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方士武者便宜，大地行者不貴（下）
段舍離率宴國眾人，來到詭物黑色肉太歲百米捕獵範圍之外停下。
他先向眾人言明詭物幻境之兇險，而後孤身走進百米範圍。
果然如他所料，那黑色肉太歲明明此時已張開捕獵幻境，卻並未對他造成幻覺。
魔神死後所留詛咒，是個以遍布大地的眾多詭物為根基，無比嚴密、相互關聯的完整體系。
詭物靠幻境捕獵周圍一切能夠活動的存在，但人族換取曜石入魔，即可不受詭物幻境影響。
照此看來，若是能善加利用。數量眾多的詭物除去換取入魔曜石外，還可以成為所有「大地行者」可靠的助力。
至少數量無窮無盡，又沒什麼智慧的各種煞屍。應該不難把它們，引誘到詭物捕獵幻境範圍內。
……
段舍離於黑色肉太歲所在陡坡之下單膝跪地，左手掌心下探，按住腳下大地；右手掌心撫在自身心臟位置，微微垂首朗聲鄭重祈告：
「今有域外天魔自蒼穹深處，駕御浮空神山而來，蔽日遮天，永暗世間。無邊煞氣侵襲，邪祟異類橫生。
我人族受大地承載孕育，世世代代生長於斯。不意今日遭逢此無端厄運，竟成眾多異類血食。
兩日兩夜間，天下數十億生民，死於異類之口者，恐已近半。人間洶洶，萬眾膽裂，錐心泣血，求告無門。
唯有大地母神深恩厚澤，危難中依然庇佑我人族如故。傳下大地行者以異類精粹獻祭，換取強大自身，進階神使之無上法門。
我等人族感念神恩，今日在此立誓：當尊奉母神為上神，以大地神廷之名，大地行者之身。誅除世間一切邪祟異類，解救人族苦厄危難。
自成為大地行者之日起，我等便是母神在人間之利刃。只對異類拔刀，不向同類揮戈。為母神血戰奮爭，縱然歷遍百劫，至死無懼無悔！」
段舍離這番冠冕堂皇的祈告，只是為了增加眾人成為大地行者的儀式感。
沒想到話音未落，身後宴國眾人，已是情不自禁哭成了一片。
並非他話說得有多感人，而是其中那句：「兩日兩夜間，天下數十億生民，死於異類之口者，恐已近半。人間洶洶，萬眾膽裂，錐心泣血，求告無門。」
讓宴國眾人想到這段時間，自身所遭遇的可怕經歷。而顧大掌柜家人親眷死絕，普天下怕是處處皆有如此慘劇，那麼遠在宴國故鄉的家人親族，恐也難以倖免。……
段舍離早在初世，心腸便已被磨礪得冷硬如鋼。眾人哭的雖慘，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轉身走出幻境百米範圍，叫過早哭成腫眼泡的胖大屠娘子。往她手裡塞了枚異類精粹，簡單囑咐兩句。也不管屠娘子是不是真聽明白了，抬手就把她推進幻境範圍。
屠娘子傻愣愣還沒醒過悶兒來，剛往前踉蹌了兩步，就已被詭物強大幻境徹底操縱。
眾人在幻境範圍外，只見她忽然上身前傾，脖子努力伸出，腦袋更是直往前探去。白胖大臉上雙眼瞪得老大，鼻翼拚命抽動，似乎在嗅著味道搜尋。
而後她整個人忽然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踩著碎步就這麼靠鼻子引路，以非常古怪滑稽的姿勢，朝黑色肉太歲所在陡坡不斷靠近。
屠娘子忽然變成這般古怪模樣，倒是迅速沖淡了眾人悲泣情緒。顧大掌柜對屠娘子相當了解，不禁疑惑道：
「看她眼下這情形，好像是聞到了什麼特別美味的菜肴香氣？可荒山野嶺的……」
正說著，只見屠娘子雙腳毫不停歇，以平地小跑的速度，飛快蹬上那面足有六、七十度的山壁陡坡。
邱總鏢頭見狀倒抽一口涼氣，手拍額頭道：「要不是對屠娘子知根知底，我都得以為認錯了人。
雲國那邊輕功世家著名的『上天梯』身法，練到深處也不過如此。詭物幻境當真厲害，竟能把個不會絲毫輕功的胖廚娘，眨眼間就勾成這樣？」
……
段舍離不管眾人議論紛紛，雙眼緊盯住屠娘子那邊的情形。
屠娘子身處幻境之中，也根本聽不到外界任何聲音。她此刻全心全意，就是要找到香氣源頭，那道前所未聞的美味佳肴。
下一刻，屠娘子猛然從幻境中驚醒。眼前已是黑色肉太歲，那六瓣滿是細密利齒的張開軟體，就要將她從頭到腳吞噬。
同時數十條指頭般粗細，長滿倒刺的藤蔓也從身後騰起，封住她身後所有退路。
屠娘子嚇得高聲尖叫，一把將手中異類精粹，狠狠砸進肉太歲巨口裡。隨後不管不顧，轉身就往後跑。
