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曾許諾
隨著天下逐漸的太平,北溟偶爾也回想起了許多往事,他偶爾依然也會去深山的那座屋子,就算知道北檸已經不在了卻還是想要回去看一看。
只是每次前去都是一如既往,那裡不僅僅少了北檸的身影,還有一道嬌小俏麗的身影。
北溟一直都記得,那天日初的時候他踩著晨露看見了坐在門口的小姑娘,安靜的蜷縮在門口,看見他的那刻抬起眼睛,眉眼含著甜甜的笑意。
「你這是在等我嗎?」北溟微微抬起手中的油紙傘,唇角揚起一抹溫潤的笑意。
面前的女子抬起頭,眼眶微微泛紅,似乎一副很欣喜的模樣,北溟不知道她在這裡等了多久,但是等到了他,一定是很開心的吧?
「你,你真的來了啊。」鸞夢說不上來是欣喜還是什麼,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付出的一切全都值得了。
可是她真正的看見北溟的那一刻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明明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要告訴他。
鸞夢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就算是簡單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鼻尖有些酸酸的,不知為何,鸞夢總覺得他們兩人已經相識了很久很久,她明明很想告訴他,她的心意。
「你莫不是在這裡坐了一夜吧?」北溟幾步便走到了鸞夢的跟前,微微弧起的唇角帶著她熟悉的笑容。
鸞夢一抬頭便看呆了,眨了眨眼睛猛地低下頭去,使勁的點了點頭,想想不對又猛地搖頭。
北溟看著她如此模樣只是依然輕笑,修長如玉的手放在她的頭上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真是個傻姑娘。」
鸞夢不知怎的便有些臉紅了,猛地抬頭看著北溟,漲紅了臉狡辯,「我,我才不是傻姑娘呢。」
「好了,進屋吧,外面涼。」北溟越過她走進了屋子,將手中的油紙傘合了起來放在門口。
鸞夢小心翼翼的側著身子,從這個方向剛好可以看見完整的北溟,就連唇角溫潤的笑意也一絲不攬的收入眼中。
如果可以她多想就這樣看一輩子,就這樣永遠永遠的看下去。
「怎麼?你想在屋外一直坐著?」北溟還是向以往一樣坐在窗邊的小桌邊,很快便燒起了一壺水煮茶。
鸞夢被這麼一說慌亂的收回了視線,從地上爬起來垂著頭進了屋子,低低垂著腦袋根本不敢看北溟。
就連坐在他對面的動作都是小心翼翼的,彷彿這只是一場美夢,只要稍微用力一點就會打碎。
「喝茶暖暖身子。」北溟將茶水倒在杯子中放在了鸞夢的面前,像往常一樣抬頭看了看窗外,收回視線便注意到了桌子上擺著的花。
這花是鸞夢昨天採的,放了一夜已經有些焉了,不過北溟卻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定定的看了看,淺笑道,「這花放在屋中挺好。」
頓了頓又補充,「皇姐就從來不擺弄這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鸞夢像是驚了驚,那句為什麼並沒有問出口,抬起頭片刻又低了下去,在唇邊縈繞的那一句話始終沒敢說出口。
原來她的膽子也就只有那麼大啊。
北溟的目光重新落在了窗外,鸞夢端著茶靜靜的喝著,長睫微微垂下,白皙的臉龐透著一絲堅定,只是幾度抬頭看見了北溟的臉,所有的話便吞了回去。
只要一看見北溟她就覺得滿心慌亂,根本什麼也問不出口,那些關於自己的心事,永遠都無法訴說了啊。
她說不出口,更加的不敢說出口。
「你好像有話想要問我?」儘管鸞夢沒有開口,但是北溟還是察覺到她的欲言又止。
鸞夢愣了下,隨後神色僵硬的看著他,動了動唇,勉力開口,「北...北檸公主真的已經成親了嗎?」
北溟唇角微微帶著笑意,只是眼中有鸞夢不曾注意到的一抹失望,定定的看著神色有些緊張的鸞夢,北溟輕輕轉過頭去,看著窗外的兩個墓地。
「皇姐並未成親。」
「可是,那個墓地?」鸞夢有些奇怪,她從前也問過北檸,但是北檸卻說她有夫婿,她不相信北檸會騙她,因為北檸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
至少,不會對她說謊。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鸞夢卻對她隱瞞了太多的事情,那些不能也不敢說出口的事情,鸞夢害怕她一旦知道了就會討厭自己,就會...再也不見她了。
「原本皇姐是要成親的,只是她沒有等來那個男人,等他的第六個月傳來了他的死訊,皇姐不相信,依舊在默默的等。」
北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隨後繼續道,「她一人獨自等了三年,那個人始終沒有回來,皇姐便為他立下了衣冠冢。」
鸞夢有些在意,但是從北溟的話中她聽出了不對勁,便開口繼續追問,「那,那個男人是真的死了嗎?」
北溟莞爾一笑,淺淺的彎起唇角,「沒有。」
鸞夢心頭微驚,有些無法想象,那個男人沒有死,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他明知道北檸在這裡等他,等他回來成親,可是卻就這樣落了空。
那北檸是該有多失望,又該有多痛心。
「那他為什麼不回來?」鸞夢覺得好像是自己的心也揪起來了一般,如果她能夠早些出生,又早些遇到北檸,她一定要替北檸找到那個人,然後好好的質問他。
北檸交付了自己的真心,可是那個男人竟然以死來逃脫,得到他死訊的那一刻,北檸的心一定很痛,很難過。
「誰知道呢。」北溟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微微閉上眼又補充,「不過,他曾是一名頂尖殺手。」
鸞夢的臉色猛地一變,瞬間變得無比蒼白,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那個人,曾經是一名殺手...
