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莫棠回過神來,獃獃地摸了摸自己的嘴,不明白剛剛自己怎麼就嘴賤答應了。
她並不是不相信穆千涼告訴她的信息,而是怎麼也不願意讓一個剛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的人在這種情況下幫自己什麼。
但穆千涼聞言嘴角的幅度卻是深了,雖然她的表情沒什麼大變化,但莫棠還是有一種詭異的篤信——這人挺開心的。
然後,莫棠便看見穆千涼那本來溫和的紫眸慢慢染上了一層陰冷。本來清冷的面容也多上了一層不近人情的森寒。
是殺氣沒錯了。即便莫棠從小就被護得很好,也幾乎沒參加過什麼戰鬥,但她也能隱約感覺到出現在穆千涼身上的東西正是殺氣。
她有些驚疑地看著眼前的人。她知道穆千涼的來歷並不簡單,她身上能有這樣的殺氣她一點也不驚訝,她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這樣虛弱的人還會迸發出這樣的殺氣,難道她即使拖著這幾乎廢了的身體也非要幫上什麼不成?
「我背著你,他們追不上的。」穆千涼突然開口,內容卻是讓在場的兩人驚到了。
然而還不等兩人說什麼,穆千涼卻突然抬起了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她手上竟拿了一把刀。
兩人再次驚駭,完全想不明白這人明明沒有空間法器,是怎麼突然拿出一把刀的。而更為震驚的自然是那個護衛。
穆千涼手上的刀他當然認得,那刀柄上的白布還是他親手纏上去的呢。他獃獃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腰上別好的刀鞘,果然他的貼身佩刀已經不見了。
到底是什麼時候……
而穆千涼拿著那把刀做的事則更讓兩人吃驚。
只見她有些笨拙地拿起刀,劃開了自己兩個腳踝包紮傷口紗布。甚至因為動作的不熟練,她還不小心劃到了一點自己的腳。
「你在……幹什麼?」莫棠終於從一連串的驚駭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這個「瘋狂」的人。
穆千涼卻只是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然後輕輕咳了幾聲。
她解釋道:「這紗布纏得太緊,不方便移動。」
這時莫棠才獃獃地想起這人之前說過的話,她說……她要背自己?
在開什麼玩笑?
而眼前的人卻一本正經地繼續道:「待會兒傷口會崩裂,血可能會染到你的衣物上,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我的右手還抬不起來,一會兒希望你能抱緊我。我左手用得還不太習慣,如果掉下去了我帶不走你。」
她頓了頓,見莫棠一幅複雜的表情,便又解釋了一句:「不用擔心我,我死不了。但是回來后如果脫力了,莫棠小姐別丟下我才好……」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莫棠終於忍不住打斷了這人,「你瘋了?」
她突然覺得自己可能撿了個瘋子回來,這個人真的是剛從冥陵城的極刑下活下來的嗎?
穆千涼頓了一下,她沉默了一會兒,似乎終於想起自己這般在常人眼裡的確是與眾不同的,便輕聲道:「你可以信我。」
「別的不說,你現在能動嗎?」現在,這人可是連好好站著都得靠莫棠扶著。
就在穆千涼打算繼續解釋時,又一聲凄厲的慘叫不遠不近地響起了,接著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叫和更加慌亂絕望的呼喊。看得出,魔魘正在步步逼近。
三人互看一眼,臉色都不太好看。他們已經沒多少時間猶豫了。
穆千涼深吸了一口氣,在莫棠身前輕輕蹲了下來。
「你上來吧。」
莫棠還在遲疑著,卻聽到了穆千涼有些冰冷的聲音:「你現在除了相信我,還有其他辦法嗎?我對你而言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你願意冒險要救的人,肯定不是陌生人吧?」
「現在你這樣的表現算是善良的話,那善良與優柔寡斷似乎也沒什麼區別。」
穆千涼冰冷的話讓莫棠回過了神。
善良?她差點忘了,自己從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在放逐之地長大的人,就算被養護得再好,又怎麼可能會是善良的?
之所以在穆千涼麵前自稱善良,不過是她一時玩心想著要調笑一番罷了。
說起來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想的,此前竟只想著不希望眼前這少女有什麼事,倒還沒有自私地為自己想過一回。
當真是人長得好看,讓她一個女子也對穆千涼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莫棠自嘲般的想到。
「好。如果你真能做到,那我救你一命的人情不但抵消了,我荒河盟還可為你留出一席之地。」莫棠當即便道。
即便,她從理智上甚至都不相信現在的穆千涼能背得起她。
在一旁的護衛不可理喻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卻又遲遲沒有上前阻止。自己那莫名其妙出現在穆千涼手中的佩刀直到現在都讓他覺得毛骨悚然,要知道他可是堂堂觸靈級別的修靈者,雖說只是二等觸靈,但在荒河盟中也是個護衛長,有著不低的地位了。即便這樣他對自己的刀什麼時候出現在穆千涼手上的都毫無察覺,心中的驚駭不止一星半點,只覺得這個叫穆千涼的少女遠沒有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現在大小姐和這個不知來頭的少女達成了協議,他本該阻止,可是就像穆千涼說的那樣,她根本沒有理由害大小姐。要不,就賭一賭呢?
