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誰是卧底（一）
躺在床上的任厲頭疼欲裂，腦袋裡一片混沌與滯澀。
眼前閃著瑣碎繁雜的畫面，卻一幕也看不清楚。
忽地一股壓力施加於他的胸口上，讓他的心臟開始不安分地瘋狂跳動起來、泵出大量的新鮮血液流向全身。
他的身體瞬間緊繃僵直，在短暫失去呼吸后又急促的喘息起來。
【正在載入控夢逃生遊戲E04副本。】
一道冰冷機械音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禁錮在他身上的壓制全部散去，任厲猛地睜開了雙眼。
失焦的視線在最短的時間聚集，散亂的視野恢復過來。
房間里的光線很暗，厚重的絨布窗帘全部拉合上了，只有絲絲光線照進房間。
但是他依舊可以辨別出來，這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
但是任厲並沒有起身觀察四周的環境，而是將手抬起附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
「砰、砰——！」
比起這詭異的環境，手掌下感受到的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衣服傳過來的溫熱更讓任厲感到驚奇。
任厲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感覺了，在他腦子裡還記得的上千年記憶里，他的胸口處從來都是毫無起伏、一片冰冷。
他並不是人，而是一個靈體，或者通俗的說，他是一隻鬼。
可是現在他卻開始擁有呼吸、心跳和體溫了……
又想起了剛才出現在他耳畔的機械聲，任厲的眼眸陡然沉了幾分。
他對那道聲音和那句話簡直再熟悉不過了，只不過那句話里的「E04副本」要變成「S01副本」。
因為在此刻之前，他是這個控夢逃生遊戲里的副本執行官。
每當到了特定的時間，無論有沒有玩家參與，都會定時開啟新一輪的遊戲，而系統就會自動出現這句話作為提醒。
無休無止地持續了千年。
任厲深深地吐納了一口氣，手撐著床鋪坐了起來，用手將散亂在前額的髮絲全部束在額后，目光沉沉。
現在是什麼意思？
他眉心蹙起，充滿危險光芒的眼睛微微眯起，自己這是變成了人類，而且還成為了一名玩家……？
頓了幾秒，任厲突然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地低嗤了一聲。
不用再日復一日地禁錮在同樣的地方，這樣的機會何樂而不為啊。
正在此時，房間門口處傳來一陣衣料與其他東西摩擦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房間里聲音顯得有點大。
任厲瞬間就感覺到了房間里多出了一個人的氣息。
任厲微眯起眼睛，警惕地朝著那股陌生氣息的方向看去——是一個身材纖細的短髮男人坐在地毯上。
那個人也敏銳地感覺到了任厲的存在，他回望過去，沒有立即動作。
過了數十秒，他才從地上站了起來，按下了房間里一排燈光開關。
一打開燈，強烈的光線就爭先恐後地照亮了整個房間，突如其來的白光刺的兩個人的瞳孔都瑟縮了一下。
任厲快速適應，然後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看起來大約二十齣頭的年紀，骨架纖細，氣質矜貴優雅，還帶著些少年的清冽。
濃墨般的黑髮淺淺地搭在白皙的耳尖上，唇紅齒白，桃花眼瀲灧著外面的陽光，看起來澄澈乾淨。
穿著乾淨的白襯衫，領口的紐扣隨意開了幾顆，精緻的一字鎖骨上的細銀鏈閃著光。
S級別的副本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參加過，說起來，面前的人是任厲千年記憶里見到的第一個人了。
任厲微微有些愣神。
兩個人對視了不知道多久。
還是青年率先開了口，清冷的聲線裡帶著微微的戲謔：「先生，你還要看我看多久呀？」
任厲回過神，面無表情地直接移開了視線。
從床上下來，開始觀察起四周的環境來。
拉開旁邊的落地窗窗帘，外面已經是天黑的模樣，天上的半弦月散發著柔和的淡黃色光芒。
這件房間的風格明顯是歐式風格的現代建築，裡面的布置和橫樑走勢，明顯是有精心設計過的，房裡面的傢具和裝飾看起來都價值不菲。
青年雙手插在褲兜里，百無聊賴地看著任厲仔細查看房間，語氣有些可愛地問道：「你是新玩家吧？我一眼就看出來了。」
任厲無聲地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你想不想知道我怎麼看出來的？」
任厲淡漠地拒絕：「不想。」
青年歪了歪頭，卷翹的長睫半遮桃花眼：「為什麼不想知道啊？我很聰明的，絕對有理有據。」
任厲微微皺眉，這人怎麼這麼聒噪。
「先生，你怎麼這麼冷淡啊？」青年對任厲的冷淡並不是很在意，反而還靠近一步，嘴角噙著笑，「要不我做個自我介紹吧？」
「你好，我叫裴鏡凌，目前從事金融工作，你叫什麼、做什麼的？我們要不要交個朋友呀？」
任厲似乎是被裴鏡凌的熱情弄得煩躁起來，語氣沉了幾分：「這裡是逃生遊戲。」
「我知道啊，正是因為這是逃生遊戲啊……」裴鏡凌又走了一步，「所以我要享受當下呀，你這麼帥的帥哥，不現在就認識，那要什麼時候勾搭嘛？」
裴鏡凌抬起手正想搭在任厲的肩上，就被任厲沉著臉直接一把握住了手心，攥的力氣還不小，白嫩的手心裡被任厲摁出了紅色的大拇指印記。.
