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馬琳道夫伯爵聽到了身後女子不甘的質問,既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停頓地滑入了大廳中間熱鬧的人群中。
事到如今早就已經失去了再討論這些的意義,如果可以他也寧願當初沒有在花園中遇到獨自哭泣的立典拉德的千金,然後幫她撿起手帕還將自己身上的乾淨的手帕借給她擦眼淚...
整件事情還要從六年前皇室的一場宴會說起。那天是皇帝的生日,典禮省從一個月前就開始為皇帝的生日進行各項準備活動。當天除了駐紮在伊謝爾倫迴廊附近處在與自由行星同盟交戰區的星系的將領沒有被傳召回來,剩下的,無論是大貴族還是小貴族,無論封地是近還是遠在帝國邊境全都匯聚到了首都星。
那個時候老伯爵還健在,馬琳道夫伯爵也隨著父親一起參加了這場宴會。只是伯爵非常不喜歡這種虛偽的氛圍,男人們聚在一起無非就是各種利益的瓜分,女人聚在一起無非就是珠寶首飾,傳播各種流言蜚語。可是皇帝的壽宴又不能提前離開。伯爵只能不停地往人少的地方走,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一處花園。
剛要鬆口氣,就聽到了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
直覺地伯爵想要立刻離開這個地方,在宮廷里一旦這些事情處理不好就會不可避免地捲入一些麻煩里。
只是從小浸入到骨子裡的紳士教育阻止了伯爵抬起的腳步。
伯爵無奈一嘆,走到了正在哭泣的人面前。
女孩顯然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了,甚至都忘了哭泣,就那樣直愣愣地看著他。
伯爵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手帕,並從自己的口袋裡掏出一張乾淨的帕子遞給她,是勸慰也是告誡地對她說道:「把眼淚擦一擦吧,今天是陛下的生日,如果被人看到你在陛下的壽宴上哭泣,不只是你,可能你的家族也會被追究責任。」
說完伯爵就轉身離開了。
伊芙琳一直盯著伯爵的背影消失在樹叢後面,然後低下頭看了看那張還帶著伯爵體溫的手帕,腦海中伯爵英俊溫柔的面容一直揮之不去。
心中逐漸湧起的溫暖甚至讓她忘了自己所受的委屈,忘了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哭泣。甚至有一瞬間她對那幾個欺負她的貴族小姐充滿了感謝,若不是她們,她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怎麼能有機會認識那樣一個既紳士又溫柔的人。
實際上伊芙琳之所以會獨自在那裡哭泣是因為在宴會上受到了當時幾位來自立典拉德敵對家族的小姐的冷嘲熱諷。當時立典拉德公爵還只是侯爵,而且也還不是國務尚書,與立典拉德公爵爭奪國務尚書位置的還有三個對手家族。
政治上的角逐無論是幾千年前的中世紀還是如今的高登巴姆王朝,並不只是男人們之間的鬥爭,女人之間的鬥爭同樣不比男人來得輕鬆。
伊芙琳說是立典拉德家的千金,但她只是立典拉德侯爵的侄女,她的父親並沒有爵位,只有帝國騎士的封號。而且她的出身最讓人詬病的一點是她的父親並不是老立典拉德侯爵的正室夫人所生,而是情婦的兒子,因為老立典拉德侯爵一輩子只有兩個兒子,為了家族的繁榮昌盛,為了嫡子身邊能有一個輔佐之人,所以將情婦的孩子認回了家族並給他冠上家族的姓氏。
也因為這點逐漸長大的伊芙琳或多或少的受到了其他自認是家族正統血脈的貴族千金的嘲笑,再加上伊芙琳本人長得非常漂亮,那些貴族小姐自是嫉妒非常,就更加排斥她了。
在聽過伯爵的提醒之後,伊芙琳很快意識到,剛剛那些人說得比平時更過分,不僅說了她,還說了她的大伯,是不是就想激怒她或是讓她做出御前失儀的舉動,好抓住他們一族的把柄?
