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他桀驁狷狂(六)
不知錄雪看過小房書之後,俊臉是否還能掛住這樣正義凜然的表情。
繆梨雖有心刨根問底,奈何她的臉面代表著卡拉士曼眾多子民的見面,丟大了就撿不回來,還是不要太過好奇的好。
她在錄雪的注視中正正經經地道:「不能給你。」
錄雪眸光驟冷。
他不愧為國事司最可怕的執行官,威嚴氣勢收發自如,只是動動眉眼,霎時間換了個模樣似的,說話聲很輕,卻像從繆梨的心頭碾過:「為什麼?」
繆梨求生欲作祟,腦筋飛轉,拒絕的好理由脫口而出:「我要拿給赤星看。」
錄雪一怔,收回山呼海嘯的危險氣息,重複她的回答:「給陛下看。」
「不錯。」繆梨連連點頭,「給赤星查閱也是一樣吧?其實這是我們本土的未婚夫妻共讀本,本來就應該給他瞧瞧的。」
說這話時,少女的眼瞳亮晶晶,眨眨眼眨出來的全是小聰明得逞的竊喜,她試圖掩藏,可惜技巧並不高明。
錄雪心生一念,想問繆梨「現在不想跟陛下解除婚約了嗎」。
念頭浮起,隨即按下。
他向來擁有過分充足的理智,理智提醒自己這個問話有些僭越,不該發生於執行官跟異國女王之間。
而突然出現在眼帘的那個身影,更是直接斷了他的想法。
繆梨發現錄雪的表情一下子嚴肅起來,以為他仍固執己見地要走流程,很想敲開他腦袋看看裡面的筋是不是直的,否則怎麼這樣不會拐彎。
她想錯了。錄雪嚴肅歸嚴肅,倒沒有繼續堅持親自查看書中內容,只公式化地確認:「您確定會把書給陛下檢查。」
繆梨頓時也嚴肅臉:「我確定。」
大概她這句承諾雷霆萬鈞,有著山一般的重量,錄雪聽后竟俯身朝這頭行了個端正的禮。
繆梨嚇一跳,正想請他不必行此大禮,卻見有隻手自背後伸來,迅雷不及掩耳地拿走她抱著的書。
不速之客的氣息壓得太好,靠近悄無聲息,以至於懷中空蕩蕩的繆梨此刻才發覺他站在身後,她轉頭去看,看見赤星那張欠揍的臉。
魔王不知從哪裡過來,正正板板地戴著王冠,披了宮廷制式的長外套,外套底下是雪白的襯衣,扣子居然扣得嚴絲合縫。
這會兒他被繆梨發現,絲毫不慌,反而炫耀似的揚了揚手裡的大部頭。
繆梨沒赤星臉皮厚,書被搶,她馬上伸手去夠,腳下不留神勾到赤星的長靴,失控地往前倒。
如果以這種姿勢倒地,繆梨的腦門兒得磕出好幾個大包。
幸而她有個心腸還不算黑透的未婚夫,赤星伸手一拉,登時軟玉溫香撲個滿懷。
沒磕到地,磕赤星的胸膛也夠嗆,繆梨完全體會不到被丰神俊朗大魔王擁抱的幸福,只覺額頭很痛,直起身一邊揉腦袋一邊道:「書還我!」
「還你?」赤星道,「我剛才好像聽見誰說要把書交給我檢查。」
「我沒說。」繆梨道。
她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越髮長進,眼睛溜溜圓,跟真有那麼回事兒似的,恐怕要在臉蛋上狠狠咬一口,她才知道教訓。
