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的帽子
閻王的目光幽遠深長:「杏兒的死亡,是必然的。重生,也是必然。」
閻王拾著一粒棋子,在浩大充滿無數危機的棋盤上按了下去:「人生如棋,處處玄機,引領人心朝著突破點走。罷了,別提了,該做的你都做了,接下來是她自己的事。」
陰府的四周是一片分不清天地的混沌迷離,水霧朦朧了天地,鍛造了濕冷的環境。
陰府前的忘川河流延綿冗長,一眼望去瞧不到頭,時而會有形單影隻的一葉輕舟,孤孤寂寂飄搖而來,流水似有命波,無需船槳,順著河流便可到達混沌之央,奈何橋邊。
奈何橋下,彼岸花灼灼其開,艷麗張揚,永恆不滅,花群自成一脈長路,通往黃泉之路。
如果夠細心,低頭一看,會發現花之下埋了不少骸骨,被土壤染得灰黑。
黃泉路,便是如此美艷而殘酷的地方。
鬼使們不分時辰的將死靈自黃泉之路走來,引渡亡魂,永不停息。
*
S市正直酷暑,一波波熱浪烤得地面像是煎鍋,腳底沾火。
這種悶熱,讓從小生長在北方的程君昱很不適應這種悶熱的氣候。
雖作為演員到處奔波通告,但程君昱來南方城市時,向來都是坐著自家保姆車,遇見烈日炎炎的酷暑,除非拍戲需要,他一定會躲在室內吹空調。
別看程君昱是個運動狂魔,但他劇怕熱。
這不,程君昱才剛下飛機沒多久,就已經熱出一聲薄汗,殺氣騰騰的望著機場外的街景。
不管穀梁君昱是不是熱得胸悶氣急,但湯杏肯定他絕對沒那麼嚴重!
穀梁君昱拳頭緊握,湯杏就在這拳頭裡,被捏的感覺骨頭都錯位了,雖然她沒有骨頭!
她快被他捏死了好嗎!
湯杏在他手掌心裡掐了下提醒他。
……無果。
湯杏覺得自己快二次死亡了,也不管不了這是什麼公共場合,求生慾望爆發:「混蛋啊——快點鬆手,我快被你捏得魂飛魄散了咳咳……!!」
程君昱將她舉到眼前,湯杏被他握得頭暈目眩,只覺得眼前晃過一片極為扭曲的景象。
程君昱鬆開了她,她脫力地躺在他手心沒幾秒,就地爬起實施報復——對他的手掌心拳打腳踢。
這掛件揍人的力度,就相當於在他手心撓痒痒。
他都不忍心笑她了。
「別做無用功了,當心又腳滑摔得一飛衝天。你還打算一山比一山高,這次準備衝上雲霄?」
湯杏:「……」
湯杏很生氣,後果——不嚴重……
程君昱對於她這個小掛件的鬧脾氣絲毫不當回事兒,這次來S市是他的私人行程。程君昱往日一到休假無通告的日子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基本上都是依靠粉絲的各種偶遇才能了解他的行蹤。
為什麼那麼清楚?
因為他每次一休假,『程君昱偶遇』就霸佔了熱搜前三。
雖然湯杏是個死宅碼字蟲,但是為了了解時下最流行文化方便增加寫文時的元素,她還十分關注如今最火熱的公共交流平台的。
對於這一點,湯杏此時此刻產生了一絲疑惑。
一路上,都沒有人認出程君昱。
WHY?
湯杏的好奇實在表現得太明顯,程君昱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出她那活見鬼的表情因何而起。
「一個當紅人氣偶像,只戴一隻鴨舌帽,口罩墨鏡統統不帶,卻一個人都沒認出來,你覺得很奇怪,對么?」
湯杏用力點頭:「對啊,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有特殊的偽裝技巧。」
「……」湯杏不想問他了。
程君昱:「因為你奇怪啊。」
湯杏:「…………」
怎麼什麼都能扯到她身上啊!
