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偌大的石洞一瞬間安靜下來,巨大的神龍皮囊呆立在那裡,連明珠光輝也彷彿暗淡了幾分。
殷香玉眼睛赤紅,看向黑暗的甬道,面露驚恐,彷彿那裡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吞噬掉他一樣,他甚至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嘴裡喃喃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不是哪樣的?」穆元從黑暗的甬道里緩緩走出來,面露微笑,卻仿若說著最殘忍不過的話,他的輕言細語仿若最尖銳不過的毒劍,一下一下插進殷香玉心口,「你換了身人皮,就忘了自己是個妖怪嗎?」
「不——不,我是人!」殷香玉怒號道,「我是人!」
「為了變成人,不擇手段——哈哈哈哈哈哈,」穆元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淌出來了,「你怎麼變成人的你不知道?那頭妖蛟呢——」
「不許你說!不許你說!」殷香玉指尖暴漲出一尺尖銳如刀鋒的指甲,撲上去,嘶吼道,「我要殺了你!」
穆元身法輕靈迅速躲開,笑得越發嘲弄:「你乘人不備找了個僻靜處,變換回狐狸模樣溜下城牆,潛入洪水中,找到了蛟龍屍體……」
「不——你閉嘴!閉嘴!」殷香玉狀若瘋狂,「不許說!閉嘴啊!」
「你把蛟龍屍體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為沒人看見嗎?可惜太不湊巧了,我就在旁邊,全部看見了。」穆元哈哈大笑,似乎覺得這是件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你吃下蛟龍屍體后,終於蛻掉最後一塊橫骨,你最終徹底變成人了,我知道青丘一族變成人需要——」
「閉嘴啊!不準說!」殷香玉已奔至穆元身前,尖銳的爪子橫空劈下,眼看就要落到穆元腦門上,這一爪要是落下,穆元必定頭骨破裂。
這一次穆元卻沒有躲,他咧開嘴,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需要吃掉愛上自己的人啊……哈哈哈哈哈,殷香玉,你家小將軍也喜歡你吶。」
尖銳的爪子堪堪停在穆元額頭上,哪怕再多一分,都會見血。
殷香玉呆愣愣的,一動不動的停在那裡,就像變成了一座石像一樣,可眼睛里卻滾出一行血淚來。
「你這個妖怪,你吃了蛟龍,也吃了蛟龍腹中的莫鯽,你吃了你的小將軍,才徹底變成了人。」穆元一字一句道。
「不——」殷香玉頹然跪坐在地,腌面長泣道,「我不知道他在蛟龍腹中……我不知道。」
「你騙誰呢,」穆元嘲諷道,「易水城的蛟龍不就是你和岳正陽一起引過來的嗎?你們找就想好了連環招等著那傻小子上當,你現在說你不知道,騙騙其他人還行,還想騙我?」
「不……我沒有……」殷香玉像是被抽去骨頭般伏在地上。
穆元低頭看著癱在地上的殷香玉,眼神冰冷:「你現在又想利用龍屍養細蠱,煉化細蠱再去招魂,你想把莫鯽的魂招回來?天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做了的後果。把莫鯽的魂招回來做什麼?跟他說你也喜歡他?你也不嫌噁心人。」
「咳咳,」岳正陽握拳假咳了幾聲,「可這些又和穆先生有什麼關係?」
「岳先生這話說得,和我沒什麼關係就不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穆元冷笑道,「本座看不慣這些假情假意的賤貨。」
岳正陽道:「話也不能這樣說,殷香玉和莫鯽之間的事你也不過是旁觀者,知道些片段就妄加揣測整個過程,有些太片面了。」
「呵,聽岳峰主這意思是你知道所有的過程嗎?這樣的話,岳峰主可否告訴我這件事情的真相是什麼?」殷香玉冷笑道。
岳正陽哪會張口跟他解釋,只笑了笑:「魔宗眼下正值多事之秋,想必穆宗主事務繁多,就不必牽挂這些小事罷。」
「雖說我看不慣你們的為人處事,這件事情也是無足掛齒的小事,確實勞動不了我的大駕。不過誰讓你們惹到了不該惹的人呢?」穆元撣了撣衣擺上的灰塵,「有人托我來此處,幫他問一句話。」
岳正陽面色一凝抬手示意:「穆先生,請講。」
「不是問你,是問他。」穆元下巴點了點殷香玉。
殷香玉面色慘白,甚至連肩膀都抖起來了,似乎對穆元接下來要問的話,害怕不已:「不……不要說,我不想聽。」
穆元淡淡道:「有人托我向你問話,他想問你。你做看了這些事情,後悔嗎?」
「後悔?」殷香玉表情逐漸扭曲,「我為什麼要後悔?我永遠都不會後悔。我所做的一切,我想所擁有的一切,從最初到現在,從未改變過。」
穆元似乎輕嘆了一聲:「那人還說,如果你一直堅持從未變過,也從未後悔過,那麼他和你之間的約定,從此作廢。從今天開始,你自由了。」
