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教你們自救(上)
邱總鏢頭先前雖有些驚懼失神,可他畢竟是長年靠刀頭舔血謀生的漢子。
一旦恢復神智,察覺鏢行眾武者形勢危急,便立刻從紛亂局面中,看出疑似生機所在。
武者行事往往直截了當,他知道自家根本無法抗衡那恐怖妖異的美婦,立刻扭轉身直奔段舍離。
邁大步跨到近前,抬手在虛界外猛推兩下,試出果然無法進入。他便直接單膝跪地,抱拳求肯道:
「請段副使開恩,您若有法子,好歹救救咱們鏢行子弟!他們之中沒有孬種,今夜要是為護鏢而死,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可那錦妃她……,她不是人!弟兄們對付不了那東西。若是全都被她吸成乾屍……,裡頭還有我閨女小楓,她才十七,頭一回要跟我出門走鏢就……。
我知道當初跟老莫那點子小交情,求不下這麼大的事!可我……」
邱總鏢頭情急,幾句話說到後來,已明顯哽咽散亂。
段舍離擺擺手,截斷他話音道:「在我這裡,能跟莫叔有交情,就不算小事。但我從不救人!」
他說到這裡,指了指虛界範圍內顧大掌柜等人:「他們算是趕巧了,能不能真活過今夜還難說。不過我可以教你自救。」
段舍離說著,飲盡杯中殘酒,酒杯彈出撞中邱總鏢頭胸前膻中氣海。一絲魔力借酒杯侵入他體內,順著周身氣脈繞行感知。
邱總鏢頭如同劉二柱那般渾身僵直,心頭正驚疑不定之際。段舍離打了個響指散去那絲魔力,已搞清他所練功法大致情形。
段舍離初世說好聽點叫血戰百年,說難聽點叫慌不擇路到處逃生百年。但不管如何形容,那百年時光里,他與太多同樣絕望掙扎的武者與方士彼此扶助過。
詭異暗世中,人們很少彼此分享食物,因為食物太過匱乏,誰都不可能夠吃。
但對於自身掌握的知識、消息、武技、符咒等等,則沒人傻到敝帚自珍。任何人都沒把握活過今天,用那些不會被消耗的東西,換取任何自身所需,都很可能就讓自己活命的機會更多一分。
一項絕藝、幾道秘符,換個消息、換塊肉乾,甚至換兩個小竅門的交換方式屢見不鮮。功法、異術間的相互參考印證更是普遍。值與不值,只在乎交換雙方彼此需求。
暗世里不僅僅是價值觀,太多原本習以為常的認知,完全被顛覆扭曲。是人們生活在陽光下時,根本無法想象的怪異。
兩者間沒什麼對錯好壞之分,只是當環境大變,人們仍然掙扎著適應,想讓自己盡量能活下去。
所以段舍離初世零打碎敲積累百年,雖然最終只達到三爻破邪方士境界。但他對人族武者和方士的大多數修鍊功法,與絕技、秘符等等都所知甚詳。
其實大多數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老傢伙都差不多,實力未必有多強大,掌握的東西卻既多且雜。遇到任何意外或險境,都不會缺乏應對手段。
他們算不上真正的強者,卻個頂個全是活命專家。
再加上段舍離此刻腦海中,有著初世後期完整成熟的武者與方士六爻進階體系。
要針對性指點一個尚未鍛體築基的武者,踏上煉煞鍛體正途。那真可以說是高屋建瓴,不費吹灰之力。
他根據邱行山原本粗淺內功特點,簡單幾句吐納引煞入體之法,又指點了如何調動體內五行肝火,經帶脈流轉融入煞氣的訣竅。
段舍離點到即止,讓邱行山自行嘗試運轉功效。
邱總鏢頭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段副使不肯伸手救人,卻當場指點他練功。這是在拿鏢行眾人的性命開玩笑嗎?