程君昱見她臉色鬱悶,逗弄她的興緻便起了:「我哪兒說錯了,你不一隻掛件么,可是會說話還有著人類的生理反應,你不奇怪誰奇怪。」
湯杏白他一眼,別過頭去,不接他話。
程君昱將她這隻掛件身體強扭過來,湊得她很近,不斷朝她吹氣。
湯杏被吹得轉圈圈頭暈得想吐,怒罵道:「你這個傢伙你別吹了!我都不想和你計較了你還惹我你怎麼那麼討人厭啊!」
「喂,你不好奇我為什麼不會被人認出來嗎?」
湯杏又飛他一個白眼,「本來很好奇,不過現在看你這嘴臉,真的一點兒也不感興趣了。」
程君昱手指勾著掛件的鑰匙環,轉轉轉——
湯杏感覺世界昏天暗地頭暈目眩,這他媽簡直比做雲霄飛車還要刺激啊!!!
「啊啊啊啊程君昱我警告你你給我停下來你聽到沒有停下來!!停啊啊啊——!」
程君昱停了下來,將她握回手心,湯杏還頭暈著,根本看不見他的壞笑。
「免費過山車過不過癮啊?」程君昱惡劣地問。
湯杏:「嘔——」
程君昱聽到這聲,嚇得趕緊把她丟了出去。
湯杏滾到了地上,啪嗒一聲,摔了個四仰八叉。
湯杏又是一聲慘叫。
程君昱聽著她凄慘的叫聲,有些心顫,瞧了瞧她趴地上起不來的樣子,有些愧疚:「……手滑。」
程君昱過去把她從水泥地上撿起來,拍了拍灰,吹了吹塵。
湯杏耷拉著臉,可憐兮兮地用自己的硬板小拳頭打他的手掌,控訴道:「你這個混蛋,先是把我甩上天,再是把我丟下地,我就算是個掛件也要被你弄死了!我怎麼就那麼倒霉攤上你這個神經病啊啊啊啊——!」
「送你上天,送你入地,體驗一番普通人類不能遭遇的刺激感,你是不是該好好謝謝我?」
湯杏哭喪臉,連話都不想說。
湯杏覺得委屈極了,莫名其妙被死神誤殺了,現在又落入這個整天欺負人的程君昱,嘴巴壞、下手沒輕重,總感覺自己又要被第二次誤殺了!
天吶,難道她復活就是來體驗第二次死亡的嗎?!
那死神小姐姐你快來接她吧,她不想再死了,快點讓她重新轉世投胎算了!
程君昱見唐新建久久沒有反應,小掛件腦袋微微低著,情緒有些低落,一時心底有個弦抽了下。
程君昱:「……對不起。」
湯杏淚眼朦朧:「……哎?」
「跟你說對不起,是我不好。」
湯杏:「……」
湯杏:「……哎???!!!」
程君昱表情不自然地說:「反應那麼大做什麼?」
湯杏揉揉眼,扯扯自己扯不動的臉:「你竟然會對我說對不起,我覺得我一定是看到了假的程君昱。」
程君昱臉拉下來:「看來你挺喜歡我讓你坐瘋狂版過山車的?」
「這才是真的程君昱嘛,不過我並不想坐,我還是比較喜歡假的程君昱。」湯杏說得發自肺腑,把程君昱給逗樂了。
程君昱輕笑一聲,那笑聲像是清晨窗外吹進來的微風,晃動了風鈴的聲音。
湯杏覺得這個形容雖然和程君昱這個人的性格不太符合,但是這個笑聲似乎是在一瞬間將他這小惡魔般的性格OOC了般。
不過,湯杏沒有覺得奇怪,畢竟他可是演員。
「我能不讓路人認出我是誰,是因為我的帽子。嚴格來說,是我可以隨心所欲讓路人能否認出我。」
湯杏一臉茫然,覺得他像是在說外星語。話似乎是廢話,可似乎又另藏玄機。
湯杏:「那個,能不能說人聽得懂的話?」
程君昱:「你也不是人吶,不也沒聽懂嗎?」
湯杏:「……」
程君昱:「我從小就能見到死靈,小的時候什麼都不懂,看到奇怪的東西就拉著同學朋友父母說自己所看到的。」
說著,程君昱似乎想起了不愉快的記憶,手捂住了眼,一聲嘆息。
「然後被人認為我腦子出了問題,我爸媽就帶我去看了些歪門邪道的什麼道士,給我驅魔。」
湯杏不厚道地噴笑出聲,宛若放屁的聲音。
程君昱沒有出口嘲諷她,但湯杏感到自己身上的壓力變重了。
湯杏縮了縮脖子,收住笑,這個程君昱,真是小心眼。
她收住了自己作死的笑聲,清了清嗓子,「繼續繼續。」
程君昱:「但是那臭道士還算有眼光,知道我不是腦子有問題,是眼睛很特殊。」
湯杏:「哦~眼睛有問題。」
程君昱又緊了緊手握的力度。
湯杏:「咳咳,眼睛很特別很犀利很有前途!」
程君昱滿足地放鬆了力道,湯杏心裡狠狠罵了他一頓。
小人!
