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惑
在不二周助的帶領下,兩個人來到一個小樹林。樹木蔥蔥,遍地野花,很清幽的一個環境。
漫步在樹林之中,柳生音深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胸中的濁氣,好像好久好久沒有聞到如此清新的味道了,悶在房間太久了,久到她都覺得自己快要發霉了。想擁抱大自然,微風吹過,將她的髮絲調皮的吹起,讓人覺得心曠神怡。
柳生音隨手采著綠茵茵的草地上盛開的野花,一下子就采了一大把,然後呈大字形沒有任何形象地倒在地上,將手中的話湊在鼻下。「好香!」
閉上眼睛,調動身體的其他感官感受著大自然的美好。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蔚藍的天空飄著幾所朵白雲,柳生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讓覺得自己好像又過了一輩子一樣。
柳生音睜開雙眼,雙手攏在嘴邊尖叫起來:「啊——啊——」重重地吐了一口濁氣,她感覺身心暢快多了。
不二周助坐在柳生音的身邊,遞過來一包飯糰和一杯溫奶茶說:「就將著墊墊肚子吧,我想從訂婚那天起到現在你一定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不管怎樣還是身體要緊,多少吃一點吧。我已經和你家裡報備過了,在這裡你願意呆多久就呆多久,要是你想去別的地方我也可以陪你去。」
右手舉著做發誓狀,「你完全可以當作我不存在,我會在你想要我出聲的時候才會出聲,保證不打擾你!」
柳生音坐了起來,從身邊的不二周助手裡接過來將飯糰放在嘴裡默默地咀嚼著,心裡感激著不二周助的體貼周到。
本來到這裡來是散心的,剛才情緒還好好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聽了不二周助的這幾句話之後,柳生音忍不住嗚咽了起來,淚水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在柳生音哭得昏天黑地之際,不二周助默默地遞給她一塊手帕,柳生音接了過來。
「我不明白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柳生音猛吸鼻子,眼淚卻一直掉。此時此刻她不想隱藏心中的苦悶,為了怕家人擔心,她心中的弦綳得太緊了,在不二周助面前她選擇了全然的放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面對柳生音的疑問,不二周助的表情有些懊惱與惶恐,一向笑眯眯的清秀面孔帶著幾分懊惱。
「怎麼是你的錯?」柳生音不解,自己和跡部景吾的訂婚典禮上跡部景吾不出現好像怎麼說都和不二周助扯不上關係吧,和自己訂婚的又不是他,怎麼會是他的錯呢,又不是他把跡部景吾藏起來了。
……
青少年選拔集訓結束后,不二周助和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不二由美子對不二周助說:「周助,你聽說過攝影家菲利克斯嗎?」
不二周助點點頭,說:「嗯,我知道,是很有名的一個攝影家。」
不二由美子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不二周助說:「這是我店裡的客人給我的,今天他來我的店裡占卜,閑聊時聽我說我的弟弟對攝影非常感興趣,就給了我這麼一個地址,說是一個非常知名的攝影師菲利克斯在日本採風的酒店地址。我還以為我的客人在騙我,原來是真的。你要是感興趣可以拜訪一下。」
「謝謝姐姐。」不二周助含笑接了過來。
站在東京大酒店的808號房間,不二周助輕敲門,聽見裡面喊「進來!」不二周助推門而入。
從套間里伸出一個滿臉絡腮鬍子,扎著長長的馬尾巴的中年大叔探出個頭,不二周助趕緊打招呼:「你好。我是不二周助,一個攝影愛好者,今天特來拜訪菲利克斯先生。是昨天約好的時間。」
中年大叔笑哈哈地從套間里小心翼翼地走出,將手上的手套摘下,坐在沙發上說:「我就是菲利克斯,請坐。」
