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下)
面對忍足侑士問自己對手冢國光的感情,柳生音沉默半晌,苦笑著說道:「如果我說我其實並不愛手冢國光你相信嗎?」不等忍足侑士回答,她聲音幽幽的說,「手冢國光只是我的一個夢,夢是美好的,可是它不是現實,或許這個美夢做得比較長久,讓我不願意從中醒來。只是不管夢有美好,有多長,終歸它還是一個夢。當我知道我要家族聯姻的時候,這個夢就已經醒了,既然已經醒了,那麼我絕對不會選擇在繼續回味,沉浸在其中,夢醒之後,煙消雲散不留一絲痕迹,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我醒了,可是跡部景吾卻掉進去了。」
「一個美夢?」忍足侑士聽到柳生音的答案有些驚訝,她如果真這麼看待自己對待手冢國光的感情的話,跡部景吾為這個夢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
忍足侑士喃喃地問:「你就這樣看待你的愛情?」
柳生音展顏一笑說:「是愛情嗎?我不清楚,因為雖然世上有無數的人描述愛情,可是又有誰能真正說得清愛情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對手冢的感情是不是愛,但是如果像世人說的愛情是兩個人的事情,那麼我對手冢國光充其量只是一場沒有說出口的暗戀。可是人們都說愛情會讓人變得盲目,沒有理智,但是我在這場暗戀中卻一直保持著清醒的頭腦,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什麼又不能做?不是有人曾經說過說『若有人能等閑看待感情約起落來去,那隻表示他(她)一定沒有對那份感情真正投入過。』那麼請你告訴我在這場獨角戲中的我對待手冢國光的感情究竟是什麼?」
忍足侑士的目光碰觸到柳生音清澈的眼神,面對她的問題,天才的他無法回答,儘管他有很多女朋友,但那隻不過是逢場作戲,他從來都沒有投入進感情,愛情,他也沒有經歷過。而且人的感情複雜多變,有的時候自己都無法說清自己的感情變化,又如何能夠評斷他人呢!
「對手冢國光有了異樣的感覺是在青學和冰帝的關東大賽上,當我看到手冢冒著斷送未來網球前途的危險而和跡部打持久戰時,心裡的震撼無語言表,一切只為了青學能夠進全國大賽!他對網球的執著和對青學的責任感無一不讓我感動。他的那種責任感和執著的心態讓我欣賞,更讓我欽佩,深深地震動了我的內心深處。不負責任是我深深厭惡的,我自己要求自己一定要做個有責任感的人,但我知道,不管我怎麼做也達不到他的那個高度,他讓我高山仰止!對他的感情很複雜,欣賞、仰慕、感動、崇拜、喜歡……可能都有。也許我只是把他當作一個偶像來仰拜,愛情存不存在,我也說不清,或許也存在。」
柳生音慢慢地訴說著。前世父親的風流不負責任實在是給柳生音留下太深的印象了,給她的生命烙下了深深的印記,她對於不負責任是深惡痛絕。手冢國光超強的負責感和有擔噹噹然會震動她,扣動她的心弦。
柳生音深嘆了一口氣繼續:「在知道我對手冢國光有了異樣的感覺后我並沒有選擇表白是因為我清楚地知道身為世家子女的我身上的責任,而且眼中只有網球的手冢國光他現在的目標是帶領青學走進全國大賽,根本無暇顧及感情,也容不下其他的東西。我又何必徒增困擾。藏起我的心意,靜靜地站在能看見他的地方,看著他,這就足夠了……」
「……到了後來家裡商討聯姻的對象,家族為我選定的對象當然不是手中國光,那個時侯我就知道我不能這樣放縱我對手冢國光的感情繼續下去了,愛情從來都不是我生命的主角,就連調味品都算不上,有固然好,沒有也無所謂。這輩子我最重要的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不能也不會作出任何讓家裡為難的事情。帶著對別人的愛和聯姻對象相處對他是非常的不公平,而且這麼做的後果會毀了我。甚至如果是那樣的話,還不如直接拒絕家族聯姻的好,因此我決定把自己對手冢國光的這份感情連根拔起,離開了日本,等到了我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把手冢國光的感情放下了,不愛他了,頂多只是從心底非常欣賞他而已。」柳生音慢慢地訴說著她對手冢國光的心路歷程。