赤星輕輕一笑,突然單手捂了繆梨的臉,將她隔到旁側。
繆梨第一反應是這個刁民要害朕,透過指縫瞧見赤星用另一隻手打開書的動作,猛然驚覺他要做的事比害她差不到哪兒去,胳膊亂揮,硬是夠不著,腦袋偏開想跑,他的動作更快,捏了她的臉,捏得嘴巴嘟嘟。
這情形很好笑,更好笑的是赤星翻開書時繆梨的表情。
心如死灰不過如是。
赤星隨手一翻,垂眸掃兩眼。孰料兩眼所見的威力已經相當巨大,饒是久經風浪的萬魔之首,也不由得瞬間屏息,瞳孔收縮。
繆梨趁他分神,打掉臉上那隻手,飛速奪回書,可晚了就是晚了,羊丟掉可以補上牢籠,羞羞的書被看到記憶長存,除非給赤星做洗腦手術。
赤星不做洗腦手術,他只是看著繆梨,眸光意味深長。
「托女王陛下的福。」他慢悠悠道,「我長了好多見識。」
繆梨大赧,想起錄雪還在一邊,下意識投去目光。
錄雪在關庫房的門,關門可以關那麼久,眼觀鼻鼻觀心,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赤星揶揄完未婚妻,瞧見繆梨手背有塊修鍾沾上的臟污,掏出手帕扔給她:「手碰到什麼?」
繆梨不要手帕,飛快地跑了。
而錄雪轉過身,恰巧看見赤星給她手帕的一幕。
他什麼情緒都沒表露。
回到王宮,繆梨將書鎖在柜子深處,一連貼上許多張封閉魔符,並決定日後返回卡拉士曼,一定把書狠狠扔在外交大臣跟前。
吃晚飯的時候,女王在房間坐著,試圖假借身體不適逃避跟赤星共用餐桌。
王宮這麼大,在哪裡吃飯不是吃,非得擠在同一個餐廳。
菇冬三番兩次來請,繆梨假咳嗽咳得肺疼,他還是一次三趟地來,態度恭恭敬敬,笑容親親切切。
「陛下等您一塊兒用飯呢,女王。」菇冬道。
少女坐在地毯上,聞言用手背碰碰額頭,擠出個虛弱的笑容,彷彿真病,說話也小小聲:「請陛下先用吧,別為我耽誤腸胃。」
「不會不會。」菇冬道,「女王不去實在可惜,陛下正要跟我們分享今天在書上看到的有趣內容。」
赤星等在餐桌前。修長的手執著一把餐刀,輕薄鋒利的刀刃在燈下閃著銀色光輝,如同一彎沾染煙火氣的月。
繆梨不來,他不吃飯,只管成竹在胸地等,像事先通關的玩家,過程漫長,但他清楚終究會得到想到的結果。
過不多時,赤星想要的結果慢吞吞地、不情不願地來到。
繆梨進入餐廳發現被騙,僕從們根本已經被驅散,飯桌邊只有赤星一個,他見她來,志得意滿地抿一口酒,薄唇添了豐潤的紅,很是好看。
「怎麼,怕我把你的心愛讀物宣之於眾?」赤星問。
他存心不讓繆梨好好吃飯,什麼時候不說話,非等她坐定完成一番心裡建設之後才舊事重提,就要看她炸毛的樣子。
繆梨假笑道:「我不怕。」
對待做作的魔王要用做作的語調,女王語氣天真得她自己都感覺裝腔作勢成分過多:「陛下才不是討厭的長舌婦。」
無心拍馬屁,馬屁上趕著湊前讓她歪打正著,繆梨的明褒暗貶赤星不可能聽不懂,但他居然有點受用的樣子,至少聽了在笑。
損他的未婚妻,他難道也會喜歡嗎?
