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聞舊事
斯內普早在一個月前就知道鄧布利多聘請了剛剛退休的阿拉斯托·穆迪作新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大約是從瑪西婭娜身上知道了請前任傲羅教防禦術的好處,全體教職員幾乎是歡天喜地地通過了這個提議,有志一同地忽略了穆迪瘋瘋癲癲的傳言。無論怎麼說,為了籌備三強爭霸賽,這個年肯定夠忙的,有一個不會拖後腿的同事——哪怕他有被害妄想症——總是好的。斯內普發現自己左臂上的黑魔標記開始變得明顯起來,在這時候,霍格沃茲多一個強大的傲羅並不是一件壞事。即使是再次慘遭拒絕的斯內普也不得不承認,這次鄧布利多作了個明智的決定。
和去年一樣,瑪西婭娜和鄧布利多一到暑假就不見了,當然,開學前夕他們都回到了霍格沃茲。瑪西婭娜瘦了一些,卻整天都掛著笑容,顯然為穆迪要來這事兒高興得不得了——就連穆迪在開學典禮上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完全錯過了分院和晚宴,她都只是雙手托腮笑眯眯地說:「阿拉斯托就是知道怎麼有風範地出場。」
斯內普覺得這女的腦子徹底的壞了。
這個周末,斯內普在三條掃帚見完他的藥材供應商之後,決定多坐一會,叫上一杯火焰威士忌。他發現偶爾喝一杯能有效降低他的焦慮感,而最近他壓力確實很大——從學生到上司,沒有一個省心的。他稍微有點驚奇地發現,鄧布利多和穆迪也來到了三條掃帚,而且就坐在了離他很近的一張桌子:斯內普坐在室內的窗邊,而鄧布利多就坐在室外的窗下。他們顯然並沒有發現斯內普——室外陽光明亮而室內昏暗,一身黑袍的魔葯教授簡直是溶化在了背景里。兩人叫了一桶蜂蜜酒,閑適地開始聊天。
斯內普良好的耳力讓他完全能聽見二人的對話——他並無意偷聽,但是這兩人坐在光天化日之下,連靜音咒都不使,可見不會說到什麼要緊的事,他便也沒什麼心理負擔。實話說,他對兩個老頭的敘舊沒什麼興趣,可他們東拉西扯地,竟扯到了瑪西婭娜身上。
「……老實說阿不思,看到瑪莎如今這樣,我心裡總算是放心了。」穆迪把手裡的酒杯往桌上一頓,「她挺開心的。」
「噢,瑪莎一向是個省心的孩子。」
穆迪哼了一聲,「她主意大得很。可是你還記得她在霍格沃茲那幾年的樣子吧……有時候我想,你當年是對的,我應該讓別人收養她,一個正常的家庭……」
「是嗎?」鄧布利多平靜地說,「我如今倒覺得我當年太過武斷了呢。」
「我知道當時阿米莉婭·博恩斯也願意收養她,對於女孩兒來說,也許女巫更合適。」
「是她選擇了你,阿拉斯托。她非常頑固。」
「哼!她是個剛剛被殺了全家的小孩子,滿腦子就是報仇,她當然會選擇我。」
「事實證明,她作了正確的決定。」
「這取決於你認為什麼是正確……」穆迪喝了一口酒,「不過我知道,如果她被正常的家庭收養,他們會浪費她的天分。」
「瑪莎的確是個特別的孩子。」
「……你不知道。我們發現維塔利被殺的那天,我也在場。我在二樓發現了瑪莎,那麼一個小東西,抱著她的弟弟和妹妹。你也知道我見慣了死亡,我都記不清有多少人死在我身邊了,我的導師,好友,一個又一個的徒弟……可那場景還是讓我心碎。她差點魔力暴動了,我在那個房間里幾乎站不住。嘿!還不到十二歲——非常強大——當時我幾乎以為要死在那兒了呢,可是!」穆迪把杯子磕在桌上,食指往空中一點,「她控制住了。自己平靜下來了!我那時候就知道,她是個頂頂好的苗子。」
「所以你願意訓練她。」
