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了
湯杏的大腦像是崩斷了弦的小提琴,無法彈奏,無法運作。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震驚,僵直著身子一動不動,腦子裡就倆字宛如彈幕一般不斷重複——
掛件。
什麼意思?!
她還沒想通現在的狀況,可程君昱卻已經收起了方才的失態,變得從容許多。
「哦,掛件在說話。」程君昱又說了一遍,可這回言語之中散發著透在骨子裡的淡定。一副下結論的態度。
湯杏:「什麼掛件!?是說我嗎?」
程君昱沒回答她的疑慮,而是直接將賴在平板屏幕上的她一掌捏在手心裡,嘴角帶著饒有興緻地笑:「有意思。」
有——有意思?!
這個當紅辣子雞的背後彷彿張開了一雙小惡魔的翅膀,微微咧開的雙唇之間似乎還露出了獠牙。
湯杏瑟瑟發抖,背後冷汗稀里嘩啦地流:「我、我快被你捏死了!!!」
聽聞,程君昱爽氣鬆手,湯杏『啪嘰』一聲摔回了平板熒幕上,摔了個狗啃泥。
湯杏疼得哇哇直叫喚,即使變成了掛件,可她依然擁有人類的五感,這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程君昱的聲音從湯杏頭頂上冒出來:「是會痛的?這掛件還真是高級呢。」
湯杏:「…………」
高級你個頭啊,她是人好不好啊!她只不過莫名其妙的就附身到掛件上了而已啊啊啊!
等等……
她、她真的變成了掛件?!
湯杏想到這兒,全然顧不上身體四肢被摔后的疼痛,坐了起來好好審視自己了一番。
現在這麼坐下來仔細觀察,剛才察覺到自己身體的怪異點兒就愈來愈明顯,四肢成了一種較為固定的形態,可以彎曲、坐下、站起,可這構造不是人類的皮肉,而是——硅膠?!
所以,她現在是成了一個硅、膠、掛、件、了、嗎?!
「啊啊啊啊——!!!」
湯杏絕望而悲憤地尖叫,泣不成聲,可天殺的一滴水都哭不出來啊嗷嗷。
自己身前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絕色大美女,但是個身材纖細苗條的美少女啊!
這種水桶身材的紙人造型的硅膠掛件是毛線啊啊??
「咦,還突然叫起來了?」程君昱好奇地又說了句,索性拉過椅子在桌子前坐下,趴在桌前,下巴擱在手臂上頭,探究地盯著平板電腦上這神奇的掛件。
湯杏絕望了一番,做了個ORZ的姿勢,程君昱笑出了聲。
湯杏惱羞成怒地扭過脖子瞪他,雖然她再怎麼瞪也都是面無表情:「笑什麼笑!沒見過掛件絕望啊!」
程君昱真誠地回答:「沒見過啊。」
湯杏:「……」
這回答還真挺無懈可擊的。
程君昱嘴角掛著充滿興趣地笑容,繼續說:「我見過天上飄來飄去的幽靈,追著小狗吵著要玩兒的幽靈,還有長了半張燒毀了臉的惡靈。倒是第一次見過那麼有意思的掛件,莫非,你也被惡靈附身了?」
湯杏氣鼓鼓地說:「什麼惡靈附身啊!沒禮貌!我是死靈,剛死的靈魂附體!」
程君昱:「有區別嗎?」
「有!我又不是冤死的,當然不會是惡靈!」此話說完,湯杏恍然想起死神小姐姐的話,似乎她確實是枉死的,只不過這罪魁禍首不是人類害得,是死神的擅忽職守害得。
某種意義上的……死靈?
「好吧,就算沒區別,那你為什麼……等等,你能看到那麼多,你你你——」湯杏總算反應過來,從平板上跳起來頻頻後退。
程君昱輕輕挑了下眉,充滿鄙視地嘲笑她:「我說了多久,你這才反應過來啊?你是從南美熱帶雨林空運來的樹懶嗎,遲鈍得讓我都不好意思笑你了。」
……等等,你這不還是笑了嗎?
「……有你這麼黑自己喜愛的作者的嗎?」
程君昱:「……?」
湯杏見程君昱陡然變色的臉,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忙捂住自己這裝飾嘴。
然並卵,話已出口,再關上門,不過是馬後炮。
程君昱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一枝紅杏出牆來?」
湯杏一愣,這才多久,她就想到自己,難道他現在喜歡的作者只有自己嗎?
這還……真是讓她有點兒嘚瑟嘿嘿嘿。
程君昱:「畢竟最近死了的作者就你一個。」
湯杏:「……」
我靠,能不能手臂長長一點?!鬼殺人不用償命對吧?她要掐死這個人!
