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城市 12

老頭兒是真的壓根沒料到他們會這麼問的。

因為在他眼裡普通人類都是蠢貨，最好拿捏，畢竟以前在地面的時候他就是花言巧語來哄騙那些人類而他們也都是信得。而人類的幼崽更是好騙，他當時還騙了許多小孩兒的鮮血來增加自己的修為。

可卻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人類就碰了釘子。

可惡！他想到。

可是現在還不到時候，地底的東西還沒有準備好，必須要拖些時間才行，雖然他現在已經很不耐煩了，並不想同這三個討厭人的東西對話。

不能功虧一簣，好不容易才等來的外鄉人，絕對不能放過！

他強迫著自己靜下心來，吐了幾口濁氣之後哦，他又重新抬起那雙渾濁的眼睛。

阿克複的的臉上浮出不自然的微笑，由於並不經常做這個動作，顯得有些可怖。

「只是想找幾個人說說話而已，畢竟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其他人，以免引起族中的慌亂。」

阿克複的語氣低了幾分，有些想哭的意味，「再說了，憋了這麼多年，我這個快要入土的老人不免有些絮叨，這些事情壓在我的心底很久了，總想要找人排解排解。」

「你們三個是外來者，是最好的訴說對象，再說了，我也喜歡和小孩兒待在一起，覺得自己好像能夠年輕不少。」

他微笑著期待對面三人給他回應，可是等來的卻是一片沉默。

阿克複不死心繼續扯著嘴角笑道，「你們不準備安慰安慰我這個半截身子如土的老頭子嗎？」

他頓了頓，想要開始打感情牌，「我當時也有孫子和孫女，可惜卻夭折了，若是正常長大繼承了血族的血脈，現在應該也是好好的，能夠在這裡陪我說話陪我聊天，我這個糟老頭子也不至於這些年那麼寂寞沒人聊天了。」

周歲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他在前言不搭后語的講什麼玩意兒。

然而阿克複確實因為注意著地底的東西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到底在說什麼，等到又一輪賣慘完畢，他發現對面的人依然不為所動。

祁霽不吃他這一套，依然冷漠，眼底浮露著漠不關心，「這些事情對你的族人去講，應該比和我們說有效。」

「畢竟，」他垂下眼嘲諷一笑，「我看您現在有些心梗。」

周歲微微側頭看了身邊的人一眼，緊接著悄悄放出精神力。

雖說祁霽平常冷冰冰的，也不太愛說話，但也很少是這個樣子。

除非……

是老頭兒別有所圖。

周歲原本正打算將手從兜里拿出，卻忽然一頓。

她眉頭皺了皺，抬眼看向阿克複。

阿克複已經放棄了同祁霽交談。

他注意到了周歲的表情變化，下巴略微上揚，聲音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喜悅，「小女娃，怎麼了？」

周歲鬆開手垂在兩側，緩緩起身，「想笑就笑，憋著多難受啊。」

這句話像是按下了某個開關，阿克複終於剋制不住開始瘋狂大笑，脖子上圈著的白髮隨著他動作的起伏散開來。

周歲這才看見阿克複的脖子上全是分叉的小樹枝，就像是黑色的樹木，只不過長在人的脖子上顯得怪異而又滲人。

他的手指節也變得狀同樹枝，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樹皮。

「這是、什麼？？？」顧之連忙站在他們身前，想要保護其餘二人。

「他說謊了。」祁霽深吸一口氣，咬牙從輪椅上站起，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握拳凸起青筋。

都這時候了，周歲還是分出了些心思，看著他額頭並不明顯的幾滴冷汗，「你要不還是坐下吧？」

祁霽垂頭望著她，嘴角勾勒起一抹笑，聲音有些輕，「沒事。」

周歲一怔，心裡突然爬上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不過祁霽下一刻就轉頭看向瘋狂大笑的阿克複，他對兩人說道：「他應該吸收了在他故事裡的那個黑影，可是黑影力量太強他沒有辦法完全壓制，每年鎮上失蹤的鎮民其實並不是給黑影的祭品，而是給阿克複的。」

換言之，阿克複一半的血液現在是屬於黑影。

「現在怎麼辦？」

危險當前，顧之說話突然流利不少。

而由於阿克複的發瘋，在阿克複住宅周邊的一小圈長出了新的黑色樹榦，把四人圈在了一小片領域內。雖然異能暫時被封閉，顧之卻也感受到這些樹木的殺意。

這些殺意也正是使得周歲站起身的原因——老頭兒想要在這裡幹掉他們。

「我的生日就要到了，每年生日我都要吸收新的血液，之前那麼多年用鎮民的鮮血我實在是不忍心，現在白白送上三個小肥羊給我，可真是天賜的福氣。」

此時的阿克複除了兩個胳膊兩條腿還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壓根看不出他是人。黑色的樹皮布滿全身，脖子橫生出來的樹枝交叉縱橫，還長出些綠色的葉子。

「不忍心你不還是用鎮民的血液給自己做養料了？這個時候就別吹自己了，想活下去就直說，別給自己的樹皮臉上貼金了。」周歲嘲諷道。

「哈哈哈哈哈哈，隨你怎麼說，待會兒還不是要乖乖被我吸干血液，」阿克複打量著三人，「一個吸血鬼，兩個異能者，吃了這一頓，明年甚至後年我都可以不再動用族人的鮮血了。」

「來吧。」

阿克複話音剛落從地底凝聚出些黑色的影子朝著周歲他們襲去。

眼看著就要靠近三人，一道淡紅色的血障陡然長開，而黑色的影子在接觸到血障后立馬消融不見。

「這是？」顧之眨了眨眼睛回頭，站在他身後的祁霽雙瞳赤紅，一隻手上縈繞著淡淡的紅光。

「居然恢復了能力，」阿克複有些不可思議，不過很快低笑出聲，「不過我看你一個殘廢怎麼護得住兩個人。」

說完雙手抓起，地面轟然晃動，一個黑色的、兩米高的巨影慢慢爬了出來。

「這是原本黑色森林的主人，它的意識已經被我吞噬，可是身體卻因為是大自然的饋贈不死不滅，小孩兒，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打得過它。」

畢竟當年，他可是打敗了自己，而自己已經是血族之中能力最強的，他就不信憑這個那三個小孩兒還能活下去。

祁霽往前慢慢走去，低聲囑咐著身後的二人，「小心。」

他的背後倏地揚開一雙赤紅的翅膀，雙手結印朝著黑影襲去。

周歲略有些擔憂地看著祁霽。

黑影少說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再加上這些年阿克複的精心培育實力已經難以想象，再加上祁霽的腿……

而祁霽也是知道這一點，所以他的打法讓周歲有些心驚。

幾乎是放棄了防守專註於攻擊。

阿克複悄悄挪了腳，他沒想到這個吸血鬼的能力這麼強。

以防萬一，他也要動手才是。

祁霽察覺出他的意圖，想要過來阻擋他。

而阿克複朝著黑影丟去一段黑色樹枝，「攔住他。」

祁霽身前驟然多出一道樹杈編織而成的網。

阿克複一面沖著，一面掃射出樹枝朝著另外兩人攻去。

這兩人，總該先死吧，他想到。

而眼前的景象卻令他獃滯在了原地，「怎麼會……」

那個女生居然抬手攔住了那十幾根沾有劇毒的樹枝。

周歲鬆開抓著顧之後撤的手，緩緩抬頭，「老頭兒，是不是很驚訝。」

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