「想我不說,也可以。」笑完之後,赤星道,「不過。」
他靠著這個「不過」成功地從繆梨口中套路到又一聲「哥哥」。
吃完飯走出餐廳,想泄憤的繆梨偷偷把赤星的影子踩上好幾腳。
今天晚上,工匠國的女王跟中心坐標的王還是分房而眠。
夜色漸深,赤星忙完國事沐浴換衣后,自顧自地往他的卧房走。
他雲淡風輕,跟在後頭的菇冬無法淡定,眼看今天陛下又該獨守空房,他再忍不住,幾步上前:「陛下,去女王那兒吧。」
赤星瞟他一眼。
菇冬從這一眼中看出「什麼時候輪到你安排」的意味,然而赤星不急,他不能不替赤星急,乾脆身子一矮,沒形象地抱住魔王大腿:「陛下,您得去啊!求您為……身體著想!」
菇冬兩眼淚汪汪:「求您了。」
赤星站定,低頭望著菇冬,神色莫辨,片刻不語,菇冬嚎完好一會兒,他才抬腿把內務官踢開:「少管閑事。」
卧房之內,繆梨背靠床頭坐,就著燈光寫字。又收到德發的信,這次是國事,她正大篇大篇地寫回復。
即將寫完,她也睏倦,張嘴打個輕輕的呵欠,但願這呵欠能吸引好夢光顧。
繆梨準備睡覺,卻就在這時,房門洞開,赤星走進來。
他今晚穿的睡袍很長,擺子拖地,隨走動拖出濃濃的波紋。腰帶不用看一定鬆鬆垮垮,繆梨看向他,原本平視的,幾秒鐘后不得不把視線抬高,去看他的臉。
「幹什麼?」她問。
「你今晚跟我睡一間。」赤星道。
這個看臉的世界,什麼流氓話經由漂亮男性說出來都會變味,而由赤星說出來何止變味,根本從誘哄變作命令。
繆梨從不輕易屈服於美貌,面對赤星的要求,她心裡道「滾滾滾」,從嘴巴說出當然得客氣些,堅定地搖頭:「不要。」
「什麼都不做。」赤星道。
騙鬼的嘴。
繆梨還是不要。
她拒絕時總有那麼一股倔強的堅定,彷彿心中立塊磐石,輕易不能撼動。
或許她定定的目光太有感染力,赤星沉默須臾,沒拿身份和婚姻體驗壓她,轉身離去。
離開前,他道:「明天我們去個宴會。」
「什麼宴會?」繆梨問。
「普通的職官聚會。」赤星道,「我的未婚妻應當在王國的主要運作司官跟前露露臉。」
這要求很合理,繆梨沒什麼拒絕的理由,儘管她不想有那麼高關注度,日後被退婚少一點尷尬。
翌日,出發前往宴會地點前,繆梨花了不少工夫在打扮上。
赤星明明說過那是個普通聚會,但負責打理王宮所有事務包括打理繆梨的菇冬還是希望給她盛裝。
「女王畢竟是頭回跟陛下一起出現在公開場合。」菇冬貼心地道,「隆重些好。」
他一邊說,一邊指揮女僕把繆梨紅禮裙的裙邊再理理。
赤星在看繆梨打扮。
他早穿戴完畢,不利用多餘的時間處理國事,卻有心情在女士專用化妝間消磨。
繆梨的發尾被燙卷,隨後挽進王冠,她不懂既然要挽起,為什麼還燙來燙去。
女僕侍弄完繆梨的頭髮,準備化她的臉,被赤星叫停。
「什麼都別給她抹。」赤星道,「難看。」
女僕聞言瞧瞧繆梨的臉,感覺陛下說得不錯,這五官多一分則妖少一分則黛,化不好弄巧成拙,還不如保持純天然。
臉不用化妝,女僕工作提前告罄,恭恭敬敬朝赤星行禮退下,菇冬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帶著其他僕從們走了,梳妝鏡前只剩繆梨,還有她的未婚夫。
繆梨在檢查衣服,低著頭瞧來瞧去,聽見走近的腳步聲,知道赤星過來,並不理他。
她不聞不問,他偏要招惹,以食指指節輕輕抬高她的下巴,令她抬頭。
繆梨才想問赤星又搞什麼幺蛾子,話未出口,唇瓣封緘於他溫暖的指尖。
赤星彎著腰,把一個濕軟的東西抹到她嘴巴上,抹得均勻細緻,動作比當初替她硬核卸妝時不知溫柔多少。
等他撤離,繆梨瞧見那拇指上的一撇紅,再看鏡子,自己唇上多了層甜甜的唇脂。
稀奇,他挑的顏色竟然不是死亡芭比粉。
繆梨被他的親近動作惹出些尷尬,說謝謝好像不對,說不許這樣也不對,眼神騰挪許久,直到她從鏡中看見他那扣齊整的禮服。
繆梨轉移話題:「怎麼在王宮裡你就不能好好穿衣服?」
總是大開大合,有礙觀瞻,雖然不失為一道風景……還是有礙觀瞻。
走出王宮倒規矩起來,這可不像他的性格。
赤星挑眉,似乎覺得繆梨提的這個問題很沒營養。
事實上,他就是覺得很沒營養。
「你是我的未婚妻。」他搓搓手指,搓的是軟紅,磋磨停留其上的她的觸感,「好看的,我只留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