當然,那些不過都是想想,湯杏向來是個慫蛋,有心想沒膽兒做,做了鬼也是如此。
湯杏:「對對對,我就是那個猝死的作者啦!幹嘛你有意見啊?好歹我也是你髮長微博悼念過的小細胞作者,你好歹也別這麼黑我好嘛?我死了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湯杏不知為何,愈說愈委屈,明明這個程君昱不過是個陌生人。
可是她竟然忍不住嘰里呱啦說了那麼多不該說的,她湯杏那麼多年蝸居在家寫小說,朋友很少,和朋友之間說話更少。
寫作是個孤獨的過程,她習慣了一個人沉靜在想象的世界,描繪許多她腦中的美好畫面,可她三次元生活中的言語卻愈來愈稀少。
仔細想來,自己得到了什麼?
得到的只是突如其來的死亡,接踵而來的是家人的痛不欲生,放不下的也是對家人的愧疚。
向來話少的她,此時對程君昱這個熟悉的陌生人說了那麼多廢話。
或許是因為,他是她『重生』后第一個見到的人……雛鳥情節作祟?
程君昱靜靜地聽她長篇大論,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盯著她瞧,久了,讓湯杏感到渾身不自在。
「看什麼看,再看我就用我這硬邦邦的手戳瞎你的狗眼哦!」湯杏豎起自己的手,對他進行毫無威力的恐嚇。
一個掛件恐嚇人的場景,像是一個小人國的小不點兒對著巨人族的大漢豎.中.指。
程君昱不為所動,單手托腮,意味深長地說:「原來一枝紅杏出牆來,是個女的啊。」
湯杏:「……有、有什麼奇怪的嗎?」
程君昱微一挑眉,耐人尋味地感嘆:「有點兒出乎意料,明明文筆那麼粗暴。」
湯杏:「…………」
湯杏從平板上做了個起跳的動作,打算跳到他臉上揍他一拳,手不夠長,就用後天補足!
湯杏半蹲馬步,起跳,預備——
躍起——
嘩。
咚!
腳滑——
湯杏摔了個狗爬式。
「這該死的蘋果!」湯杏脫口大罵,這丫平板電腦屏幕那麼光滑幹嘛?!
程君昱:「我貼的是光膜,不是鋼化膜。」
湯杏狗爬動作紋絲不動,心中將程君昱這殺千刀地罵了個狗血淋頭。
程君昱:「似乎鋼化膜也挺滑的,沒經歷過用這個當跳板我也不好下結論啊,不然下次給你貼磨砂膜吧?」
湯杏打算惡靈作祟。
「再配上防滑鞋,配合著磨砂膜,就不會摔了。「程君昱說,」在你準備打我的時候。」
湯杏:「你那麼欠打嗎?」
「可惜——沒那麼小的鞋碼啊。」程君昱聳肩無奈攤手,看上去還真像是為她想透了辦法。
「程君昱!你在電視里的形象不是軟萌帥路線嗎!原來這才是你的真面目啊!」湯杏迅速爬起來,指著他鼻子骨斥責,「你這是欺騙,你欺騙觀眾!」
程君昱又把她捏住,湯杏被捏得又開始哇哇鬼叫。
「你對我在電視機前的形象有很深刻的誤解啊。」程君昱不耐煩地說,「但就算我真的是走你說的這種風格,可我是個演員你是不是忘了啊?裝模作樣可是演員的強項呢。還有,你再鬼叫,我就把你這惡靈丟馬桶里衝掉了啊。」
湯杏捂嘴,跟上了發條似的點頭。
這個討厭鬼,竟然讓要把她丟馬桶,太惡劣了真是太惡劣了,果然演技派啊,以前電視機前的形象都是假的!
「快說說,到底怎麼回事,我再考慮怎麼處置你。」
湯杏躊躇了片刻,還是招供了前因後果,畢竟此刻能那麼淡定地接受自己的估計除了他還真難找出第二個人。
程君昱聽得津津有味,彷彿再吃一頓美味大餐,全程帶著冒險性的笑容。
真不得不說,他剛剛不那麼惡劣地說那麼鬼畜的話,這樣的神情的程君昱真是充滿了魅力。
他的身上有一股猛勁兒,就像他那充滿冒險精神的笑容一般;他膽大妄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見到她這種奇異的存在,都很快能穩定下來……
果然是因為,他能看得見幽靈?
湯杏說完,程君昱淡淡地點點頭:「那死神什麼都沒說,就把你靈魂丟我這剛買的掛件上了?」
湯杏:「新買的嗎?」
程君昱:「嗯,所以你用的時候當心點兒,限量版的,好幾萬呢。」
湯杏:「………………」
這種無意識的資產階級鄙視真是討人厭!
湯杏:「你那麼有錢,一個片酬的零頭都能買一個了,還和我計較這個!」
程君昱:「零頭就不是我花自己的勞力賺來的了?」
湯杏被他一句話犀利地頂回來,無言以對。
程君昱原本一直將湯杏握在手裡,此時此刻,卻陡然鬆開了她,將她輕輕放回桌面。
湯杏不解,他這莫名其妙的輕柔讓她心驚肉跳的。
「不過,你能回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