伊芙琳渾身打了個激靈,趕緊擦乾臉上的眼淚避免被人看到。不過她沒捨得用伯爵遞給她的那條,而是用袖子擦的,這還是她第一次做這種不該出現在貴族禮儀中的行為。但她卻覺得很高興。
把自己渾身上下都收拾好之後,伊芙琳返回了宴會廳,想要在人群中找到那個人對他由衷地說聲謝謝並且她想知道他的名字。
可是宴會廳實在太大了,來得人也太多了,直到宴會結束,她都沒找到那個人。只能失落地隨著家族的人一起回去。
那一天她第一次嘗到了心動的滋味,也第一次知道了魂牽夢繞的滋味。那一年伊芙琳十七歲。
再見到他已經是一年之後了,她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剛剛從軍隊退役進入了國務省工作。知道他還未婚,而且非常潔身自好一點也沒有時下貴族那些亂起的八糟的男女關係。
很快她就將他所有的情況都弄清楚了,越深入的了解他,她越愛他。終於在一次宴會上她忍不住對他表白了心跡,可惜被他以父親剛剛過世,不考慮結婚的問題而拒絕了。她不死心一年之後又央求她的伯父立典拉德公爵向他的家族提出聯姻的請求。
那時她的伯父已經成為國務尚書並晉陞為公爵了。立典拉德家族一躍成為帝國僅次於皇帝的大女婿布朗胥百克公爵家族之下的第二大家族了。她的伯父綜合各方面考慮之後也覺得馬琳道夫家是個不錯的聯姻人選,便同意了。
他的族人自然是樂意和帝國的第二大家族立典拉德家聯姻的,只是再次被他以父親剛剛過世不到兩年為由拒絕了。
雖然兩次被他拒絕,但她卻並不氣餒,因為他的身邊並沒有出現其他的女人也沒有娶其他女人的打算不是嗎?既然如此,她就一直追在他後面,耐心地等著他等到他愛上她心甘情願娶她的那天。
只是她的堅持並沒有換來他的回顧,他要娶別的女人了,一個據說是和他家關係很遠的親戚留下來的孤女。
聽到這個消息彷彿一道晴天霹靂般炸響在她的頭頂。她當下不顧身份跑去質問他
卻換來他冷酷無情的拒絕。他說從未喜歡過她,也從未有迎娶她的打算。他只愛他未婚妻一個人。
她不死心,告訴他她是有多麼的愛他,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愛上了他,這個世上不會再有別人像她這樣愛他了,他的未婚妻也不會。而且娶了她,他以後的仕途就會得到她伯父更多的幫助和關照,絕對會比現在更加順遂平坦。馬琳道夫家也會更上一層樓。
可是依然被他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應該欣喜她看上的果然是一個不會被名利所動的輕浮之徒。可是悲哀的是他愛的人不是她。
再後來為了奪回他,她甚至幾次派人想去殺掉那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可是都失敗了。不僅失敗了,還被他發現了。
從此再遇到,他不是扭頭就走,要不然就徹底無視她。如果她不是立典拉德家的人,他或許還想要殺了她為他的妻子報仇也說不定。
再後來她被家裡安排與克勞希家聯姻,在今天的婚禮上,她還是忍不住再來見他一面,同時心底還留存著最後一點點的冀望,或許他突然發現他愛的人是她,會不顧一切地帶她走?
可是一切都天真到好笑,最終得到的不過是再一次的失望,是最後一點點的希望被他親手打破了的絕望。
隨著以前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伊芙琳眼裡的光漸漸暗淡下去又突然猛地迸發出一股強烈的光箭。
濃重的感情覆滿周身,不過不再是傾慕留戀而是一股攝人的恨意。
「你辜負了我,辜負了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感情。我恨你,恨那個女人,你還有她,還有你們的女兒我一個都不會放過,總有一天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你就等著吧,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一定會的...哈哈哈...一定會的...」
一邊等著的侍女瑟瑟發抖地看著伊芙琳一副癲狂的樣子,可是卻又不得不站出來提醒道:「小,小姐,婚禮快開始了,您,您需要回去梳洗打扮了。」
聽到侍女的提醒聲,伊芙琳才逐漸收起外露的情緒,用袖子擦乾淨臉上的眼淚,平靜地說道:「走吧。」
「是,小姐」侍女悄悄地鬆了口氣,恭順地跟在伊芙琳身後。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覺得此刻已經恢復正常的小姐比剛剛那發狂的樣子還可怕,特別是那雙深不見底,寒意森森的眼睛尤為滲人。
走進人群中的馬琳道夫伯爵在一張桌子旁站定,將手中的空酒杯放下,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突然就感到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肩膀。
伯爵受驚般地轉身看去,發現瑪格妲蕾娜·馮·維斯特帕列正一副惡作劇得逞的樣子沖著他笑眯眯地揮著手,還調侃地說道:「什麼時候你也變得如此膽小了?」
見是她,伯爵提起的心這才放下,用一種兄長的口吻教訓道:「淑女是不應該做這種背後打招呼的行為的,不,這已經不算是打招呼,算是偷襲了。」
瑪格妲蕾娜·馮·維斯特帕列立刻叉腰蠻不講理道:「就是偷襲了,你能拿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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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愛生恨的伊芙琳後面會報復到伯爵大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