，校園裡銀裝素裹，中世紀的哥特式尖塔上披了一層厚厚的雪，陽光透過淡薄的雲層，照耀著牛津這座夢幻塔尖之城。
密密麻麻的塔尖像一把把發光的寒劍，反射出銀色的光芒，耀得人眼睛發花。
牛津大學給大一的學生都安排了單身宿舍，當然，那些拿了獎學金的優等生也能多住一兩年。
「1950年的雪，來得更猛了一些......」
已經快九點，周啟仁哼著歌，刮乾淨剛冒出的鬍子，鏡子里的他一如前世少年模樣。
180cm出頭的身高，乖巧的洋蔥頭下卻長著一張彷彿從油畫上摳下來的臉，精緻的五官乾淨而又立體，明眸皓齒，每一個細胞都洋溢著青春的氣息。
回到這個年代一個多月了，在這個幾百年歷史的古董級宿舍里，周啟仁每天都複習前身留下的專業，非常枯燥無味而揪心。
和著剩下的半罐牛奶，吃了兩袋麵包，周啟仁把莫德林學院超級禦寒的大黑袍往身上裹了裹出了門，打算去找導師說說換專業的事情。
嘎吱嘎吱踩著雪走在偌大的莫德林學院，鼻孔里呼出淡淡的白氣，就像那些前塵往事一樣轉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世自學專升本畢業后，他懷揣著一兜子的夢想進了一家電子廠，為了學技術，每晚加班到十一二點，妥妥的加班狗。
學了接線學畫圖，學了編程又搞研發，每天都高亢得跟打雞桖一樣，經過13年的努力，他從技術員晉陞到高級工程師，用自己的努力買了車又買了房。
那次公司組織去牛津大學旅遊，正巧碰到波狗公司在莫德林學院的招聘會，他也想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波狗atlas機器人。
一起互動跳機械舞的時候，一不小心人機接觸了一下，被一陣陣的電流衝擊了大腦，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的資料湧入了腦里，瞬間就被衝擊得暈了過去.......
醒來后卻成了莫德林學院PPE專業的的大三學生。
牛津大學的PPE政經哲專業被譽為人文社科類最頂尖的專業之一，在二十多年前成立的時候，也不再強制申請者具有貴族私立中學教授的古希臘文知識。
牛津大學PPE有超過600名本科生，每年向全球招生約200名。
周啟仁的前身經過千辛萬苦，過五關斬六將才考取了牛津這個專業，去年也拿下了學院的獎學金，但是他之蜜糖，我之砒霜啊。
以前的他是個剛直的工科男，雖然繼承了前身的一些記憶，但是一想到那些認知論、懷疑論、靈肉二元論、歸納、自由意志、個人身份、功利主義、中級微觀經濟學，中級宏觀經濟學.......
這也太特么影響情緒了！
在牛津本科讀PPE非常錘鍊心力、體力、腦力。最理想的狀態是學PPE之前就已經對這麼個專業有執著的熱情，但這很難也很少見。
他的導師說過，只要真誠地熱愛一門學科，願意為之付出十二分努力。
前世的他沒系統學過PPE這個專業，自然無從談起熱情。
更糟心的是昨天收到家裡的來信，父親在大馬的糖廠出了問題，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匯錢過來。
現時英國的平均周薪(52小時)是5鎊左右，一英鎊等於20先令，1先令等於12便士。八個便士能買4磅的大麵包。
摸了摸大黑袍里僅剩下的12英鎊和4先令，周啟仁掐指一算，按自己每餐一罐牛奶兩塊麵包的食量，省點用還能堅持一兩個月。
現在窮得鈴兒響叮噹的周啟仁，發現他現在對數字特別敏感，原來學過珠心算的速度快了好多倍，這心算能力可能是前世加今生1+1＞11般的增長。
這個世界重來沒有問過你想不想來，也沒有問過你想不想要這個劇本，可是你沒辦法，你只能演好自己。
那麼現實一點，為了順利拿到牛津的學位，還是趕緊換專業吧。
經過他一番智慧的分析，如果換一個自己喜歡的專業，說不準在工程科學領域既能功成名就，還能繼續拿到獎學金，一舉兩得豈不美哉？
......
