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雖然紅髮盜賊傷勢不輕,但是幸好他來時丟在林子外的馬沒跑,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等著主人,他可以騎著馬行動。而更讓他驚喜的是,昨晚惡鬥時被驚跑的另一匹馬也自己跑了回來。
重點在於,馬背上那袋財物還好端端地在那裡。
理所當然的,紅髮盜賊愉快地將其收歸己有,一時間覺得身上的傷勢似乎都輕了幾分。
在收拾好東西之後,他帶著兩個小鬼前往附近的一座小鎮,在那裡稍作休整,找當地的醫師重新處理了一下傷勢。吃飽喝足之後,踏上了重返王城的路。
鑒於他受傷了需要休養以及兩個少年都不會騎馬,再加上發了一筆財,所以紅髮盜賊毫不吝嗇地花錢直接雇傭了一輛馬車。
馬車晃晃悠悠地上路了,雇傭來的馬車夫在馬車外駕駛,一大兩小窩在馬車裡。
薩爾狄斯坐在一邊,一張漂亮的臉此刻陰沉沉的,自從早上意外代替彌亞接受了『大姐姐』的『謝禮』之後,他就不時地用手使勁揉搓自己的額頭。
可是無論他怎麼用力擦,都還是覺得難受得要命,那一處的金髮都被他弄得亂糟糟的。
彌亞在旁邊看著,怎麼看怎麼像是一隻金毛波斯貓因為自己漂亮的毛髮被弄亂弄髒所以一臉不高興地拚命給自己舔毛。
想起早上的那一幕,他有點想笑。
但是現在笑出來,波斯貓絕對立刻炸毛給他看,所以他忍住了。
看著薩爾狄斯又要抬手去擦額頭,彌亞趕緊靠過去,握住他的手。
「別擦了,那裡很乾凈了。」
彌亞看了看薩爾狄斯的額頭,那一塊皮膚被擦得通紅,可想而知擦得多用力。而薩爾狄斯的皮膚本就很嬌嫩,再這麼繼續擦下去,恐怕就會硬生生地擦破皮。
琉璃似的異色瞳孔看著彌亞,薩爾狄斯淡粉色的唇微微抿緊。
那一處的額發不少都被他擦得翹了起來,形成往上戳起來一撮毛,彌亞看著那撮毛,竟還覺得有點可愛。
少年抿著唇看彌亞,氣鼓鼓的,滿臉都寫著不高興。
他說:「臟。」
他對彌亞嘟噥著,就像是一隻喵嗚喵嗚沖著伺候自己的人告狀的貓大爺。
因為顏值太高,所以就算是生氣看起來也像是在撒嬌,讓人看著心軟。
至少彌亞看著就很想摸摸他的頭給他順毛。
「不小心玷污了少爺您純潔無暇的軀體,還真是抱歉啊。」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紅髮青年側身躺在車廂內鋪著柔軟褥子的那一邊,扯著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兩個少年。
薩爾狄斯一轉頭看向紅髮盜賊,眼底就迸出一絲戾氣。
區區一個低等的盜賊,連親吻自己腳的資格都沒有。只要一想到他居然被這樣的低等人碰了額頭,他就覺得渾身難受。
心裡一股戾氣翻滾著,讓他煩躁至極。
若是還在府邸中,他絕對要讓他的僕從將這個該死的盜賊就地處死!
雖然清楚地感覺到貴族少年目光中翻湧的煞氣,不過紅髮盜賊並不憷。
雖然他現在受了傷,但是一個小崽子還真嚇不到他,就算是頭虎崽子也一樣。
他沖薩爾狄斯微微昂起下巴,那是挑釁的動作。
薩爾狄斯冷冷地說:「我並沒有允許你跟過來。」
紅髮盜賊懶懶地一笑。
「可是花錢雇傭這輛馬車的是我。」
「那是你這個盜賊用卑劣的手段從貴族手中偷盜來的財物。」
「但是現在我這個卑劣的盜賊是這輛馬車的僱主。」
「你——」
一男人一少年,一大一小,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爭鋒相對。
彼此都看不順眼的兩人互不相讓的對峙讓馬車裡的空氣驟然變得緊張,氣氛一時間凝固起來。
金髮少年異色雙瞳中的戾氣洶湧翻騰。
紅髮青年的目光也滲出一絲冷冷的銳芒。
這兩人在那邊冷冷對峙著,但是在旁邊的彌亞看來,卻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在他眼中,完全沒什麼緊張氣氛,怎麼看怎麼像是一隻金毛波斯貓和一隻紅毛狐狸在對峙。
波斯貓揮舞著小爪子,兇巴巴地沖著紅毛狐狸喵喵直叫。
紅髮狐狸慵懶地趴在軟墊上,輕輕地甩著火紅大尾巴,故意唧唧的挑釁兩聲。
波斯貓瞬間炸毛。
喵喵喵!
