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04
「他們在幹什麼?」
「祭祀。」
「祭祀?」
「是啊,祭祀。」
人們穿著只有在重大日子裡才會拿出來的整潔的衣服,一筐筐地抬著牲畜和其他一些東西。他們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像是信仰著什麼一般,臉上帶著莊重。
阿青和茨木錯開一步,站在路邊等著長長的隊伍從面前過去,這是對於祭祀這件嚴肅的事情的尊重。
有人注意到了路邊的阿青,臉上流露出毫不避諱的厭惡神色,在看到阿青身邊身材高大但臉色很差的茨木時,又默默側過頭。
人群里的彌助發現了阿青,對她興奮地揮了揮手。在被父親狠狠地拍了一下後腦之後縮著脖子認真扛著自己肩膀上的祭品面色嚴肅臉朝前方,只有微微翹著的嘴角暴露了內心。
阿青悄悄朝他揮了揮手,另一隻手上卻傳來輕微的力道。
她偏頭一看,茨木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的隊伍。
只有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暴露了男人內心的憤憤。
阿青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明明身邊的人看起來更成熟一些,卻仍舊一副小孩子心性。
這些年來村裡人對她的厭惡只增不減,在她和茨木兩個人頻繁出入在村子時更是遭到過不少辱罵。當著茨木的面那些人不敢對她做什麼,但是茨木不在的時候,「不檢點」「妖怪」「是不是要吃了那個人」這樣的話語從未停止過。
她也見過村子里其他的女孩對茨木暗送秋波。
不過這也難怪,畢竟茨木確實不僅身材高大,更是長了一張英俊的臉,比起那些有錢人家油頭粉面的公子們來說,更符合平民小姑娘們的審美。
但是阿青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搬去鎮上和茨木一起嗎?但是那隻會給茨木帶來麻煩而已。
「那個傢伙很討厭。」茨木抓著阿青的手,在那雙長著一些繭子卻意外白皙的手背上輕輕留下一個牙印。
「噫!」阿青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牙印,默默伸出手在茨木的衣角上擦了擦。「彌助只是一起長大的玩伴啦,而且你也知道他幫過我很多。」
「哼。」蹬鼻子上臉的男人測過臉,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哼。
阿青捂臉,只好招招手讓男人彎下腰,在男人俯身之時迅速湊上去親了一口。
茨木這才滿意。
幼稚得像個小孩子,阿青在心裡吐槽。
祭祀的隊伍漸漸消失在鳳凰林里。
阿青和茨木又回到大道上,朝著鎮上走去。
說起來,這次祭祀好像是因為阿珠被城裡的貴公子看上了,那個公子哥來提親時,貧民一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大的陣仗,阿珠的父母覺得從此可以擺脫吃不飽穿不暖的日子,於是把家裡所有的希望都壓在了珠的身上。
這次去鳳凰神社祭祀也是為了向神明祈求讓珠的婚姻生活幸福美滿。
可是真的會美滿嗎?
阿青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和茨木現在應該是很幸福的。
從那個午後伸出的那雙手,將她從黑暗的泥潭中救出。而他們朝夕相處,已經過去了快十年。
那個面色蒼白有些怯懦的少女,如今在茨木的保護下出落得亭亭玉立,即使那頭怪異的白髮,也只會讓她像月光一樣美麗。
齊腰的白髮發尾被一根看起來有些年頭的青色髮帶鬆鬆地綁著。
她的家也早就不是當初一副危樓的樣子,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這種年代家裡有個男人有些事情做起來確實會方便很多。
越是相處阿青就越是發現,好像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茨木做不到的事情一樣。那雙手穿過她的白髮做成各種髮型,也能劈開木板修繕房屋。他們相依為命過著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卻沒有人提出那個請求。
不如說兩人對於感情都是有些遲鈍的類型,雖然對於彼此的喜歡心知肚明,卻始終沒有邁出那一步。
這天晚些時候,大門被敲響時阿青正在給茨木縫補衣服,聽到敲門聲便放下手裡的活計,正疑惑她這裡怎麼會有人來拜訪,打開了門。
「阿珠?」
門外站著的正是眼淚汪汪的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