柳生音洋洋洒洒地說了一大篇,其實除了因為自己世家子女的責任之外,還有一個理由她沒有說出口,她之所以選擇不和手冢國光表白是因為她不敢,她害怕,她膽小,她怕她一旦把自己對於手冢國光的感情宣之於口,告知手冢國光。如果手冢國光接受固然歡喜,可是要是被拒絕了怎麼辦?一想到被拒絕,這個結果她接受不了,與其冒著被拒絕的風險,她寧願什麼都不做,就這樣在遠處默默地注視著手冢國光,讓彼此的關係就保持這樣,也省得表白表白被拒之後兩人見面尷尬,徒增煩惱。再也不能站在遠處,默默地關注手冢國光了。
有的時候不得不說柳生音生活態度消息,什麼事情未做之前都做了最壞的結果打算,未有勝先慮敗這種態度在有的事情上是好的,可是對於感情來說,那麼柳生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已經註定是個失敗者,她只能被動的去接受,而很難去給予。
「因此你接受了家族聯姻,選擇和跡部訂婚,無愛的婚姻你覺得會幸福嗎?」從柳生音的敘說中忍足侑士明白了一個事實,從跡部景吾那裡看到的照片正是青年選拔賽的時候,那時柳生音還繼續著對手冢國光的愛戀,但是青年選拔賽結束之後,柳生音出國遊學從而放下了對手冢國光的感情。而從柳生音現在把自己對手冢國光的感情侃侃而談,態度的明朗大方,正如同她自己所說的,她已經把對手冢國光的感情放下了。但是就是這點,才讓忍足侑士心中很「嘔」,跡部景吾所不能接受的早已經是過往煙雲,這一事實不知道跡部景吾知道之後會又怎樣的反應?
「為什麼會不幸福呢?我有什麼理由讓自己不幸福呢?人和人相處久了必然會有感情,難道你沒聽說過日久生情嗎?現在不相愛,不代表以後不相愛,時間可以改變一切。這一秒鐘我不愛跡部景吾,可是我卻不能說下一秒鐘我也不愛他,因為感情的事情從來都是難以預測的,心動只在一剎那。我的心中曾經住進去一個人,可是我已經把他驅逐出去了,我的心現在是空的,裡面住的將是我的丈夫。」柳生音神色淡淡地回答。
「可是為什麼選擇幸村精市呢?你應該也不愛他吧?之所以選擇和他訂婚是家族需要,而且還是為了要淡化你和跡部之間的那場近乎鬧劇般的訂婚對不對?難道你不怕幸村精市知道了你對手冢國光感情而作出類似跡部景吾一樣的行為?」忍足終於把從看到報道之後埋藏在心底的疑問問了出來。
「愛情是什麼?」柳生音反問過去,不等忍足侑士回答,她又說:「書上說『愛情的生命只有三個月,生活中,真正牽絆著兩個人的情感,更多的,是超越愛情的其他情感。』就連我和我的寵物相處時間久了,那個小傢伙還知道依戀我呢。人豈不是比動物強多了,日久天長的情況下,人與人相處必然會產生感情。
我知道幸村精市愛我,雖然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像他愛我那樣去愛他,但是我願意去嘗試,其實跡部景吾也有這個機會的,只是跡部景吾自己放棄了而已!如果像你說的那樣,幸村精市也耽溺於我的過去,那麼我無所謂,反正已經丟一次人,再丟一次的結果也不會比現在更壞到哪裡去!」
「你就這樣選擇你的命運?」忍足侑士汗顏,這個傢伙從哪本書上讀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呀,竟然讓她對愛情如此質疑。
「不,不是我選擇的,從來都不是我選擇的,我很少主動去選擇什麼,一般都是被動地去接受。因此不是我選擇了命運,而是命運選擇了我。一開始我以為它幫我選擇了跡部,我沒有異議,可是跡部不要我。後來它又幫我選擇了幸村,我也接受,從頭到尾都不是我在選擇別人,而是由別人選擇了我!」
忍足侑士將眼鏡摘了下來,深邃的眸子透著精明的光,反駁著:「你說的不對,看似是別人在選擇你,其實是你在選擇別人!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某種程度上你真冷血,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從頭到尾都是你一個主導者,冷眼旁觀別人對你的愛戀,這點上你也太自私了!」
