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八)
雲卿和秦疏朗一起站在房間里的那張向日葵的照片前面,裝模作樣的摸了摸下巴:「怎麼樣?秦哥,看出來啥沒?」
「你指望我干看著能看出來什麼?」秦疏朗沒好氣的瞪了雲卿一眼,「我只是在記住畫面,好和一會兒拆下來的時候能看做對比。」
「哦。」雲卿沉默了三秒,「那你幹嘛不直接用手機拍下來呢?沒電了?不然我借你?」
秦疏朗抽了抽嘴角,默默的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一邊拍照一邊臭著一張臉。
「……」明明他提了個不錯的建議為什麼秦疏朗這眼神和吃了蒼蠅似的,他看起來就那麼無腦提不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嗎?
「拆下來。」
「好哦。」雲卿仗著自己大高個伸手把照片取了下來,輕車熟路將照片取出,「咦?」
「怎麼了?」
「這畫,反過來了?」雲卿將裡面的照片取了出來,「我當時是在背面用指甲做了個印記,現在怎麼跑前面去了?」
「你在哪裡做的印記?」秦疏朗低頭想要將照片拿到手中,被雲卿舉高高了。
「你不準碰。」
秦疏朗眼神複雜,沒有拒絕。
雲卿指了指在照片邊緣上有一個並不算是很明顯的指甲擦劃過后的痕迹:「這裡是夾在畫框裡面的,框上就看不出來了,我想著看不到就這麼做了,你看我指甲印特別清晰,可是現在和我放進去的時候反過來了?誰這麼無聊啊還專門調換一下正反面?」
秦疏朗看著那向日葵的照片,眨了眨眼睛再一次看向他們所居住的房間之內,因為是員工宿舍的緣故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總體看上去硬要說是對稱也是對稱。
秦疏朗坐在床褥上,斜著眼睛思考:「昨天晚上一共叫了兩個人的名字,一個是宋飛,一個是陳嬌嬌,如果要遵守對稱原則,那應該是兩個男性或者兩個女性,若是我們也參與其中那就會形成兩男一女的局面,那最先開始死的應該是個女人,但是現在相反是個男人,我推斷對稱這個詞不是死亡條件,而是出巢的線索。」
「哦。」雲卿迷惘。
「宋飛的死很蹊蹺,我有一種猜想。」
「您說您說。」
秦疏朗冷冷的瞪了雲卿一眼,雲卿乾咳一聲。
「無論是任何的文化習俗基本上只要是涉及到祖先一事上往往都是好的寓意,原本村落建造迴廊的意思就是希望祖先能夠升天,代表著吉祥的寓意,宿舍被安排在地下一層,考考你,地下有什麼?」
這咋還突然考上了呢?雲卿也不敢不從啊?裝模作樣的思索著。
「樹根?老鼠?泥鰍?土?」雲卿每說一句就見到秦疏朗的表情黑上一分,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慫,最後卑微的偷偷摸摸抬頭瞥著,「額,那,棺材?」
秦疏朗冷哼一聲,雲卿長舒一口氣,最後一個答對了。
「明明樓上有這麼多間房間,我們卻是以員工的身份安排到一樓的員工宿舍,我們可以把這裡考慮成為棺材、骨灰盒,按照今天所推斷的巢的形成,那麼我們現在就應該就是等待升天的靈魂,合理推斷的昨晚的點名真正的意思是被叫到的名字人已經可以升天了。」
雲卿迷惑:「那這麼說宋飛升天了啊,可他屍體不是在太陽里嗎?」
「靈魂是可以升天的,但是我們不是靈魂,我們相互能夠感受到對方的體溫,感受到疼痛,沒有靈體的自覺,是因為我們還是活生生的人,靈魂升天了,在太陽里,屍體被留了下來,也在太陽里。」
「那……那宋飛的靈魂哪兒去了啊?」雲卿一臉懵逼。
「你管他哪兒去了?你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呢!」
雲卿可憐兮兮的低下了頭,這人怎麼半句話離不開損人呢。
「你知道一開始死去的那個一直拉著你的男人的名字嗎?」秦疏朗突然問道。
「不知道,他就是買炸串,說太油了不想用手拿非要我給送上去,不去不給錢,他買的多嘛,我就尋思著跟著送上去了,咋啦?有問題啊?」
「我猜想他的名字應該在昨晚導遊點名的人員裡面,只是現在無從驗證了。」秦疏朗說著說著眉頭皺了起來,「但是若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今天日出之後死去的那個女人,很有可能會回來。」
「霧草?」雲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那那那那那她會不會來找我麻煩啊?我,我沒有惡意的啊,無冤無仇的,我……」
秦疏朗眼中都是嘲諷和惡意:「現在怕了?我說的話你聽了嗎?」
「今晚你一個人睡。」
「啥?」雲卿傻了,「咋,咋讓我一個人睡呢?您要放棄我嗎?秦哥,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您可別下死亡通知書啊。」