「當然!為什麼不?我沒見過比她更熱忱的學生。」穆迪粗聲粗氣地說,「你知道嗎,她主動包下了所有的家務,就為了求我訓練她。她假期整天整天泡在傲羅司,給我手下那些年輕人跑腿,從他們嘴裡套傲羅訓練的內容,然後自己偷偷練習。哼,還以為我不知道。」
鄧布利多微笑起來,「據我所知,她在鳳凰社裡也交了好幾個大朋友。」
「她是我帶過最有天分,最勤奮,也最不要命的學生。」穆迪的驕傲地說,「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我不應該這樣培養一個小姑娘,可是他們根本不了解這丫頭。」
他又喝了一口酒,沉默了一會兒,「不過後來我的確後悔了。」他指了指自己殘缺的鼻子。
「埃文·羅齊爾。」
「埃文·羅齊爾……這麼年輕,就已經如此瘋狂,而且強大。他伏擊我那天我本來是要帶瑪莎去買生日蛋糕的。我犯了錯誤。羅齊爾是個亡命之徒,我卻還想活捉他。」
「你一向如此,阿拉斯托,這是你的好處。無論對象是誰,殺戮本身並無榮耀。」
「是啊……是啊……可是差點送了自己的命,反而是瑪莎……」穆迪放下酒杯,一隻傷痕纍纍的大手覆在額頭上,「太小了……她太小了……手上不應該沾血。」
「是的,我同意你的看法。」鄧布利多平穩地說,「可正如你所說,她是為了救你,我想這還是不一樣的。」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你我都知道,無論是為什麼,在那之後……你和從前再也不一樣了。我被送到聖芒戈的時候其實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我知道你來了,我也聽到她追著你跑,哭著問你我會不會死。我那時候就後悔了。那丫頭才那麼點大就失去了那麼多,也許她不應該再被一個傲羅收養。」
兩人默默喝了一會酒,鄧布利多沉緩地說,「這不是你造成的,是戰爭。瑪莎已經在多年前做出了她的選擇。如果有一天戰爭再次爆發——而相信我,它離我們不遠了——是你讓她變得強大,是你讓她多了活命的可能。」
「我知道。我很清楚戰爭意味著什麼。」穆迪粗暴地說,「我現在不後悔了,那丫頭現在好得很。」
斯內普那天在窗邊坐了很久。戰爭意味著什麼呢?他投身之中時還太過年輕,不曾明白。沒有見過戰爭的人都無從明白那種恐怖。無辜者像野草一樣倒伏,弱者像羔羊一樣被宰殺,強者也轉瞬被碾碎……也許戰爭意味著失去,苦心經營的一切,傾心所愛的人們,下一刻就埋葬在了廢墟里。戰爭也意味著孤兒,哈利·波特,納威·隆巴頓,還有瑪西婭娜·拉羅薩那樣的孤兒。他垂眼看著自己被衣袖包裹的左臂,那裡烙著一個淺紅色的黑魔標記。他知道鄧布利多是對的,第二次戰爭近了。
瑪西婭娜只覺得這個學期開局就十分操心。平時的教學倒是沒什麼的,但她和同事們還要籌辦三強爭霸賽,忙著加強學校的防禦,打開黑湖底下的國際通道,不時陪鄧布利多去尋訪伏地魔的過往,還要關心穆迪在霍格沃茲適應的如何。這天晚餐后,瑪西婭娜悄悄問穆迪,「聽米勒娃說,你今天教訓了德拉科·馬爾福?」
穆迪毫不客氣地道,「沒錯!誰讓他在哈利·波特背後施咒。哼,哈利也是個教不會的,在暑假的時候糊裡糊塗就丟了魔杖,現在居然還敢把後背暴露給對手。」
「阿拉斯托我跟你說過,你不能把訓練我和訓練傲羅那一套完全搬到學生身上的……」
「好啦!好啦!」穆迪暴躁地打斷了她,「你小小年紀怎麼這麼啰嗦!不過是給馬爾福甩了個繳械咒,我都沒怎麼用力,那小子嚇得臉都白了,還怪我咯?」
瑪西婭娜捂臉,「繳械咒也不行啊……除了課堂示範,教職工不好在學生身上用魔咒的!擋下魔咒之後扣分關禁閉就是了啊……喂阿拉斯托你聽我說!阿拉斯托!」
