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回家,奇怪的人
我用白布將二桃的屍體重新蓋上了。聽見大門響了。有人推門進來。聽腳步,走到院子里站住了。我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外面的人又開始走動,進了這間屋子。他站在門口處看我,我也歪頭瞧他。
見到他,我並不覺得陌生。因為這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只見他的一雙灰色的眼珠子里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黯淡,令人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他的臉上慢慢地綻放開了,露出了一種讓我覺得比較真誠的笑容。
「怎麼了?你反悔了?」我忍不住說。
「我反悔什麼?」他說。
「不是讓你把瞎老婆子帶走了嗎!你是不是半途中不想要她了,又把她送到我家裡來?」我說。
他搖了搖頭,說:「我沒有反悔!我這趟子過來,是因為有別的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找你!」
「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問。
「在提及重要之事前。我先給你說一件我剛剛辦過的不太光榮的事情!」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什麼不太光榮的事情?」我問。
「我當了一次小偷。從一個人身上偷來了一件東西!」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哦!偷了誰的東西?偷的是什麼東西?」我問。
「我知道,你們三個已經分開了序號。杜衛城一號,杜衛城二號,杜衛城三號。你是杜衛城三號。對嗎?」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對!」
「我剛剛從杜衛城二號身上偷來了一樣東西!」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一樣什麼東西?」我問。
「一封信!」他說。
我沒有再吭聲。只是看著他。
「這封信,本來是該到你手上,是讓你看的!因為是寫給你的!」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為什麼?」我問。
「因為你們三個人當中,你就是首腦!」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首腦?什麼首腦?」我作得一陣迷惑。
「好了,擱我跟前,你就不要再裝了!」站在門口的老人面上一沉,帶有不悅道。
「我沒有在裝!真的!」我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作得誠懇道。
接下來的氣氛變得沉默了。誰也不再說話,好像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兩個人只是互相注視著對方。好似在做著一場眼神交流。可從他的一雙灰色的眼睛里,我除了看不到一丁點兒希望外,再也瞧不出另外的內容了。
不知他從我的眼睛里看出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
「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是在撒謊!」站在門口的老人說。
「我本來就沒有在撒謊!」我作得十分認真地說。
「那這一封信,你到底收不收?」站在門口的老人從身上掏出一封信舉著說。信的信封是灰褐色的。
「我又不是你所說的什麼首腦,收它幹什麼?不收!」我說。
沉默久時。站在門口的老人裂開一張嘴笑了,笑得明顯勉強。枯澀的笑容里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失望。他說:「孫子,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沒有吭聲。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看著他。
他走近過來。看著床上。
床上正躺著一具屍體。
屍體上面正蓋著一張白布。
「這是誰的屍體?」老人問。
「我的一位朋友的!」我說。
「你怎麼不把它埋了?」他問。
我沒有回答。
「你不跟我去到未來,就是為了守著這樣一具屍體嗎?」老人說。
「去到未來?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穿越到未來嗎?」我說。
「是的!穿越到未來!你有沒有興趣?」老人說。
「人真的可以穿越到未來嗎?」我感到不可置信。
「只要速度夠快,就能夠穿越時空,去到未來!」老人說。
「那只是科幻小說里寫的罷了!我一點兒都不相信這個!」我說。
「那你相信什麼?」老人問。
「我相信自己是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正在不斷地看到幻覺!」我說。
老人不再吭聲了。
我看著他,說:「而你,極有可能就是我看到的幻覺,而並非一個真實存在的人物!」
老人還是不吭聲。一張布滿皺紋的臉上作得神色十分複雜。他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麼。
屋內的氣氛又陷入了一片沉默。而且氣氛相當的壓抑。
過了一會兒,老人說:「既然覺得自己有精神病了。就應該去看一看精神醫生!」
「本來我是打算看精神醫生的。可我看到了這麼一具屍體!就暫時放棄了看精神醫生的念頭!」我說。
「就因為這麼一具屍體?這一具屍體又有什麼稀奇的?」老人說。
「因為這一具屍體讓我看到了希望!」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著床上的屍體作得沉默了片刻后,才說。
「它讓你看到了什麼希望?」老人問。
接下來,我掀開了屍體上的白布。又揭掉了覆蓋在屍體臉上的手帕。讓老人看屍體的嘴裡。
當他看到時,頓時瞪大眼睛驚呼道:「植物綠!」
「是的!這是一株活著的植物!一株細小的植物!」我說。
老人沉默良久,神色莊重道:「這一株細小的植物,極有可能改變這個正在枯萎,也註定會枯萎的世界!」
我沒有吭聲。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人說:「我在時間長河的盡頭,看到了空間樹!」
「空間樹是什麼樣子的?」我忍不住問。
老人說:「我簡直沒法形容它。它太瑰麗壯觀了!」
我不再吭聲。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
老人說:「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你就留在這裡看守著這一具屍體吧!或許是我看走了眼。你並不是首腦!」
他走了。
一間屋子裡只剩下了兩個人。一個是活人。一個是死人。活人獨腿佇立在床前。死人躺在床上。但這個活人,卻從死人身上看到了希望。
一個人看世界不再正常。說明他的精神出現了異常。他又建立了一個精神世界。
我懷疑,自己正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這個精神世界正在發生著枯萎。就如剛才的老人所說的那般:它註定會枯萎。
不知,從二桃身上長出來的一株細小的植物,能不能改變這個正在發生著枯萎的精神世界。
屋內寂靜無聲。彷彿一切都是死寂的。我獨腿佇立在床前,一動不動,情不自禁的流出了眼淚。
二桃的嘴巴正在大張著,那一丁點兒醒目的植物綠,雖然讓我看到了一絲希望。但它又怎能消除得了我的孤寂。
最可怕的,就是孤寂。
只有孤寂是永遠的。
(二)
我回到了家裡。
一個十分衰敗破爛的家。
站在大門口,便能聞到陳舊的房子散發出霉爛的味道。它和周圍高大嶄新的建築顯得格格不入。
從外面看起來。有人認為它是一座荒宅。
其實,裡面還住著一個人。
他很奇怪。不知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他只是坐在堂屋裡的一張椅子上一動不動,也從來沒有出來過。不吃不喝竟然也餓不死他。
他就是我的爺爺。
「嘎吱~!嘎吱~!」我推開了已嚴重斑駁脫漆的兩扇木門,走在凸凹不平且堅硬的泥土地面上,進入了院子里。到了堂屋門口前我站住了。堂屋的門正關閉著。還是我上一次離開的時候關上它們的,並給它們上了鎖。現在,鐵鎖已嚴重生鏽了。門板和門框上粘著幾張蜘蛛網。
我從身上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上掛著的鐵鎖,將鎖摘下來,推開了這兩扇已久時不開的堂屋門,發出嘎吱嘎吱的擠壓聲音。頓時一股濃重的霉爛味道夾雜著一股寒冷從屋內撲鼻而來。同時一束金黃色的陽光趁機照進了堂屋內。
我獨腿佇立在堂屋門口,看著屋內深處。只見靠著北牆有一座黑色藤椅。藤椅上正坐著一個身上布滿灰塵的老人。他的一雙眼睛正在閉合著。臉上被一層顯而易見的塵土覆蓋住了。他好像不會呼吸。因為他鼻孔下的人中上也覆蓋著一層塵土,並沒有被氣流衝出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