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第 99 章

四月初九,李朝皇太女同清河崔氏崔甫大婚之日。

聲勢浩大的吉隆之喜,濃墨重彩的在史書上留下一筆。百年內再無盛況能與之相比。

大婚之日如意被秋雅姑姑低聲喚醒時,臉上還帶著些白,心有餘悸,緩了一會兒才嗓音沙啞地問道:「什麼時辰了?」

「寅時了公主。」秋雅姑姑一聽那嗓音就有些著急,沒敢在這大喜的日子去請太醫,而是忙將芍藥喚了進來。芍藥擅香擅醫理,東宮裡誰有個頭疼腦熱的都不需要去請太醫。

芍藥一進來,先是給公主請了個安,然後就伸手探上如意的手腕。如意捏了捏眉心,沒有說話。

芍藥收回手,「公主並無大礙,只是有些驚夢罷了。」

秋雅姑姑聞言鬆了一口氣,也不敢去問公主昨夜做了什麼夢。如意神情懨懨,殿內地龍燒得火熱,她站起身,身上隨意披了件衣裳便往東宮的浴池去。

等舒坦地泡了個澡,終於臉色也恢復了正常。要不然依公主早晨醒來時的面色去遊街,怕是百姓都忍不住懷疑,皇太女是不是被逼著成婚的。

如意當然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她只是做了個夢。夢裡大婚之夜崔甫花容月貌躺在婚床上等她寵幸,可她只會紙上談兵,竟對著秀色可餐的郎君無從下手。想到崔甫的夢中失落的表情,如意就覺得悵然,幸好是夢。

想想如意對大婚重視程度,似乎能在前夜做這樣的夢也不覺得奇怪了。

他們二人婚房的布置,如意非常虛心地聽取了趙享明的意見,竟然真的去問崔甫了。

但崔甫卻不像周樂言猜測般反應激烈。他已經非常了解對方,只要公主高興,他心甘情願地退讓。逐步適應公主的習慣后,甚至能樂在其中。

對於新房的布置,除了宮中規制之外崔甫並無其他任何要求,只唯有一點——他在公主問話的第二日,就命人將蒙著紅布看不清樣式的婚床抬進了東宮。

如意本沒有在意,只是見秋棠等宮女眼神實在震驚,這才忍不住好奇去了新房瞧一瞧。結果,她看見了一張需要東宮將新房的大門拆開才勉強入內的婚床。長十二尺,寬九尺的大床竟是由一整塊紫檀木做成。怪不得秋棠她們見慣了好東西的也被驚到,這普天之下,恐怕再也找不到長得這般高大的青龍木了。

如意看著這床,想起郎君那清心寡欲的清冷模樣,沉默了。

但是這能躺下十多個人的婚床實在給如意的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影響,以至於做夢都忘不了。

周樂言入宮時,天還未明,皇城一夜之間都掛上了紅綢。東宮掛滿紅色燈籠,燈火通明宛如白晝。大大小小的女史宮女們站滿了院子,都在安靜等待公主沐浴完畢。周樂言今日格外老實,穿著一身襦裙,作仕女打扮。周雲生出門前看見這樣的阿妹硬生生地停下了腳步,沉著臉親自把人送到宮門前才離開。

周樂言瞥見長樂宮的幾個女史也安安靜靜地在院子里時,也不敢造次,同秋雅姑姑打過招呼后也等在一旁。等公主裹得嚴嚴實實出來時,又被人眾星拱月地圍著回了寢宮。周樂言見縫插針地鑽了進來,就見如意被宮女們層層包裹,精心伺候梳妝打扮著。負責為公主絞乾頭髮的,跪在地攤上給公主染蔻丹的,給公主點妝的。還有等候在一旁負責公主其他的幾乎站滿了屋子。

周樂言哪裡見過這般大陣仗,在女史尚宮大展手腳的氣勢下,她像只鵪鶉一般縮在一旁。

弱小,可憐,不敢說話。

還是秋雅姑姑見著,低聲提醒了公主一聲。

如意睜開閉著的雙眼,看見周樂言竟破天荒的穿了身襦裙,一時忍不住笑彎了眼。剛想開口,就見為她上妝的尚宮說道:「公主恕罪,奴婢上妝時,煩請公主噤聲。」

如意聞言,不由看了一眼這位面色嚴肅的老尚宮。白梔都只能給她打下手,可見余皇后對其的手藝有多麼信服。但這個世上,能讓她噤聲的人,可沒有幾個。

周樂言看見公主臉色變化,為免大喜的日子惹得公主不悅,忙自個兒先開口:「阿言在這裡等著便好,等公主上完妝再說。」周樂言都這麼說了,如意也不好再計較,又閉上了眼。

老尚宮的手藝確實登峰造極,盛妝之上,如意本就無可挑剔的容貌變得更加美艷動人。

周樂言也終於有幸見著了皇太女的婚服。莊嚴肅穆的婚服依太子婚服制式,青綠色的婚服難掩如意的氣勢,髮髻上更是簪了九支金翠花鈿璀璨奪目。只是皇太女今日格外溫柔,也就不覺鋒芒逼人。