那邊那兩人哪管這護衛想的是什麼,在莫棠做出決定后,她便一狠心,趴上了穆千涼的後背。
出乎她意料的是,身下的人並沒有馬上摔倒,而是在輕輕地晃了晃后緩慢但平穩地站了起來。
穆千涼的額上細細的汗珠浸了出來,臉色似乎比之前更蒼白了一分。
她能感覺到身上的傷口似乎全都崩裂了,黏膩的血液已開始浸潤裹著傷口的紗布。那七天里熟悉的疼痛又再次襲來,讓她的大腦一瞬間有些空白。
不過,這些都是預料之中的。
就當是又一次任務好了,只不過她是為之努力的目標換了罷了……她總該為自己找一個活下去的借口……
「指路。」穆千涼簡短地吐出了兩個字,她沒有把僅有的體力分配太多到說話上。
在莫棠指了方向後,穆千涼便直接一躍,兩人便出現在了幾十步之外。但她這一躍,傷口中瘋湧出的鮮血便在一瞬間浸透了紗布。而這人卻恍若沒有知覺,仍面無表情地幾個助跑,轉眼間便出現在了更遠的地方。
在穆千涼背上的莫棠只覺得眼前一陣繚亂,不過幾個呼吸間,自己就已經出了荒河盟的建築群。
在後面看的護衛更是驚得臉色驟變。這樣的速度,就算是一等觸靈的修靈者也達不到。可這少女卻是在那樣的重傷下,背著一人,奔襲出了這般的速度,怎麼不使他駭然。
而等他回過神想追上去的時候,兩人早就沒影了。
……
血腥味,很重的血腥味。就像她那天撿回來這個人時那充斥了整個世界的甜腥。
莫棠伏在穆千涼背上,腦子中僅剩這個想法。
她不得不使出全部的氣力掛在這人背上,確保自己不會掉下去。即便在看到穆千涼真的能背著她站起來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沒準這人真能帶著自己飛奔的心理準備,卻從未想過會是以這樣的速度前行著。
耳邊是不曾間斷的呼嘯風聲,她卻意外地覺得整個世界安靜得彷彿只剩下自己的呼吸。
安靜得她似乎能聽到身下這人傷口寸寸崩裂的聲音。
恍惚間她似乎感到速度慢了下來,在她面前,似乎有著一大片列隊站好的人群,她有些暈乎乎的,只記得似乎聽到了幾聲呼喊,便看到有幾個人似乎立馬就向自己奔了過來,隨後好像有一個男人高聲說了什麼,接著便是一大群人瘋狂的追趕,甚至還有著好幾束光擦著她的額發飛過,然後,便又是那不曾間斷的風聲在她耳邊一直呼嘯著,呼嘯著,一直到眼前似乎慢慢出現了鋪天蓋地的一片黑暗,耳邊似乎多了好多嘈雜的聲音,有絕望的哭泣,痛苦的叫喊,無助的呢喃……當然,最多的是身後那群人驚恐的嘶吼。
「魔魘!是魔魘!」
是,那些傢伙的叫喊吧……她昏昏然地想著。
耳邊的風聲並沒有停下,反而有些越加猛烈的態勢。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風聲漸漸小了,穆千涼,終是停了下來。
她沒有輕柔地把背上的人慢慢放下來,她只是直挺挺地倒下了,然後在喉間壓抑了不知多久的痛吟終是化為了一聲不大的悶哼。
莫棠過了一陣才緩了過來,回過了神。
她不過是一個凡人,以那樣的速度奔襲了這樣的距離,她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仍有些發昏。
等她稍有清醒的第一時間,她便慌忙檢查起了穆千涼的情況。
女人早已成了一個血人,不斷湧出的鮮血片刻就染紅了一小塊土地。她緊閉著雙眸,身子不時地抽搐著,顫抖但仍緊閉的雙唇似乎昭示了她正努力壓抑著怎樣的痛楚。
莫棠愣愣地伸出手想觸碰一下這個人,手伸到空中,卻是顫抖的。
「不要有事啊,穆千涼,你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聲音一出,卻帶著她自己從未有過的顫抖。她在害怕嗎?她不知道。
身後,瀰漫的黑暗似乎漸漸遠了,慢慢的有人向她靠攏。她聽到很多嘈雜的聲音,慢慢的似乎有人喜極而泣,有人發瘋一般地喊著——「走了!走了!」
……走了?
她抬頭,有些恍惚。
成功了么……她們。
再低頭看那個臉色蒼白得可怕的少女,她發覺自己的身體仍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著,腦袋昏沉的她只有無意識地呢喃著。
「不要死……你不要死……」
「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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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些小夥伴看到這裡會疑惑修靈者的等級劃分,觸靈到底算什麼程度。但是不著急,該讓你們知道的時候會讓你們知道的,現在不在文里說明是因為還不重要。墨黑可是立下了不會讓你們背設定的flag的,我會儘力讓大家自然接受並記住這許多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