唧唧唧~~~~
喵喵喵——
唧——
不好,要笑出來了。
彌亞搖了搖頭,趕緊停止自己的腦補,一抬眼看到薩爾狄斯又要搓額頭,趕緊再次把他的手拽住。
「你再搓就破皮了。」
被彌亞抓住手,薩爾狄斯雖然沒有甩開,但是神色看起來非常焦躁。
他皺著眉說:「可是我覺得不舒服,臟死了。」
看著焦躁不安的薩爾狄斯,彌亞想了一下,然後,他伸出手,指尖輕輕碰了下薩爾狄斯額頭上通紅的那一塊皮膚,指尖在上面虛晃,用很輕的動作作勢擦了擦。
緊接著,他湊過去,張嘴,對薩爾狄斯的額頭輕輕吹了一下。
一下,又輕輕地吹一下。
這一系列動作彌亞做得很自然。
因為在他眼中,薩爾狄斯真的就跟一隻貓貓差不多。幫一隻傲嬌的波斯貓順個毛吹吹氣什麼的,再正常不過。
他輕輕地吹了幾口氣,然後就笑眯眯地哄著波斯貓大爺。
「我幫你擦過啦,所以很乾凈啦。」
所以,乖哦,不鬧了哦。
彌亞這麼說著,想也沒想,順手摸了摸薩爾狄斯的頭髮。
金色的髮絲細膩柔順,跟絲絨一般,擼一把的手感非常好。
薩爾狄斯呆住了。
額頭上火辣辣的痛著的地方被那股柔軟的熱氣掠過,有點癢,將痛感都壓下去幾分。
他獃獃地看著彌亞,下意識抬手按在額頭。
這一次,他沒強迫性地揉搓那裡。
他覺得只要一搓,就會把那點痒痒的感覺給搓掉。
薩爾狄斯按著被彌亞吹氣的那一處額頭,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但是臉頰卻一點點的紅了起來。為了不被彌亞看到自己的臉,他抿著唇,低下頭,不再說話。
被順了毛的波斯貓乖乖地坐在那裡,不再鬧騰,車廂頓時就平靜了下來。
哄好薩爾狄斯,彌亞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另一邊。
「其實他說的也對……你受了傷,在那個鎮子上多養幾天傷比較好。」他說,「我們約定的,你送我們到鎮子上就可以了,沒必要送我們回王城。」
紅髮青年仍舊保持著側躺著的姿勢,懶洋洋地瞥了彌亞一眼。
「一看就知道嬌生慣養沒點威脅力的兩個小鬼,可是最好的肥羊,沒個大人跟著,半路被人當貨物賣了你可別哭。」
他從不會把人心想得太美好。
這孩子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還是太單純了些。
或許是因為還沒見過太多這世上的醜惡,那一雙眼也是乾乾淨淨的,像是晴朗時分的海上天空。
他卻忍不住想,等這孩子長大后,還會是現在這幅模樣嗎?會不會也逐漸變成他討厭的那種貴族的模樣?
少年的聲音打斷了他一瞬間的晃神。
「可你回去王城的話,不怕被抓嗎?」
「他們搜尋的是一位女盜賊。」
年輕的男性盜賊挑眉。
他已換回男裝,洗掉了臉上的妝,嗓音也改回自己原來的男性嗓音。
現在躺在車廂里的人就是一個長相俊朗的青年,一眼看上去和女性完全搭不上邊,當初那個嫵媚舞姬的痕迹一絲一毫都看不到。
「我能不能問一下,你為什麼要裝扮成女人?」
而且還裝扮得那麼像,他完全沒看出來美麗的舞姬小姐姐居然是個男人!
「這個嘛……」紅髮盜賊頓了一頓,眼中露出一點懷念的神色,他說,「我有個早夭的妹妹。」
彌亞恍然大悟。
「所以你總是假扮成女人,是為了不忘記她?」
「不,和她沒關係,純粹是因為打扮成女人比較容易讓人放鬆警惕,也更容易引誘肥羊……不是、更容易引誘那些富商官員上鉤而已。」
「……」
所以突然提起你哪位早夭的妹妹的意義何在?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所以你每次都是靠女裝的美色引誘你口中的肥羊嗎?
