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孤雁城,最大的雲來酒樓門前聚集了一大批群眾。黑衣僕從顫顫巍巍的將自家主子的屍體運到了馬車上,已經有人去報官。
「死人了?」
「好像是盛家的大公子。」
「誰殺的?你們看見了嗎?」
「沒……」
雲來酒樓的位置極為繁華,四通八達,又是到了這個時間,長街人來人往,只有人看到盛家大公子站在門前,與什麼人對話。
再後來?他的身體便倒了下去——
當人們圍過去后發現,他平日里最愛拿在手上的雪白摺扇,筆直的插-進喉嚨。
這人啊,說沒就沒了。
想來,盛家在孤雁城也是豪門大戶,雖然是商賈世家,地位卻如日中天。
更不用說,這盛家的大公子亦是修行者。
他目前已經突破了「真體」階段,距離「神閑」只有一步之遙。
可就是這樣一名修行者就在最繁華的大街上,眾目睽睽之下,一擊斃命。甚至沒有人目睹到殺人犯的容貌。
而被折斷了手骨的隨從,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愣是吐不出半個字。
衙門派來了畫師,要畫出行兇者的長相。
可他就是說不出話來,檢查之後才發現他竟然已經成了啞巴。
隨從說不了話,也不識字,這事竟查無可查。
盛府。
大公子的屍體被抬了回來。
朱紅大門緊閉,院內,藍衣小少年坐在椅子上,面色冷清。
盛家的當家主母站在一旁抹眼淚,她今年以年過六十,兩鬢髮白。在丫鬟們的攙扶下,對著小少年跪了下去。
「李公子不幸亡命,我那可憐的孫子是否可以回來?」
小少年眸色暗沉:「你都說盛家大公子已經死了,還怎麼回來?」
老婦愣了一下,連忙改口:「那,我們盛府變賣祖地,從孤雁城離開可好?從此以後,這世上再無盛家。」
只要能保住盛家最後一根苗,不至於斷子絕孫,萬千家產散盡又何妨。
「盛家在,他便能活。盛家如果出事了,你即刻便能見到他的屍體。」小少年冷冷回道。
「……」老婦眼角酸澀。她低頭,應允道:「我曉得了。」
這可憐的盛家大公子便是他攥在手中的棋子。
眼前這人,雖然頂著盛二少的皮囊,這體內早已是別的魂。待他轉生成功,盛二少也就不存在了。
老婦在丫鬟的攙扶下離開了。
立於小少年身旁的守衛低聲道:「主子,這屍體怎麼處理?」
「焚燒了,將骨灰送回去。」
比起這個,小少年更在乎余嬌兒的下落:「把所有暗衛都派出去,三日之內,務必將她帶回來。」
「遵命。」
永安侯府的祖宅被滅門。
盛家的人已經進去查探,除了幾十具橫屍外別無所獲。
至於城內的侯府,只有一對沒用的妾氏母子在。目前正鎖在柴房,聽候發落。
河邊,余嬌嬌有模有樣的往火堆里添置木頭。
她蹲在火堆旁,將已經叉好的魚放到了上面,緩緩烤著。
昨天跑出來的時候從酒樓帶了不少吃的,蔥油餅已經吃光了,還剩幾個饅頭以及糕點。
至於燒雞、烤鴨之類,淮英並不願意吃。
他此時坐在河邊靠著磐石,悠閑的曬太陽。餘光瞥到那抹小身影忙前忙后,因為燒火的緣故鼻頭臉頰被熏黑。
余嬌嬌生怕不能展現自己的「價值」,她一定要努力把這魚烤得外焦里嫩,香氣四溢。
待大魔頭髮現,哎呀,她好像也挺有用的,那我就帶著她好了。心情高興了還可以傳授她點保命的功力~嘻嘻嘻。
可惜了沒有作料,不然余嬌嬌一人就能吃一整條。
烤了一會兒后,感覺差不多了,便給淮英拿了過去。
魚的表面有烤糊的跡象,余嬌嬌用小樹枝做了一雙筷子,她撕下一層焦皮,道:「裡面的魚肉很嫩哦,快趁熱吃。」
余嬌嬌的小臉兒灰撲撲的。
淮英盯了好一會兒,道:「去洗乾淨。」
他接過烤魚,還有那雙帶有一片葉子的「筷子」。
余嬌嬌開心的跑到了河邊,用清水洗把臉,並且好好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髮。扎的花苞有點亂了,便用手蘸水弄整齊了。
自己身上還穿著素凈的衣裳,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她低頭聞了聞,還有一股飯菜的餿味,大概是裝食物的時候染上的。
啊,這條河真是清澈見底,好想進去泡一泡。
初春的天還是有些冷,估計會著涼。而且在野外不方便也沒有新衣裳。
余嬌嬌頗為鬱悶。
淮英就看見她小小的一坨,半晌蹲著不動。他吃了幾口的魚,便放下了。原地打坐,感覺到身體已經逐漸吸收了冰鑰。
遠處傳來了嬉笑聲,余嬌嬌抬頭,看到附近村子里的少女端著木盆,結伴來到了河邊。
她們很快便注意到了不遠處的男子。
見他面若桃花,唇紅齒白,不由得看愣了。就連說笑的聲音都漸漸消失,幾個少女竟是莫名覺得羞澀。
好不容易見到人,余嬌嬌倒是自來熟的湊了上去:「幾位姐姐,你們可是住在這附近?」