任厲正想甩開，沒想到裴鏡凌手指直接蜷了起來，反握住了他的手，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樣。
但是眼裡卻浮起了水霧，還特別委屈地癟了癟嘴：「你幹嘛啊……」
裴鏡凌的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皮膚還特別的滑，手心的溫度很涼，任厲感覺自己就像握了一塊冰冷的軟玉一樣。
「你的顯擺和試探太低級，這樣並不會顯得你很聰明。」任厲微眯眼眸，語氣有些冷戾，「很蠢。」
裴鏡凌桃花眼裡依舊水色蕩漾，眨了眨眼：「什麼啊……我真的只是想和你交個朋友呀。」
任厲巋然不動，冷冷地看著他。
這人身上明顯有股的麻醉廢氣和激光刀等醫療儀器醫療設備工作時產生氰化氫的味道，無論他是不是真的從事醫護工作，至少和他嘴裡所說的金融工作不相符。
而這股味道浮於表面，停留時間應該並不久，顯得非常刻意。
太明顯的試探。
還有他剛才說自己是新玩家的事情。
是在看自己觀察環境后說的，眼神里完全沒有猜測的感覺，語氣也很肯定。
想來之前出現的提示音是「正在載入遊戲」，也就是說很可能遊戲環境還沒有完全建立。
所以在遊戲還沒有正式開始之前就在觀察線索的自己，就是新玩家的行為。
無聊至極的賣弄。
任厲眼神幽沉地盯著裴鏡凌。
幾秒之後。
裴鏡凌在任厲的松力里掙脫出手，向後退了一步，隨手抽過一把椅子，自顧自地往椅背上懶散一靠，用大拇指輕輕按揉著手掌心。
裴鏡凌似乎完全不在意被任厲拆穿，裝可愛的表情褪去，語氣變得慵懶地說道：「別緊張，我只是簡單地做個測試罷了。」
「你是一個新玩家，我和你同時出現在這個房間里，很大可能接下來在遊戲的時間裡都要待在一起，甚至可能會有合作的要求，如果你太笨，如果有需要，我會儘早和別人合作。我可不想要一個跟不上我思維的豬隊友來拖我的後腿。」
「測試雖然低級，但是有用。」裴鏡凌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弧度，「畢竟愚蠢，更容易試探出人的聰明之處。」
任厲微微頷首，不置可否。
「再說了……」裴鏡凌曖昧地朝他眨眨眼，語氣旖旎，「這位哥哥你確實挺帥的，我也是真的想「勾搭」一下呢。」
任厲：「……」
忽然覺得面前的人剛才賣蠢賣可愛的模樣也沒有那麼令人生厭了。
自己上千年裡遇見的第一個人怎麼這麼欠揍，任厲緊抿嘴唇，按了按自己的額角。
然後耳邊又響起了那個熟悉的機械音。
【遊戲載入成功，玩家全部蘇醒。】
【請全部玩家在十分鐘內到達大廳，遊戲即將正式開始，祝各位玩家遊戲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