不二周助和菲利克斯面對面坐下,兩個人就關於攝影的問題聊了起來。不二周助將自己拍攝的一些作品拿出來給菲利克斯看,請他給予知道,菲利克斯看過之後,感覺到了不二周助在這方面的天分,看看時間,起身說:「房間里的那個小套間被我改成了暗房,我現在正在工作,前些日子拍了一些照片,正在沖洗,有沒有興趣進來看看。」
面對菲利克斯的邀請,不二周助很興奮,趕緊點頭答應,這種面對面的學習機會是很難得的,趕緊換了衣服和菲利克斯一起走進了他臨時改裝的工作室。
菲利克斯將經過處理成像的照片用鑷子小心地夾出,指著牆上的一邊掛著的照片對不二周助說:「這是我這次在日本拍到的最滿意的作品,它們都是我的寶貝,我準備在我的這次全世界巡迴攝影展上把它們展出,你可是第一個看見它們的外人呢。」
不二周助看過去,愣住了。這一組照片拍的全是同一個女孩,而且這個女孩他非常地熟悉,正是柳生音。
照片上的柳生音是一個和平時不一樣的柳生音,這裡所說的不一樣並不是五官外貌上上有什麼改變。正好相反,就是相貌還是那個相貌,可是看起來卻給人一種很陌生的感覺。
照片中的柳生音雙眼迷離,神情恍惚,正直視前方,若有所思,似乎正是在想著些什麼,給人一種望穿秋水的感覺。照片中的柳生音展現出了不同的氣質,是一種異樣的風情。本身柳生音是個少女,長得又像個洋娃娃,眉宇之間還帶著幾分稚氣。可是這些照片中的柳生音身上不見稚氣,反而散發出少女的清新和成熟女人的風情,還帶有一絲的失望和惆悵的情懷,讓人倍感神傷,就是這種矛盾的氣質造就出了一個全新的柳生音。
每一張照片都是那麼的引人注目,就算不懂攝影的人看見,也會認為這是絕佳的好作品。在這些照片中其中一張最吸人眼球。
照片中的柳生音前一刻的孤寂落寞轉變成滿臉不可置信的驚喜,望著前方的眼神中帶有幾分急切,全身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宛如破繭而出的蝴蝶,在熠熠生輝的陽光照耀下,展現出最美麗的風采,渾身散發著獨特的魅力。
在這張照片的邊角,有一個相當出色的少年,茶色頭髮,橢圓形無邊眼睛架在通透挺直的鼻樑上,一張清俊有型的面容,渾身散發出一股王者之氣,整個人玉樹臨風,卓爾不凡。
柳生音的眼神所及正是這名男子,柳生音展露出的完全是一個看到情人歸來的少女形象,儘管她還和英挺清冷少年還隔著一段距離,但是柳生音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只剩下眼中的那名少年,眼神帶著無比的炙熱,脈脈含情,似乎要訴盡心底無盡的相思,對她來說,哪怕這個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也無所謂,只有她眼裡的這個人最重要。照片中的男子不二周助也認識,不僅認識而且非常熟悉,正是青學網球部的部長——手冢國光。
「這些照片是我前些日子去拜訪我的朋友榊太郎無意間拍攝的,他是一個網球指導。作為一個好的攝影家就是要無時無刻發現生活中的美,當時我看見這一幕的時候我很慶幸我的手中有相機,能夠把這一刻銘記下來,永恆地留住。可惜只有那麼短短的十幾秒,這個女孩的美麗就消失不見了,而且她也沒有像我所想的那樣,撲到她的戀人懷中,綻放出更美麗的光華,這樣我有點惋惜。」
菲利克斯看著不二周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那張最最得意之作,指著後面一張和平日里的柳生音沒有兩樣的照片,發出嘖嘖的惋惜聲。
「本來這個少年也很出色,是個能聚焦的發光體。我還期待著這兩個發光體能夠發出碰撞,產生更大的火花呢,可是什麼都沒有。我就是搞不懂你們的亞洲人,為什麼會那麼內斂,前後不過短短的十幾秒鐘,剛剛綻放出的美麗立刻就消失不見,面對她的戀人她可以若無其事,擦身而過。在這點上真是太失敗了,一點都不同於法國的浪漫和義大利的熱情。」邊說,菲利克斯一邊伸出雙手,攤開,聳肩,做出無奈狀。
不二周助理解菲利克斯的抱怨,也可以想像得出當時的情景,一個好的攝影師,面對著一副絕佳的好作品,他當然不會笨到錯過這樣作品機會。他貪婪地拍攝著,生怕錯過柳生音的一點點改變。當手冢國光出現在鏡頭之後,柳生音綻放出無雙的風華,這點自然被菲利克斯注意到了,因此直覺讓他深深相信,只要再等一會兒,一定能讓他拍攝到好的境頭畫面。可是偏偏結果未能如願,這就如同你正在閱讀一本非常精彩引人入勝的書,卻偏偏沒有了結尾,在高潮處戛然而止,怎能不讓人心生懊惱!