「是啊,前面不遠就是卞水村。你們二位……」答話的是一妙齡少女,她容貌秀氣,是同伴里長得最好看的。
小女娃看著年紀不大,圓潤的小臉兒,笑著的月牙兒眼,看著真討喜。余嬌嬌說道:「我與公子從雁城而來,準備前往犁山。輾轉勞累,才會在這裡休息片刻。不知,這裡距離犁山遠不遠?」
「從這往南去,走官道大概需要一個多月的時間。」
少女耐心的說道:「要是你們選擇抄小道,可以減少好幾日的路程。」
「這小道要怎麼走?」
「從我們卞水村後面有一條山路,繞過去就可以。但是這山上有許多洪水猛獸,如果你們家的公子是修行者,那倒沒什麼好怕的。」
對修行者來說,山野間的猛獸都是小菜一碟。
余嬌嬌只是笑了笑,沒有正面回應。
少女們見她面色圓潤,一看就是沒吃過什麼苦,只是這衣服太髒了些。
其中一個少女說道:
「我家裡還有一妹妹,她比你大個兩歲。前兩年許多衣裳穿不上了,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去?」
余嬌嬌心中一喜,她連忙說道:「怎麼會嫌棄,能有衣裳換就再好不過,謝謝姐姐。」
「那你且在這等著,我現在去給你拿。」少女有意無意的看向不遠處的淮英。
「不用那麼麻煩,我們一道過去。」
余嬌嬌說道:「我先問一問公子。」
他們之間的談話,淮英聽得清清楚楚。犁山是劍宗招募弟子的地方,這小東西的目標可是清楚的很哪。
「淮英,我們去犁山好不好?」她站在他面前,眼睛亮亮的。
淮英坐在地上,他頭髮半干,風吹過的時候那股奇異的香味更濃了。
以前他還只是一名小廝的時候,就沒有這種香氣。
「就你這連靈竅都沒通,還想去參加選拔?」淮英的聲音像三月的夜風,溫煦又涼薄。
「去試試嘛,萬一奇迹發生了呢?」
余嬌嬌可沒那麼悲觀,想辦法去犁山,如果那天祠堂遇到的「老祖宗」沒有撒謊,她三個月後就一定能修行。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這離犁山太遠,只有我自己的話可能半道上就被盛家的人給抓走了。淮英,你帶我去吧」
小女娃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半撒嬌道:「你最好了。」
「少來。」淮英還能不知道她,深知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嘴上功夫又了得。
可他卻知道,這小東西的笑容信不得。
也只是為了討好自己罷了,哪像在江氏面前那樣,從眼底笑到了心裡。
淮英雙臂放於腦後,他舒舒服服的靠在大磐石上,懶洋洋道:「我本來就要去犁山。」
「真的?!」余嬌嬌的眼睛「唰」得一亮。
能讓永安侯聽從命令的人,絕對不可能是盛家。那日來侯府的小少年,眉宇間的黑霧,明顯是轉生之魂。
他若沒感應錯,此人修的是劍宗法門。
這幕後之人暫且不提,跟玄門有仇的名門正派多了去,可敢在他轉生之際來落井下石的,他全部都記得清清楚楚。
一個都跑不了。
那便先從劍宗的祭門主開始吧。
淮英牽著馬車進入卞水村,這個時辰,村民們都在忙著耕田,這一路上倒沒看到幾個人。
少女小心翼翼的牽著小女娃,帶著她朝自己家裡走去。
想到後面跟著的男子,雙頰緋紅。
也不知道為什麼,她身子骨已經開始犯軟。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尤其是鼻尖充斥的若有似無的香氣,令她心臟狂跳。
回到家后,將妹妹的舊衣裳整理好,交到了小女娃的手中。
駕車的男子目光淡淡,他幾乎都沒有正眼瞧自己。
少女的心裡湧上一股失落。
余嬌嬌與她鄭重其事的告別,坐上車后,她奇怪道:「她是不是發燒了?總覺得她的臉紅紅的。」
「誰知道呢。」
淮英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也不知道從哪弄出的一片「枯葉」,放在嘴裡嚼了嚼。
咽下后,他舔舔嘴,看向坐在身旁的小女娃。
她正好奇的看著山野景色。
儘管離他這麼近,似乎也與往日沒太大的變化。她並沒有受到影響——淮英忽然覺得心情甚好。
余嬌嬌暫時將侯門的事情都拋之腦後,春日正好,山林的景色別有一番風味。
忽然,她看到了一抹黑影,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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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英是天生媚骨,後面會詳細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