想到這裡,彌亞突然有點同情盜賊口中的那些肥羊。
不僅沒啃到可口鮮嫩的青草,反而因為咬了一口大刀導致自己大出血。
自己親手引狼入室先不說,要是他們知道把他們迷得神魂顛倒的舞姬美人兒居然是一個大男人,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大的心理陰影。
「不過,你能假裝得那麼像,也真是厲害。」
裝扮成女性時完全看不出是男人,恢復男性裝扮時和就女性毫不搭邊。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這技藝可以說是出神入化。
對此,彌亞是服氣的。
「你說得沒錯。」
紅髮盜賊毫不客氣地接受了少年的讚賞——至少他是這麼認為。
他對於自己這個本事向來是很驕傲的。
「男性想要假扮成女性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想要做到天衣無縫讓所有人都認不出來,需要很高深的手藝。有這種本事的人,這世上並不多。」
說到這裡,看著彌亞,紅髮盜賊突然意有所指地一笑。
「想學嗎?」
他那雙鳳眼輕輕地對彌亞眨了下眼,上挑眼角儘是惑人之色。
「我教你啊。」
少年瞬間一個激靈。
「非常謝謝但是不必了!」
彌亞十動然拒。
少年在一驚之後一臉警惕的模樣實在有趣,惹得本就是故意逗他的紅髮盜賊笑出聲來。
而就在這時,咔噠一聲,車廂一晃,馬車停止了前行,外面也傳來了車夫告訴他們到了的喊聲。
彌亞掀開窗布探出頭看了一眼,熟悉的巨大運河和運河環繞著的龐大王城已出現在他的眼前。
「到分別的時候了啊。」
紅髮青年抬眼看了一眼窗外,仍舊躺著沒動,只是抬手將剛才在鎮子里新買的亞麻布外罩往薩爾狄斯身上一丟。
「如果我沒猜錯,追殺你的人應該是在王城中看到了你,你這次最好把自己遮緊一點。」他斜著眼看著薩爾狄斯說,「你出事也就罷了,別連累了別人。」
薩爾狄斯哼了一聲,懶得搭理那個盜賊。
但是他脾氣壞歸壞,卻還是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雖然拉著個臉但是下了馬車就將外罩披在身上,擋住自己的臉。
彌亞也跟著跳下車,下車后,他回頭看向馬車內。
身形修長面容俊朗的青年側身斜斜地躺在馬車裡面,眼角微揚地看著他,上挑的鳳眼眼梢透著似多情又似無情的痕迹。
胸口稍敞著,露出半邊有著精瘦肌肉的胸膛,越發顯得放蕩不羈。
火紅的長發散落了幾縷在他胸前,彷彿和繃帶透出的血色交融在一起。
「這樣就算是完成了你與我的交易。」
他說,
「我收了你半塊黑麵包,作為交換,我將你們安全地送回城市。」
彌亞的目光落在紅髮盜賊胸口露出的繃帶上,他抬手擼下手腕剩下的那隻銀鐲子,想了想,又轉身摘下薩爾狄斯純金的臂環,然後他拿著兩個手環伸進馬車裡,想要遞給對方。
紅髮青年皺起眉,語氣透出幾分不快。
「錢貨早就兩清,我只是履行約定,不需要你再給我東西。」
「不,這不是報酬,這是報銷你的工傷……唔,就是你在幫我工作的時候受了傷,醫藥費就由我出。」
他堅持道,「你必須收下。」
工傷費用必須給報銷,這是原則問題。
和少年那雙認真的藍眸對視了數秒,紅髮盜賊失笑。
「比起你身邊那傢伙,你實在不像是個貴族少爺。」
他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
他想,就算長大了,這孩子應該也不會變成那種討厭的貴族。
「你這樣很容易被人欺負的,跟那傢伙多少學著點吧。要知道,這個世界,只有他那樣的禍害和我這樣的壞人才活得久。」
「……其他的先不說,你說自己是壞人為什麼說得這麼自豪?」
紅髮盜賊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伸手拿走少年手中一金一銀兩個鐲子,將其舉在空中笑著對少年晃了晃。
「感謝僱主大人您的慷慨,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哦,對了,這個你拿著,以後再遇到我這樣的壞人,你好歹還能用它掙扎一下。」
他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遞給彌亞,可是當彌亞伸手去拿的時候,他卻沒有立刻鬆手。
「貴族……和盜賊啊,以我們彼此的身份,未來大概是沒有再見的機會了。」
「所以,也沒必要知道彼此的名字。」
他笑了一下,忽然話鋒一轉。
「不過,就如同海浪起伏的變化無常,如同月之女神的變幻莫測,人的命運亦是如此。雖然有些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也並非不存在。」
他鬆開拿著匕首的手,卻反手握住了彌亞的手。
「小傢伙,我們來做個約定吧——雖然很可能無法達成。」
他說,微微眯眼,細長眼角挑起一點多情而誘人的弧線。
「如果在遙遠的未來,我們再次相會的話,那個時候,請告訴我你的名字。」
「而同樣的,我也會將我的名字告訴你。」
將少年握著匕首的手抬起,俊朗的紅髮青年低頭。
長長的如火焰般灼熱的髮絲垂落在少年的手腕上。
缺乏血色的蒼白的唇落在彌亞的手背上。
「用這個吻,作為約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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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斯貓:草!(依然是綠色的可愛小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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