如果不是身臨其境的人,很難有人可以站在彼此的位置思考,因為那些人永遠無法體會和理解他們的心情。
殺手就是刀口舔生,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在下一秒遭到多少人的追殺,尤其是頂尖的殺手,樹敵只會更多。
只有讓自己變得更強,才能夠存活下去。
鸞夢似乎已經知道了那個男人離開北檸的理由,因為他會給北檸帶來災難,會讓北檸陷入危機,所以他才不得不離開。
或許正是因為北檸理解他,所以才甘願他真的已經死了。
「原來,是殺手啊。」鸞夢唇角的笑意微微帶著苦澀,像是不知道要在這個時候說什麼才好。
「為了皇姐,他回了殺手營,想要脫離那個組織。」北溟淡淡的開口,「按照規矩,他必須以一人之力打敗營中的所有殺手。」
鸞夢的臉色瞬間蒼白,她根本就無法想象這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情,就算是頂尖的殺手,也不可能一個人打敗全部的人。
殺手營的人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的,而且實力全部都不弱,哪怕面對的是最頂尖的殺手。
「他...贏了?」鸞夢瞪大了眼睛,已經猜到了結局,不然的話北溟不會說他沒有死,只有他贏了這場對戰,才能活下來啊。
「不錯,他贏了。」北溟淺笑著點點頭,「他曾天真的以為,只要贏了,規矩就是規矩,他就真的可以不再做一個殺手。」
鸞夢心頭微動,雖然殺手營的規矩是這樣的,但是從來沒有人打破過,所以一旦成為了一個殺手,沒有誰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明面上殺手營放出了他的死訊,他的身份也從殺手營抹了去,而在背地裡,他卻被無數的人追殺。
因為這樣頂尖的一個殺手,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麼只能將他毀了。
他的願望最終落空了,而且因為那場對戰,他毀了半邊的臉,覺得自己已經無顏再見北檸,所以他只偷偷的躲在暗處,偷偷的看著北檸。
如果不去見她,或許她就可以當他真的已經死了,這樣的話也好,慢慢的她就會忘了他了。
但是那些殺手還是找到了他,他不想要讓北檸置身危險,只得離開了這座深山,而後建立起了自己的勢力,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好好的保護她了。
哪怕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他原是想要放下一切再也不做一個殺手,最後卻依然被迫,逼著繼續成為一個殺手。
雖然他的勢力已經足夠大了,自己也很久沒有出手了,但是他依然還是一個殺手。
這也就成了他再也不敢面對北檸的理由,他害怕,更加愧疚,所以一直不敢承認,更加不敢見她。
東方的日初逐漸高升,北溟凝眸靜靜的看著鸞夢,「就算是殺手,也有動情的時候。」
北溟的目光看的鸞夢有些心慌,微微偏頭躲過了他的眼神,北溟緩緩站起身,踏著日光下了山。
清淡如水的話語從門外傳了進來,「我一直都在。」
鸞夢如同夢中驚醒,回過神來時身邊的人已經走遠了,只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他的氣息,桌邊泡著溫熱的茶水證明著這一切都不是夢境。
他真的來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