趕到聖斯威辛塔教學樓，很意外導師不在那辦公室，他是萬靈學院的高級研究員，周啟仁拉緊了身上的大黑袍又捂了嚎風找去了萬靈學院。
牛津大學萬靈學院不是本科院，正如其名「萬靈學院」，是牛津精魂之所在。
以前周啟仁每次過來這小城堡一般的建築里找導師，崇拜到連走路都不敢大聲踏步，路過臨街帶窗的院樓都不敢隨意抬頭，生怕一不小心驚擾到院中哪位大神研修。
周啟仁整理整理了寒風吹亂的大黑袍，矗立在導師的辦公室門外，輕輕敲了敲門。
「托尼周，外面好冷吧。」身材高大的伯林教授手裡打開了房門，拿著煙斗，看到了周啟仁肩上的雪，打開了門把他拉入門內，「你先進來再說。」
周啟仁杵在門口，尷尬撓著後腦勺道：「伯林教授，您好，我有點事情找你談談......」
牛津是導師制培養，幾乎是一對一。從大一開始，周啟仁就在伯林教授這個學術大腕一對一培養下學習。
作為本科生每周在系裡上大課，然後回到學院里，由這些學術大腕一對一指導。大課可以去上也可以不上，但導師單獨談話肯定逃不掉。
在工作狂人柏林教授嚴格又嚴厲的悉心帶領下，周啟仁的學術也跟著潛移默化，這是其他學校非常難獲得的學習體驗。
但別以為上牛津僅僅是榮耀，周啟仁要付出的虔誠和辛苦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一個星期大課後，伯林教授教授會一對一談話4小時，然後就給出一大串讀書清單，大概每天閱讀300頁和一大堆習題或習作要求。
一周的寫作不少於100頁A4稿，這些習題大都不是那麼簡單，一周內3點之前別睡覺了，就連在夢裡都是在做題，但是在牛津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學習致殘的，只是周啟仁在那次高燒后被換了魂。
周啟仁搓了搓冰冷的手，腆著臉進了屋裡，發現裡面還有兩個女人圍在壁爐前烤火。
學院的建築雖然都是幾百年的老古董，但是導師這個辦公室非常明亮寬敞，除了那個壁爐，其他都是一些很現代的傢具，煥然一新的沙發、簡潔的書架。
在靠壁爐最近的是一個披著黑色呢子大衣的女人，看年紀也不過四十，女人不停搓揉著兩個腫脹變形的雙手，看到周啟仁進來，抬頭看了一眼周啟仁，抿嘴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中年女人旁邊坐一個身穿紫色貂皮的黑髮女孩，外貌有點像阿拉伯人的小公主。
貂皮女孩有著一張精緻而白皙的瓜子臉，兩條黑黝黝的大辮子垂在身前，呆萌的大眼睛，柳葉彎眉，挺直的鼻樑，天然的紅唇，明眸含光，深邃而銳利。
她懷裡抱著普拉達的包包，下身黑色直筒褲，身材勻稱修長，黑色細跟尖頭高跟鞋，充滿了職場女性的知姓與幹練。
她只是低著頭默默在一個筆記本上寫畫著什麼，根本就沒注意到周啟仁的到來。
伯林教授給周啟仁在壁爐前給他找了張椅子，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關心問道：「還有兩星期就要開學考試了，今天怎麼這麼有空過來呀，是不是你那篇《實踐中的時間感》的論文寫好了？」
PPE這個專業平時沒有考試，但是假期作業和周末報告要折算成考試成績，那篇艱澀的《實踐中的時間感》就是工作狂人柏林教授布置的寒假作業。
與很多學校一樣，牛津非常重視考試。牛津的期末考試不在期末舉行，而在下學期的第一周。但是居高不下的淘汰率，使得很多學生提前離開，特別是莫德林學院里唯一的華人學生周啟仁，如鶴立雞群一般，很令導師關注。
牛津對學生的成績管理非常嚴格，伯林教授對學生要求也很嚴。假期是自我修鍊的時間，不是讓他體驗人生之浪漫的。
有些外國留學生剛上學第一個聖誕節居然回國了，學院一封信就追到家裡，提醒：別玩過火了。
開學前的迷你考試collection，雖然是不記分，但是如果周啟仁考的不好，伯林教授會第一時間找他來談話，幫忙制定下個學期的學習計劃，甚至是增加很多額外的作業。
在壁爐前烤了一會兒，感覺全身暖和了許多，周啟仁直接道：「伯林教授您好。我是來跟你說換專業的事情的，我發現對工程科學更有興趣。」
「呃？」得意門生要換專業，伯林教授感覺非常意外，疑惑道，「你不是學得好好的嗎？」
「以前我對PPE這個專業是百分之百熱愛的，但現在來了個千分之一千的，所以它得暫時的避一下。」周啟仁笑道。
伯林教授用力吸了一下嘴裡的煙斗，皺著眉頭想了想，周啟仁剛獲得莫德林學院獎學金，這麼有天賦又勤奮的學生換專業多遺憾呀，「PPE是牛津最好的專業了。你都大三了，不知道跨學科換到其他專業要從大一重新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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