余皇后在如意裝扮妥當后才終於出現。她親自為如意簪了花后,沒有什麼多愁善感流下幾滴淚,而是欣慰地拍了拍對方的手,「去吧。」

如意笑著點頭,給余皇後行了個大禮,便準備出宮接崔甫。

周樂言這會兒終於派得上用場了——她走了趙享明阿耶的後門,在司儀隊里混了個女儀噹噹。

她低頭小心接過如意的右手,陪在身側,小聲感嘆:「公主今日可真好看。」

如意輕笑了一聲,「說來我不過年長你一歲,如今也成婚了。你呢?何時才能讓你阿娘如願?」

周樂言笑眯眯地回道:「快了快了,等阿言什麼時候拿下對方,就帶人給公主瞧瞧。」

如意忍不住驚訝地看著周樂言,她不過隨口一說,見周樂言這樣煞有其事的模樣實在好奇,她小舅舅還需要周樂言去出手?

余東暉在東宮門口等待已久,看見如意出來時,露出一個笑。如意並未有兄長,得聖人開恩,余東暉打算親自護送對方接崔甫去。

「阿奴不怕,往後若是崔甫不聽話,小舅舅一定給你再尋幾個乖巧的入宮。」

如意聞言笑得更是開懷,沒有拒絕她小舅舅方式有些特別的關心。只是余東暉從頭到尾,看都沒看一眼周樂言,表情冷淡得彷彿不認識對方一般。周樂言也沒瞧著對他另眼相待。

如意終於意識到周樂言可能真有些什麼,而她口中提的那個人,可能不是她小舅舅。她默默將此事記在心裡,等著以後再細問。

余東暉一路陪著如意,終於在皇城東門見到了崔甫。

崔甫身騎白馬,一身緋紅的婚服宛如天人之姿。少時遠負盛名的郎君,從未遇見過任何挫折。此生唯一的意外,便是在上元節那日遇見了公主。

但他從不曾後悔,甚至此刻從馬上翻身下來,看著隨儀仗盛妝前來的公主,有些感激。

眾目睽睽之下,崔甫牽過如意的手,「公主大安。」

旁邊的尚宮女史想說不妥,卻見公主笑得實在明媚,再多的話都咽了下去。

如意原本一點也不覺得緊張,但此時此刻見到駙馬,終於有些反應了。後頭無論是去皇廟祭天,還是花車遊街,都沒能把她從「駙馬從今日起便從裡到外都是她的人」的喜悅之情中拉出來。金陵城宛如紅色的海洋,到處都張燈結綵,比過年還熱鬧。皇家儀仗隊從東市拉到西市,覆蓋了半個金陵。

如意唯一有印象的,是清河崔氏的態度。清河崔氏對如意來說不遠不近,一邊是豪門望族,一邊是皇室,自然是一言難盡的關係。不像余皇后那般對世家的了解,如意從未覺得清河崔氏是她同崔甫的阻礙。在她眼裡,若是清河當真如旁人所說的那般清貴,那崔琰怎麼會入仕,官拜宰相。

眼見聖人下旨賜婚,清河都未曾有表示。直到大婚當日,清河才終於動了。動靜大到,往後旁人再提及清河的「清」字時,旁人都要忍不住沉默懷疑,是不是這個字不大合適?

清河崔氏獻於皇太女和中書令的禮,可以繞皇城一圈。一個個沉甸甸的箱子露出的奇珍異寶,看得如意都要懷疑是不是崔氏把家都搬空了?崔甫對此倒是面無異色——天下豪門望族之首,清河有些金銀俗物實在再正常不過。

花車儀仗終於在午間回宮,公主和駙馬至太極殿給聖人皇后請安。

至此,祭祖告廟拜天地謝帝后,禮成。

「往後你們二人須得同心同德,攜手相望。」聖人勉勵道。

余皇後點點頭,她雖有一肚子話要對崔甫囑託,但那都是明日二人請安之後的事了。

崔相也被聖人召進了宮,他雖是駙馬的阿耶,但也是皇太女的老師。

該說的話,他早已在家同崔甫說過。如今只朝親眼看著長大的公主道賀,心裡倒比聖人感到嫁女的酸楚。只看公主臉上落不下的笑,還有他家冷情冷性的大郎君,也難得眉色舒展,臉上的笑也不同往日,有了些真心實意。他也只能嘆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

禮雖成了,但在夜色降臨入婚房前,還有一場婚宴等待著他們。

婚宴自然宴請了皇親和朝臣,還有外邦的使臣。這些人倒也不敢放肆,只是也不好拒絕。

如意倒也罷了,只是崔甫顯然很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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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小可愛們呀,快完結了會再寫一些番外的呀!

婚後日常還有阿言和小舅舅,都會寫一點哈!

感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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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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