穆迪並不理會她,飛快地跑掉了——支著一條木腿還能有這樣的速度和敏捷,也堪稱奇迹了。
這樣忙碌了近兩個月,終於挨到了十月底,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的代表隊就要到來了。學生們興奮得要命,在課堂上紛紛走神——瑪西婭娜暗自決定把這天上課的內容加到期末考里。到了傍晚,學生們依著吩咐披上斗篷,等在城堡前,四個院長督促著學生們排隊,檢查他們的儀容儀錶。麥格教授時不時停下來,皺著眉頭吩咐格蘭芬多們把各種吸引眼球的奇異裝飾收起來;斯普勞特教授忙著提醒低年級的小赫奇帕奇們整理衣襟和頭髮;弗里維教授在盧娜·洛夫古德旁邊苦口婆心地勸她暫時取下耳環和項鏈;而斯內普最是省心——只要他走到誰旁邊站定,冷冷地看那學生一眼,那孩子自己就抖著開始檢查著裝了。教職員工們也換上了比較好的袍子——連瑪西婭娜都終於把麻瓜衣服換了下來,穿了一身藏藍色綉銀色紋樣的女巫袍。斯內普收拾完院里的學生後走到她身邊站定,看了她好幾眼,極小聲地說,「怎麼?今晚不穿得跟個麻瓜會計似的了?」
「不能輸給法國人太多啊……還有,你什麼時候見過像我這樣時髦的會計?」
斯內普又盯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轉過臉去,傲慢地抬起了下巴,「我們不會輸的。」
瑪西婭娜悲觀地覺得斯內普肯定沒有去過法國。
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戲劇性的亮相讓學生們十分驚喜——飛馬和從幽靈般從湖底冒出的大船都很漂亮沒錯——但是對於做了幕後一切準備、對流程心知肚明的教師們來說,只要沒有意外就謝天謝地了。
德姆斯特朗的校長走到城堡前的亮光處時,瑪西婭娜注意到穆迪和斯內普的表情都變了——穆迪臉上帶著強烈的厭惡,而斯內普表情變得冷漠堅硬,但他們的眼裡都帶著同樣的鄙夷。「伊戈爾·卡卡洛夫。」穆迪一字一字地啐出他的名字,他湊到瑪西婭娜耳邊低聲說,「如果你要知道什麼叫人渣中的人渣,軟骨頭裡的模範,」他點一點那個瘦高披著銀白大氅的男巫,「看這個人就知道了。」
「敵人是軟骨頭還不好嗎?」瑪西婭娜笑著低聲安撫他,「我記得他的,你當時為了抓他,那六個月幾乎吃住在傲羅司,我怎麼不記得?卡卡洛夫倒真是滑不溜手……我從他身上學了不少潛藏的好法子呢。」
「他是板上釘釘的有罪。」穆迪十分不忿地看著那與鄧布利多握手,在人群簇擁下走向禮堂的身影。「哼……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食死徒都出賣了,克勞奇居然就放了他。」穆迪轉頭盯著斯內普,亮藍的魔眼鎖在他臉上,「小子,也包括你。」
斯內普的臉像大理石一樣,蒼白,堅硬,冰冷,紋絲不動。
「然後鄧布利多作證斯內普教授在伏地魔倒台之前就是我們的這邊的了……咱們快走吧,大家都要入座啦!」瑪西婭娜一邊挽著穆迪隨著其他教師離開,一邊擔心地回頭看了斯內普一眼。
他烏黑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瑪西婭娜雙眼在他臉上凝了一瞬,露出一個小小的微笑,就回過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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