「自私?」面對忍足侑士的指控,柳生音輕笑:「或許吧!這個世上沒有人是徹徹底底『無私』的。人跟人是互相的,就感情上來說,先動心的人那一個人比較吃虧,這無關性別。正如有人說『一個人的時候,愛情會寂寞;兩個人的時候,愛情會麻煩。愛與被愛,都與結局無關,今天或許就是永遠!』我對手冢國光的感情選擇了一個人的愛情,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我的心或許會痛,可是我卻沒來沒有後悔過。
誰說愛情就已經要有一個美好的結局,要永恆的,我從不這樣認為。因為正如你所說或許正如你所說,我是冷血的,是自私的,在愛與被愛之間,我選擇被愛。我的感情分給家人和朋友之外就已經所剩無幾了,剩下的我不打算再為別人付出,我要好好地愛自己。
我已經看多了上流社會貌合神離的夫妻,就感情來說我是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人,我其實並不相信愛情,雖然我也過心動,但是我不敢保證這份心動能夠維持多久,所以在最美好的時候我選擇把它斬斷,是為了等有一天我的感情被磨光了,那個時候記憶中就是非常醜陋的了,我不要這樣,我要我的記憶是美好的。因為從不認為愛情會有天長地久,對於愛情我也就從來都沒有期待,因此我也就隨時都做好了失去的準備。等有一天愛我的人不愛我了,我受到的傷害也會比較輕。」
柳生音的陳述中雖然沒有把她前世的經歷訴之於口,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已經將她對愛情的態度的表露的非常明確。
忍足侑士歪著頭,打量著平靜如水的柳生音,不得不說柳生音的話有幾分道理。他也曾經看過很多曾經相愛的婚姻到了最後都是以破碎的結局而收場,但是並不是所有的都這樣,柳生音的觀點太消極,太悲觀了,聽了她的一番話的人要是心智薄弱的,可能就會被她主導,對愛情再也期待不起來了。
聽起來柳生音貌似徹徹底底把「愛情」從她的生活中剔除了,不期待也就不會受傷!可是柳生音,你知道嗎?在某方面人只有先愛自己,然後才能去愛別人,其實你不是不愛,只是面對愛情你膽小,懦弱,因此你選擇了一個比較安全的「愛情」,因為被愛而愛。
「柳生,對於你的觀點我無從反駁,但是我並不認同,或許你的生活態度太過於悲觀了。但是既然你已經做出了選擇,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幸村精市的父母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和你家聯姻,完全是因為他父母想要利用柳生家的力量幫幸村精市奪得幸村家主地位的緣故,或者還有其他的利益,不然——」忍足侑士說了一半話就住口不說了,他感覺後面的話可能有些傷人了。
看著忍足侑士的話說了半截不肯再往下說,柳生音笑了,把話接過來:「……不然幸村精市的父母也不會同意娶我這麼個媳婦,對嗎?」
對上忍足侑士有些尷尬的神情,柳生音把玩著拿到胸前的一綹頭髮,輕笑著說:「其實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而且這點不光我清楚,我想我的家人也都明白。」
「既然他們都明白為什麼還要選擇和幸村精市家聯姻?他們根本是在利用你們柳生家。」
「錯,是相互利用。我們柳生家利用幸村精市消除我被跡部退婚的影響,幸村精市家利用獲得更大的利益,進而能夠在我家幫助幸村精市得到幸村家家主的位置,大家互取所需,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何況兩個家族的利益合作並不是一時,將來的還長著呢。這個和跡部家商業聯姻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稍稍有變化的是大家利益的著重點不同罷了。這點忍足你應該非常清楚明白呀,怎麼反而還需要我來說明呢?再說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你覺得我是答應好呢,還是不答應好呢?你是個聰明人,就不需要我來說了吧。」柳生音非常冷靜地分析著。
