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王淑慧也拎了一個果籃，進門一看招娣的病床邊圍了一圈人，不由抱怨道：「好哇，招娣。你住院了也不通知我和老郝一聲，這是不把我們當朋友看呀！」
招娣一陣頭疼，她確實沒通知親朋好友，一來不想麻煩別人，二來病房裡面人來人往的也影響她休息和康復。沒想到就這樣還是不少人知道了情況過來看她，尤其這個王淑慧，可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要跟她講道理的話非得跟她掰扯大半天。想到這裡，招娣趕緊賠笑認錯：「這是我錯了。主要之前一下子懵了，腦子不好使了，住院期間又天天掛水上康複課的，我就忘了通知大家了。都是我的錯，等我出院后好一點了，請大家吃飯賠罪。」
「你只管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吃飯什麼的就不用了。」吳秋鳳笑道：「以後有什麼事可別再掖著瞞著，朋友就是關鍵時候能幫忙的。」
「這幾位是？」王淑慧打量著房間裡面的人問道。
招娣只得再次給大家做了個介紹。小地方，其實彼此之間都聽過對方的八卦，只是不知道長什麼樣罷了。一介紹就對上號了。招娣看著他們相互之間客套了一番，然後笑道：「等會兒讓小牧帶你們出去吃晚飯，這醫院裡面沒什麼好吃的。要麼就明天去我家吃，我明天出院，艾珍答應給我做一桌子好菜，別浪費了。」
「好，那我們明天來接你出院。」吳秋鳳點頭。
「明天就出院了？好，我來幫忙。」王淑慧異口同聲。
招娣笑道：「不用你們，我已經讓司機來接了，有小牧在，沒什麼問題的。你們直接去我家好了。」看來得跟方艾珍再說一聲，讓她多準備些菜了，招娣心想。
吳秋鳳和王淑慧對望一眼，笑一笑。
招娣看看時間，又一次叫牧鑫蘭帶著這一幫子人出去吃晚飯，卻被吳秋鳳和王淑慧都拒絕了：「明天再吃你那頓，不著急。」
吳秋鳳再次握了握招娣的手：「那我和聶安先回去了，你好好養著。明天見。」
招娣點點頭，又囑咐了一句：「明天直接去我家，別來醫院接我啦，省得給我添亂。」
吳秋鳳笑著應下，兩人便手牽手離開了。
「你和他倆倒是處得不錯，住院了還告訴他們一聲。」王淑慧的話裡帶著酸味：「我和老郝就被你忘了。」
招娣失笑：「他們也是聽亞楠說的，我可沒告訴他們。對了，我還沒問你呢，你咋知道我住院的消息的？」
「沒人告訴我們。只是昨兒老郝聽說你侄子要全面接手廠子，覺得意外就問了一句，然後才知道你住院了。」王淑慧撇撇嘴：「這是你的決定，還是外面以訛傳訛？」
招娣有些意外：昨天她才跟黃新凱明確說這件事，今天就都知道了？當時房間裡面也就兩三個人吧？招娣忍不住抬頭去看岳海峰，是他傳出去的？
岳海峰看懂了招娣的眼神，趕緊撇清自己：「不是我，我可沒說。」
王淑慧瞪大眼睛：「你真打算把廠子交給你侄子啦？」原本不過是想來求闢謠的，沒想到竟是真的，王淑慧驚了。
「沒有那麼快，小凱很多事情還沒上手，我還得扶他走一段。」招娣解釋道，「不過我確實有這個打算，昨天也跟小凱說了一下。」
王淑慧嘖嘖咂嘴：「你那個侄子，不是我說，就不是這塊料啊，眼高手低，志大才疏，更別說他還有那樣一對不靠譜的父母，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招娣笑：「那你給我推薦幾個人選唄？你覺得還有誰可以接手廠子？」