黑色肉太歲得到異類精粹，當即合攏軟體巨口，收回飛舞的藤蔓。
但屠娘子可就慘了，身後那面六、七十度陡坡，上來時無知無覺。可眼下轉身這麼一跑，腳踩空了才發覺不對。
她嘴裡不禁發出更為慘烈的尖叫，胖大身形轟隆隆一路翻滾摔下陡坡。而且她體重比較重嘛，滾下來的勢能也就比較大。到了坡底根本停不下來，又在平地上往前滾了好幾十米，才終於止住勢頭。
段舍離身在百米開外，看著都替她覺得疼。但這等事也沒辦法，想成為大地行者，總要她自己去過這一關。
等到藤蔓送下入魔黑色曜石，段舍離搖搖頭走近前去，把鼻青臉腫渾身瘀傷的屠娘子扶出百米範圍。
接著他詳細指點屠娘子吞服曜石，入魔開海，給其他宴國眾人做個示範。
當然，用的字眼肯定不能帶「魔」字，而是「神賜星曜開七海，身接大地無盡藏。」
屠娘子開海之後的效果異常給力，簡直令宴國眾人，尤其是一干鏢師武者羨慕到發狂。
除去軀體直接強健數十倍，防禦力堪比傳說中的頂級硬功之外。身法速度起落如電，舉手投足間開山裂石，都還只是基本改善而已。
這些其實已經遠遠超過，大安朝武者中的所謂「大宗師」之能了。
但接下來源源不斷傳入體內的所謂「大地神力」，以及屠娘子腳下「淵源海」自帶本命異術「大地之刺」，就完全屬於神通範疇了。
不虧是大地母神賜予的神恩。屠娘子一個原本絲毫功夫都沒有的普通廚娘，轉眼間實力已相當於頂級天賦武者畢生苦修所得，數十甚至上百倍！
這讓同為武者之人，如何能不為之瘋狂？
當然，部分軀體魔化異相是遮蓋不住的。
段舍離直接將其解釋為：「人族軀體無法完全容納大地神力，因而軀體部分異化，是身為大地行者的共同標誌。」
實力提升巨大，神通異術炫目，再加上段副使解釋得如此合情合理。
眾人立刻就接受了部分軀體魔化的事實，並且很快就把這點根本無關緊要的小節，徹底忽略不計。
段舍離事前最為擔心的人心障礙，就辣么輕而易舉的被跨越，甚至沒造成絲毫不利影響。
想想初世時，那個滿腔悲憤沖入煞屍群，至死都不為同類所接受的入魔少年。他此時難免心生感慨：
同一個事物或者說同一個體系，推廣的時機、角度，乃至誰來推廣等等不同，造成的人心接受程度竟如此天差地遠。世事人心之多變難言，由此可見一斑。……
有屠娘子範例在前，其餘眾人立刻開始排隊，一個接一個去投喂……，呃，不，是去通過黑色肉太歲，向大地母神獻祭，以求賜予神恩。
段舍離在旁取出「大地行者手札」主書簡，將三項重要內容寫入，列為手札開篇。
其一，便是先前那番祈告之詞。
開宗明義，以此表示我等大地行者來歷甚正，目標高遠，心懷天下，品行高潔巴拉巴拉。屬於必須寫在前面，不得不說的高級廢話。
其二，是「萬里由心共意符」繪製之法，和「由心書簡」煉入雜物增加簡片，及再次拆分副書簡之法。
宴國眾人此後，必定要設法萬里迢迢返回故鄉。而段舍離又趕時間，選擇的捷徑太過危險，不可能與他們同行。
所以這是為讓他們沿途，能儘快推開大地神廷體系，不斷發展更多大地行者加入，所做的準備。
其三，是直接寫明了拆分「大地行者手札」副書簡，傳授功法的具體價格。
法不可輕傳，要在得人。對大地行者而言，怎麼才算得人？敢拚命去斬殺邪祟異類，便是同行者！
「破邪方士通神之法全篇」要價一枚邪祟異類精粹；
「鎮祟武者成聖之法全篇」要價一枚邪祟異類精粹；
「大地行者無上秘法」要價七枚邪祟異類精粹。
能殺異類之人，拿來精粹便可兌換。懦弱無膽者滾粗，勇士來者不拒。而且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至於功法兌換所得精粹，就算是老牌大地行者的福利，多多益善。
做完這些準備功夫，將其共享給其他手札副簡，段舍離便向宴國眾人告辭。
他向來討厭離愁別緒，因而只交代了句：「日後可用手札通傳消息，天大地大，不死自有再見之日。」
便不待眾人多言，飄然上山，翻越雲鼎山而去。
那條危險捷徑，便在雲鼎山背後，接近後世杭州灣所在。
但他此刻上山，還另有目的。便是要通過雲鼎山另一側其它兩株「七曜肉太歲」，將那近四萬六千枚邪祟異類精粹，儘快都換成入魔曜石。
看看如此巨量曜石，究竟能把自身修為，提升到何等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