「所以給了我頂帽子,說是可以辟邪。自那之後我帶著這個帽子似乎就可以隨心所欲的讓幽靈忽略我,不用盯著我了,更別說人了。」
湯杏為自己哀悼:「你這是踩了什麼狗屎運,遇到那麼好的道士,我怎麼就那麼背,遇見你這程扒皮啊?」
程君昱:「我還沒抱怨呢你抱怨什麼,我這幾萬塊的掛件還沒來得及掛我包上出去溜達,就被你搶走了第一次。」
湯杏:「……」
喂喂喂,這話有問題啊!
湯杏兩根食指指尖互相戳了戳,委屈地說:「又不是我願意的……」
「哼!」
湯杏無奈,什麼鬼,怎麼反倒變得程君昱這傢伙委屈了啊?
程君昱說完自己頭上這頂帽子的歷史來歷,便也不再啰嗦,大搖大擺地在人群中穿梭。
他還學著人家做公車、地鐵,很是樂此不疲。
他說平時趕通告無法親近大眾,只有這種時候才可以。
湯杏突然發覺,他們明星也挺苦的,一直被隔離於群眾社會,像是一群被圈養的高級貴賓犬,供人觀賞、供人消費、供人茶餘飯後。
也是略慘。
還好,程君昱他有這頂可以讓他獲得短暫自由的帽子。
湯杏愈想愈覺得他真是走了狗屎運,遇見那麼好的人。
程君昱換了兩輛公.交一輛地鐵才到達湯杏家小區那條路。湯杏家住的是老房子,叫著要拆遷好幾年了也沒個動靜。
房子和街道磚瓦都頗為陳舊,而且這條路上綠地樹木也不多,整個都有一股腐朽古老的潮濕味。
像是陽光也永遠都曬不到的角落,生活在這裡的人像是活在陰暗之下。所以一般這兒住的都是些老頭老太,年輕人很少。
湯杏自從畢業后很少出門,對於自己的小區附近並不會去多觀察和了解,現在這麼一看,還真是S市中被遺忘了建設的角落。
就像當初她在家裡發著霉,整天對著電腦敲打鍵盤的模樣。
湯杏本以為程君昱會嫌棄地吐槽這個地方的環境,可誰知他似乎沒有任何不適,反而大刀闊斧地就走進去,自在得很。
或許,她把他想的太惡劣了。
程君昱絕對不是路痴,他很快就通過交通找到她家小區的路,也很快就找到了她家的門牌號。
這熟門熟路的工夫,讓湯杏這個家裡的主人都感到自愧不如。
估計她找起這小區的門牌號都沒他快,講真她雖然一直住在這兒,不過從來不知道每一幢房子是幾號。
程君昱上了樓,樓道里更加沒有陽光照射進來,這大白天,陽光都很稀薄。
樓道里都是陰涼的潮氣,樓梯上也會散落一些細碎的碎紙或不知名的垃圾。
程君昱這算是第一句抱怨:「你們家小區的物業是裝飾嗎?」
「不知道,大概吧。」湯杏都覺得這個環境有些糟糕,平時她真的沒關注,或許是因為呆習慣了。
程君昱沒再多說什麼,順著地址找到了湯杏家的單元門。
房門緊閉,程君昱問:「你父母什麼時候下班?」
「還有一會兒呢。」
程君昱伸手敲門,湯杏說:「他們這個時間都在上班呢,敲門也沒用啊。」
程君昱看了她一眼,依舊敲門。
湯杏想阻止他這無意義的行為,沒隔幾秒,單元門被朝外打開。
湯杏見到門后的人時,鼻翼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