雲卿慫的頭髮都要炸起來了,瘋狂心裡念共情,請您體諒體諒我這種腦子不好使的給個生路好嗎謝謝了秦哥!試探性的抬頭瞥見秦疏朗眼中明顯的笑意,緊張的心情驟然一松,本能的覺得秦疏朗不會不管他。
「昨晚我們中沒有人被叫到名字,最大的可能性是因為我們破壞了對稱原則,唐輝等人按照五五分將床位睡齊,遵循了對稱的原則,當天晚上在升天時間我們都在衛生間,更是破壞了規則,所以只有他們被選中了,兩人獲得了升天的資格,而我們失去了這一次升天的機會,所以今晚我們要做的就是遵循對稱,驗證我的猜測,今晚你睡到隔壁和我的對稱的床位上,這張被破壞的照片也要被換掉。」
「可秦哥,不是對稱了也是死嗎?我們房間就一人,叫名字的幾率就是百分之百啊,這我倆不就直接升天了嗎?」
「你忘了陳嬌嬌了?」
「啊!」雲卿這才想起來,陳嬌嬌沒死,陳嬌嬌說因為害怕所以沒敢出去,就沒有和宋飛一樣升天,現在還活的好好的呢。
「明白了?」秦疏朗的聲線中透出了幾分調侃之意,「叫名字並不是要我們死,而是為我們好,畢竟太陽的眼裡我們全部都是死人,是需要它來引導著升天的,唐輝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是在黑暗中的安全屋,是棺材,是用來保存我們的身體,或者用太陽的觀念來說就是——我們的屍體。」
雲卿打了個哆嗦,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為了你好』?
「那,那位姐姐怎麼辦啊?她要是半夜回來了做點兒啥……」雲卿打了個冷顫。
「十分之一的概率,你這麼確信倒霉的是你?況且也有可能直接被叫到名字不用來宿舍。」
「這完全是概率啊秦哥,這不行啊!就沒有零概率的辦法嗎?!」
「在巢里,該你死的,跑也跑不掉。」
秦疏朗坐在白色的床單之上,他雖然帶著口罩看不清楚表情,可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雲卿分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無能為力,雲卿砸了咂嘴沒敢繼續說話,都說人是群居動物,不論如何都會和他人有交際,本能的從他人的身上得到依靠和溫暖,可在此之前秦疏朗明顯是一個獨狼主義,難保在前幾個巢里,他是不是經歷過什麼慘痛的悲劇。
別人的傷口就別追著問了,雲卿還是有這個自覺的。
雲卿自告奮勇的從別的房間取了畫掛在了房間里,秦疏朗靠在床頭安靜看著他動作,雲卿回頭,想了想:「那……晚安?」
「今晚睡覺頭朝著床尾趴著睡。」
「這又是為啥啊?」
「照做就是。」秦疏朗皺著眉頭,「算了,解釋一下吧。」
這解釋這件事情還是請您別嫌煩了吧?慫包雲卿偷偷腹誹。
「直覺。」
「……???」雲卿一臉懵逼。
「日出之時見到的被擺成人形的被褥,是這樣的姿勢,宋飛的屍體腳朝上頭朝下,死去的女人渾身扭曲但是五官朝向地面,就連最開始的男人也是趴在地上死去的,我不確定這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麼,現在線索不夠,只能試試。」
「你也這麼睡嗎?」
「不這麼睡怎麼對稱?」秦疏朗揉了揉眉間,「你快出去吧,看到你我頭疼。」
秦疏朗聽到雲卿出門關門的聲音,整個空間驟然安靜了下來,始終跟在身邊,問過來問過去腦子又轉悠不過來嘰嘰喳喳吵的他難受的人走了,久違的清凈。
可秦疏朗卻不自覺的看向了身邊的另外一張床鋪,想到了雲卿那張人畜無害的臉,然後鼻子疼了起來,真是鐵頭娃。
冷笑一聲,不知道是在嘲諷誰,打開了手機翻看拍攝的向日葵照片,突然眼神一凌。
雲卿上了廁所,順帶還洗了個澡,把自己清理的乾乾淨淨肚子里沒什麼存貨才趴在了床上,確保自己半夜不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想要起夜,十分鐘,二十分鐘,空間驟然陷入了黑暗。
睡,睡不著,這樣的姿勢好難受,感覺要喘不過氣來了。
感覺要死了,趴著睡覺這麼痛苦的嗎?果然人都是要躺著睡才行啊,好想躺著睡,躺著睡最舒服了,啊!越想越難受!越想越睡不著!
寂靜的黑暗空間中,雲卿逐漸的開始冒冷汗,什麼都看不到的全黑色的空間,這一次沒有秦疏朗的呼吸聲,好可怕。
手緊緊攥住了床單,雲卿渾身都不自覺的緊繃起來,然而眼前突然閃爍過一道白色的光芒,雲卿下意識的半閉雙眼偷偷觀察,心中的恐懼卻無限拔高。
在他的視野中。
在他的床上。
就在他近在咫尺的地方……
出現了一雙瑩白如玉的。
四十碼大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