忍足侑士又一次對柳生音的話無從回答,想了想說:「你真的不打算去見跡部景吾,和他說清楚?」他總算想起了自己這次和柳生音見面的最主要目的。
「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柳生音反問著。「再說有些問題你不是已經替跡部問了嗎?我也給了你非常詳盡的回答,你完全可以說給跡部聽。」
聽到讓自己作傳話筒,忍足侑士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天呀,面對這個時候的跡部景吾,他也不敢輕捋虎鬚,忍足侑士這一刻有點後悔自己的好奇心有點太強了,早知道就不問這麼詳細好了。
「你不想見跡部是不是因為你怨他?你還在怪他讓你處在現在這個難堪的境地?其實他是真的很愛你。你還記得上次你和跡部一起出車禍的事嘛,他是在用他的生命來愛你!對於他在和你的訂婚典禮上沒有出現的原因是因為他發現了你不僅不愛他,而且還另有所愛愛這件事。
你應該知道跡部這個人,以他的驕傲,他寧願你從頭到尾地清清楚楚地告訴他,也不願意這樣不明不白地。他痛恨欺騙。因此他在一時之間也就無法接受他認為的你心中原本沒有任何人到愛戀手冢國光的這一事實,所以選擇了不出現在訂婚典禮上,儘管那已經成為了過去,可是他不知道呀,不知者不為罪!」忍足侑士儘力向柳生音解釋跡部景吾缺席訂婚典禮的原因,試圖勸說柳生音去見跡部景吾。
「我知道跡部景吾愛我,這點不用你說,我早知道。如果不是車禍這件事你以為我憑什麼說服我的父母和哥哥答應這門婚事的?還有忍足侑士你給我記住,我從來都沒有『欺騙』跡部景吾,在和他訂婚的時候我已經把對手冢國光的感情放下了,是他自己掉進了我的過去中出不來!」
柳生音白了忍足侑士一眼,繼續:「對於跡部在訂戶典禮的缺席,自始至終我都沒有怪過他,他來不來都是他的自由。至於我現在的境況,沒關係,過了一段時間那些新聞媒體發現已經說無可說,大眾對此也不感興趣時,就會冷下來了,事情也就結束了。可是就是因為跡部景吾的舉動,讓我成為是上流社會的一個笑話,不管我願意不願意承認,跡部景吾在訂婚典禮上的缺席的確讓我難堪了,而且更重要的是不僅是讓我丟臉,還連帶著柳生家也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料。跡部景吾怎樣對我都無所謂,但是他不能傷害到我的家人,那是我的底線,這點我絕不原諒!」提到柳生家因為她而蒙受的羞辱柳生音一向明亮的眼睛不可避免的蒙上了一層灰塵。
忍足侑士沉默了,他明白柳生音說的事實,不過他還是心有不甘,說:「他真的絕對是無心的,他只是一時之間無法接受,你說你走出來了,可是他並不知道呀!從照片里可以看出你對手冢國光有著很深的感情,拍照的時間離你們訂婚的日子也不是很久,你什麼都沒和跡部說過,他又如何得知你已經把對手冢的感情放下了?這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或許吧!」柳生音神色淡淡地說:「當初『發牌』的時候我是下家,現在輪到我做莊,那麼就由我說的算。我管不了公平不公平?」
「……」忍足侑士大囧。
「對不起,忍足,我和幸村精市的訂婚典禮在即,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因此我先告辭了一步了。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你就把這些如實地向跡部景吾轉達吧!」柳生音沒有理會忍足侑士的反應,起身,拉開和室的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