「我準備用這張得意之作去參加世界攝影比賽,而且我正在籌辦的年度世界巡迴攝影展我也打算把這組照片放到最醒目的位置上,感謝日本讓我拍到了這麼美的照片,我決定把巡迴展的第一戰放在日本……」菲利克斯興緻勃勃地計劃著。
不二周助看著照片,想起青年選拔賽時和柳生音在夜空下的談話,知道這些照片不能流於外面,因為這些完全是柳生音不能訴諸於口的隱私。曾經不二周助對於柳生音對手冢國光的感情有過一些猜測,但是被柳生音非常巧妙地給予迴避了,而他對此也並沒有過多的探究,他也不能夠確定柳生音對手冢國光的感情,但是現在眼前這些照片就是非常好的證據,將柳生音的內心明明白白地展現了出來。
不二周助知道這些完全是不能曝光的,因為這些是柳生音不能窺探的隱私,是她不能訴之於人的秘密。如果按照眼前菲利克斯的想法,以他在攝影界的影響力,柳生音的內心必然會大白天下。不二周助不需要詢問,就知道柳生音絕對不希望她的私密就這麼□□裸地被攤開在眾人的面前。而且這些照片一旦被公佈於眾,那麼一些人的生活必然會發生巨大的改變,這種改變最終的結果不管是好是壞,不二周助都覺得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會喜歡這種改變,特別是柳生音更會是從心底就厭惡這種改變。
「對不起,菲利克斯先生,你徑自拍攝這個女孩,不知道有沒有經過她本人同意?」不二周助打斷了菲利克斯對這些照片作出安排的想法。
「沒有!」菲利克斯回答:「不過我想她應該是非常高興的,畢竟很多人預約我拍我還找不到空擋呢。而且她不僅有機會揚名國際,我還會給她合理的報酬,這是兩全其美的事情,她怎麼會不願意呢!」
「很抱歉,我想我不得不告訴你菲利克斯先生,這或許是別人所欽慕,而她最不需要的『恩惠』!我認識照片中的女孩,根據我對她的了解,她是個低調的人,對於揚名這種事情並不感興趣。而且這個女孩的家境非常富足,我想對於你提供的報酬她也不會感興趣。相反對於你要把照片送比賽以及參展的等等安排我想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因為這照片已經涉及到了個人的隱私,我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喜歡把自己的隱私擺放在大眾面前,任人觀看和評論吧!」
聽了不二周助的話,菲利克斯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不二周助的話有幾分道理。「那你說怎麼辦?」
「菲利克斯先生,我建議對這些照片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作為你的私藏品收起來,千萬不能公諸於世,或者你將它毀掉,再不將它還給照片上的女孩子。」不二周助睜著眼睛認真地建議著。
「不,不!」菲利克斯聽見不二周助的建議使勁地搖著頭。「這麼美的作品怎麼可能毀掉,你完全是天方夜譚,而且它也絕對不能私藏起來,這是藝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欣賞美的權利,如果把它藏起來,是非常純粹地暴殄天物,我不能這樣做,絕對不能這樣做!」
「菲利克斯先生,我們是應該尊重藝術,但是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尊重人呢!」
「不,這些照片會把我的藝術生涯推向另一個高峰,至於這照片是不是需要收藏並不是我說的算的,而是由世界人民說的算的!」
「要是讓我的朋友知道你偷拍她的話,會很生氣。要是你敢不經過她的同意就將所有照片諸於世的話,我保證,無論天涯海角,她都會追到你,對簿公堂只是輕的,她的家族有足夠的能力將你拆得一根骨頭也不剩。」
「NO!NO!就算她不同意我也要把照片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她不該這麼自私,藝術是大眾的,並不是某個人的,我已經為藝術做好了獻身的準備!」
……
不二周助費勁唇舌,依舊不能說動菲利克斯,他依舊是堅持己見,認為是藝術,無論如何都要將照片公佈於眾。不二周助輕嘆了一口氣,雙手一攤,輕笑著說:「對不起了,菲利克斯先生,為了朋友我不得不毀掉你的藝術了!」伸手將套房裡的日光燈開關打開了,昏暗的套房一下子大亮起來。