話音剛落,一道紅色的細線從殷香玉胸口飛出,離開不到一尺遠便掉在地上。那紅線掙扎了幾下,不再動了。仔細一看那紅線身下有無數細小的足腳,居然是一條三寸見長的蠱蟲。
「自由了?」殷香玉捂著胸口,看著一動不動的蠱蟲,表情越發的詭異。他喃喃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話音未落,哭聲已起,那哭聲越來越大,轉瞬間殷香玉已經伏地嚎啕:「我自由了。」
岳正陽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面色有些獃滯,但很快就轉成了憤怒:「你利用我!」
「瞧您這話說的,好像你沒有利用他似的。」穆元嘲諷道。
突然,殷香玉爬起來便往外跑。
岳正陽回頭看了眼背後的龍屍和剛種下不久,費盡心思才搜羅到的食人花:「妖怪就是妖怪,非我族類。」
「岳峰主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還不如只知道吃人的妖怪,您倒嫌棄起他們來了。」穆元嘲笑道。
「穆宗主的魔宗,又好幾分呢?」岳正陽道。
「起碼我魔宗就是魔宗,我們從來就是壞就是壞,好就是好,不會像你們一樣披著一身偽善的外衣,凈幹些人渣才會做的事。」墓園淡淡回了一句,又道,「代我向你師弟問好,就說當日一別許久未見,我這對他甚為想念。」
「穆宗主和我師弟的事情……不如穆宗主親自去給我師弟講?」岳正陽道,「我又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麼前因後果,又發生了什麼事情,萬一我帶錯了話,一不小心在你們之間製造了誤會,豈不是不妙?」
「岳峰主想知道我和你師弟之間的事情很簡單,不如你親自去問你師弟。我想,他應該會告訴你的。畢竟他為了你們,為了你們這些正道人士,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製造一些誤會也沒什麼關係……我們之間的誤會也不差你這一件兩件,反正我們之間永遠不會再相見了。」
穆元說完這些,轉身就走,沒走幾步又停下來,他站了良久,才說:「如果這次你回去,你師弟還活著,請你代我轉告他一句話。天道有輪迴,今日我所承受的,他日他必十倍百倍的承受。我言盡於此,望他好自為之。」
白硯秋聽著幾人陸續離開的腳步聲,感受著背後緊挨著人的情緒,立刻舉手朝天作發誓狀:「不是你聽我講,我沒有,我沒有做,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好冤枉。」
梁斐握著他發誓的那隻手,放在胸口上,說:「沒關係,你是我的,你現在是我的,將來也是我的。」
白硯秋連連點頭,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兒,想了一下,才發現梁斐話里的意思。忙道:「你聽我解釋,我之前真的和他們沒有什麼,我連他們都不認識……不不不,不是不認識,是沒有他們說的那些事情,我發誓如果我和他們之間真的有什麼,我不得好——」
梁斐捂著他的嘴,不讓他把最後那個「死」字說出來:「我說過,我不在意之前的,我只在乎今後的。」
白硯秋覺得偷聽這半拉子莫名其妙的話,別說梁斐會懷疑,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了。他心道,「這都什麼破事,這下子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你出生名門,天分奇高,長得又好,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天才,不管明裡暗裡,一定會有很多人愛慕你。但你不會喜歡他們,他們都是單相思。」梁斐在他手背上親了一口,「你只屬於我,我才是這世上最幸運的人。」
白硯秋聽他這麼轉了一大圈兒的誇自己。又好氣又好笑。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笑道:「你呀你,逗我有好玩嗎,把我嚇一大跳,冷汗都出來了。」
梁斐和他額頭抵著額頭,微微笑道:「如果我們還找不到回去的方法,死在這裡也好。」
白硯秋捧著他的臉,笑著道:「都聽你的,只要咋倆在一起就好。」
兩人連番奔波,眼下在這個環境裡面體力和修為都流失極快,更加疲憊不堪。兩人依偎在一起,就這樣在黑暗裡漸漸睡著了。
白硯秋突然睜開眼,看向石洞,那裡巨龍頭也朝向他,兩人目光交接。他彷彿在那空蕩蕩的眼窩裡,看到了巨龍無聲的請求。他們這一支只剩下樑斐遺傳了上古燭龍的神力,巨龍想要梁斐活著走出去。
白硯秋閉上眼,朝巨大的龍屍點點頭,心道:「我一定會把他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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