但眼見結陣鏢師武者,轉眼間又被吸干兩個。他情急無奈之下,只好強忍心中焦躁,暫時先按段副使所言,吐納氣息運轉經脈。
不成想那幾句聽來簡單無奇的功法,效果竟然立竿見影。
引動肝火繞行帶脈融進所謂「煞氣」之後,傳入掌心經絡的內力灼熱無比,也較原先壯大了數倍有餘。
他臉色驚疑不定,抬眼朝段副使看去。
段舍離似乎對他內力變化早有所料,抬手遙指他手中大刀說道:
「煞氣與邪祟異類同源,你眼下雖然只是急就章,但內力中已帶有三分火煞之氣。劈出的刀罡,能對那隻怨物,稍稍造成點威脅了。
儘管還遠不是它對手,可你只需頂上前去,拼全力纏鬥個三招五式。便足以讓鏢行眾人,撤到我身邊周圍。
若你能足夠瘋狂,傷到它哪怕一絲一毫,今夜我便保你鏢行中人不死!」
邱總鏢頭聞聽段副使如此說,登時豹眼圓睜,抱大刀重重拱手。隨後一言不發,轉身向激戰處衝去。
衝到眾鏢師武者半圓弧形陣勢外圍,他雷霆般大吼一聲,高高縱起越過眾人頭頂。
身在半空,略帶赤紅色的數十道刀罡虛影,已劈向斜下方那風華美婦。
美婦先前任憑眾武者兵刃穿身而過,絲毫不以為意。此刻見那些赤紅刀罡虛影劈來,不禁微微蹙眉輕哼。
她腳下蓮步輕點,身形已輕飄飄向後上方斜飛而起,將刀罡虛影盡數避過。
邱總鏢頭身法一般,重重落地后再度向斜上方劈出數十道刀罡,同時口中狂喊:「都給我退到段副使身邊去,一個也別留下,我頂不住多久!」
眾人中有個女子聲音剛喊了聲「爹……!」,邱總鏢頭便厲聲怒吼道:「快給老子滾!」
吼聲未落,又朝空中那美婦劈出數十道刀罡。反正老子不留後手,死活也要把你給纏住!
那群鏢師武者先後有九人被吸成乾屍而死,又根本無法傷及風華美婦分毫。早就打得心驚膽戰不已,全靠彼此間義氣情分撐著,才沒人臨陣脫逃。
此時得邱總鏢頭嚴令,當即呼啦啦往後急退。有兩人不由分說,架起那喊爹的少女,便往段舍離這邊而來。
風華美婦有心追擊,卻被接連而至的刀罡虛影封住方位。她身形飄在半空躲閃,竟然可以懸停轉折,靈活程度不比在地面上差多少。
所以儘管邱總鏢頭每次出手,至少二、三十道刀罡,封堵面積極大,卻始終兜不住她身形。
但那美婦顧忌刀罡及身,也始終無法落地進襲。
她身在半空閃動挪移,一雙美目遙遙盯向明顯是罪魁禍首的段舍離。
段舍離似有所感,順手又從桌上抄起個新酒杯倒滿。回身舉起,朝那美婦遙遙端酒示意。隨後將杯中酒一口飲盡,抹了些掌心殘血,用手指在酒杯上,開始勾畫攻伐大符「爆裂天星符」。
此時眾鏢師武者靠近。原先那十幾個圍在虛界外,打算降服段妖人的蠢貨。竟然開始向鏢師武者們噓聲作勢,讓他們離遠點別湊過來。更朝袁鳴等人那邊招呼,讓他們帶人往這邊支援。
段舍離低著頭勾畫血符咒,撇撇嘴隨口向那些鏢師武者道:「把這群搗亂的蠢貨都給我砍了,教你們煉煞入體,斬妖滅鬼之法。」
眾鏢師武者聞言微愣,但隨即都扭頭看向轉眼就功力大進的邱總鏢頭,再相互間眼神來回一碰。立刻便分出大半人手,堵住那十幾個蠢貨身後退路。
砍邪祟異類很難,沒煞氣在身,根本有勁使不上。但砍人就容易多了,簡直就是信手拈來。
段副使本就是使團大上司之一,又跟總鏢頭有交情,此刻還答應教授神異功法。那還有什麼可說的?聽招呼動手唄!
那些不長眼的蠢貨,如何能是這群鏢師武者對手。轉眼間就如同砍瓜切菜般,紛紛倒地了賬。
那邊馬從事、何從事,正帶了七、八人趕過來要支援,走到半截眼瞧著不妙,竟灰溜溜又都折返了回去。
段舍離見這些鏢師武者下手乾脆利落,騰出左掌往桌面「畫地虛界符」上一拍。虛界直徑陡然擴大一倍,將那些鏢師武者盡數圈進虛界之內。
此時邱總鏢頭那邊,形勢已岌岌可危。
他畢竟內力有限,身法又跟不上趟。劈出上百道刀罡虛影后,被風華美婦抓住空隙,閃近身前一指戳破肩頭。
眼見那美婦就要作勢吸取精血,段舍離手中酒杯甩出,化作一道疾光,陡然出現在二人位置中間。
他向邱總鏢頭喊了聲:「速退!」同時手中掐訣,引動酒杯上的血符咒。
風華美婦正開始吸取精血,不妨酒杯恰好擋在前方,被她一口吸近嬌艷唇邊。
「爆裂天星符」轟然炸成大片璀璨銀光,將她連頭臉在內的上半身,盡數淹沒於爆炸範圍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