「啊,混蛋,你這個混蛋——」因為膠片這一類的東西是不能見光的,菲利克斯一邊指控著不二周助一邊迅速跑過去關燈,再趕過去搶救他的膠片。而這個時候不二周助手疾眼快的將掛在牆上的照片扯了下來,全都泡在了的顯影水槽里,又將放在一旁的手工沖洗照片用到的藥品全都到了進去。一下子所有的照片也全都被毀了。
「你個惡魔——」菲利克斯檢查膠片發現全部因為感光而毀掉了,回身又看見不二周助把他的照片也都毀了,對著不二周助的面門狠狠地給了他一拳,怒不可遏地罵著:「混蛋,王八蛋,你去死,你毀了我的藝術——」
不二周助伸手揩去鼻子里流出的鼻血,冷冷地望著菲利克斯說:「菲利克斯先生,對不起,但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這樣做,因為在我看來藝術是把美傳播給人類的,它不應該給人類帶來傷害,而你現在堅持的藝術很有可能會給我的朋友帶來傷害,這是我不允許的!」
菲利克斯氣憤地揮動著拳頭,在房間里大步地走著來回,嘴裡不停地咒罵著,發泄著心中的怒氣,對於不二周助的話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打擾了,菲利克斯先生,我先告辭了!」不二周助對於菲利克斯的謾罵無動於衷,禮貌地告辭走了出去。
……
聽到不二周助將事情講完,柳生音淡淡地一笑,說:「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可笑我還以為我對手冢學長的感情只是我個人的秘密,在你面前我真是無所遁形了。」
「如果你希望,我還可以當做依舊什麼都不知道。」
「算了吧,我知道那樣是很累的,不需要。何況這個世界沒有永遠的秘密,你看,這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嗎?本來我以為沒有會知道我曾經對手冢學長有過男女之情的,可是現在卻這麼多的人都知道了。」
「如果不是像菲利克斯大師這樣有著一雙於細微之處發現美的眼睛,你這十幾秒鐘的神情變化,不會有任何人注意到,那麼秘密也真的就成為了永恆的秘密。」
「可是最終它不是還沒有成為永恆的秘密嘛。我聽說這次跡部景吾和我的訂婚典禮,跡部景吾就是請的這位菲利克斯先生給我們拍照的,是不是菲利克斯先生認出了我,因此就把照片的事情講給跡部景吾聽了,所以跡部景吾才沒有出現在訂婚典禮上。」
「不是。菲利克斯先生並沒有告訴跡部景吾,完全是跡部景吾自己看到的。他在和菲利克斯先生討論拍攝細節的時候,翻看菲利克斯先生的私人相冊,那裡有一張你凝視著手冢國光的照片。在菲利克斯先生的技術下,清楚地精準地捕捉到了你對手冢的愛意。」
「你不是把照片和底片都毀了嗎?怎麼還有一張?」
「那張照片是菲利克斯先生多洗出來的,他把它放到信封里準備寄出去參加國際攝影大賽。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菲利克斯先生並沒有拿它參賽,而是把它當作了私人珍藏放入了他的私人相冊中。」
「原來如此!」柳生音聽到了不二周助的解釋,點點頭。
「當初如果我細心一點,謹慎一點,就不會讓照片有一張漏網了,那麼也就不會出現現在的結果!這都是我的錯。」不二周助誠懇地懺悔著。
「怎麼會是你的錯呢?和你無關,不過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看看這張照片呢,我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張照片的存在,不然我一定把它收藏起來,作為我青春的一個見證。不二學長,能不能領我去拜訪一下菲利克斯先生呢,就算那張照片我要不回來,看看也是好的呀。」
「那張照片現在不在菲利克斯先生的的手裡,我這次去拜訪菲利克斯先生,向他詢問訂婚當日發生的事情,從而得知了這樣一張照片的存在,可是菲利克斯先生就此發現他的相冊里這張照片已經不翼而飛,菲利克斯先生這次來到日本,除了曾經為了向跡部景吾證明自己的專業水平而把它給跡部景吾看過之後,再也沒給別人看過,而且菲利克斯先生除了你們訂婚的教堂之外再也沒有帶它去過其他的地方,一直留在賓館里。因此我估計這張照片應該是在跡部景吾的手裡。」
「唔,那真是太遺憾了!」柳生音的聲音波瀾不興,表情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