王淑慧眼珠子一轉，目光落到岳海峰身上，笑道：「譬如海峰就不錯呀，白手起家，對這行也熟悉。你倆要是結了婚，他也方便照顧你。」
岳海峰的目光瞬間熱切起來，但嘴上卻推拒道：「王姐過獎了！我只是個小老闆，哪裡敢肖想這些。我倒是覺得萌萌不錯，又能幹又貼心，又是招娣的乾女兒，說起來也是從小到大看著長大的，跟女兒沒什麼區別。最要緊的是，萌萌有闖勁能吃苦，很適合接班招娣。」
萌萌是郝萌的小名，是黃招娣的乾女兒，王淑慧和郝春樂的獨生女。人如其名，從小萌到大，是「別人家的孩子」，很得招娣喜愛。雖然她現在已經人到中年，但是說話做事總給人一種喜感，更難得的是，為人處世圓滑卻不世故，不招人厭，而且做事還挺靠譜的。只是大學畢業後去國外留學了，然後直接在國外發展了。
招娣還真考慮過讓郝萌來接手廠子，有幾次跟郝萌聊天時試探過她，結果才露了一點苗頭，就被那丫頭掐死在搖籃裡面了——「乾媽，你可別打我的主意！我沒打算回國發展。」所以招娣衡量再三，還是把目光放在了自己侄子身上，雖然知道侄子的秉性確實是有些愛玩，未必適合做實業。但是至少黃新凱有這個野心，又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這些情況其實王淑慧和岳海峰都是知道的，但是在這個檔口，王淑慧提起這件事，用意何在呢？招娣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們家萌萌可不行，她在國外發展得好好的，不會回來的。」王淑慧聽到岳海峰誇自己女兒，立刻笑成一朵花：「不過要說優秀，那我們家萌萌可是甩黃新凱那小子半條街呢！唉，就是這丫頭不肯回來，還非勸我們跟她去國外生活，那什麼鳥語我們老兩口都不會說，哪有家鄉好！」說著說著又長嘆起來，女兒太過優秀也不是一件好事，沒人承歡膝下真的挺寂寞的。
「現在咱們國家越來越強大了，回來發展也未必比在國外差呀！王姐你不如跟萌萌說說，回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地盤發展多好，還能照顧你們夫妻倆。」岳海峰恭維著，看似走心地建議著。
「唉，我都不知道說過幾百遍了，沒用。萌萌說國內沒有什麼什麼條件，我也不懂她那個專業的東西，說回國沒法發展。你說，這條件不是慢慢發展出來的么，說不定她回來了就能創造條件了。想當初招娣不也什麼都沒有，現在都已經是這麼大的老闆了，不也是一步步創造出來的？唉，兒大不由娘，我真是說不通她。」王淑慧長吁短嘆，愁容漫上眼角。
「孩子有孩子的考量，到底是他們的人生，咱們沒法幫他們做決定。」黃招娣聽他們說了幾句，似乎王淑慧也不過是閑得無聊提起這個話題，並沒有別的意思，便插嘴勸導她：「萌萌在國外發展得好好的，你呀就別拖她的後腿了。要是想她了就飛過去看看，住一段時間。再說現在哪裡沒有中國人，你們去了還怕沒有說話的人嗎？」
王淑慧搖搖頭：「你不知道，他們住的那個街區，沒兩家中國人。唐人街倒是很多中國人，但是我們老兩口也不會為了跟人說幾句話就天天跑到唐人街去呀。天天在家沒人說話真是無聊透了，我才不要去那邊生活，一桌麻將都湊不齊。」
黃招娣聽著好笑，便岔開話題：「反正萌萌也沒強求你去，那你就留在國內唄。有空搓搓麻將打打牌也挺好。對了，老郝的身體最近還好嗎？」
「他呀，高血壓的老毛病估計也好不了了，我天天盯著他吃藥呢。天天遛鳥下棋，跟他那一幫子老同事聚餐什麼的，日子不要過得太逍遙。今兒本來他也要來的，正好有個老朋友請他做中人，幫忙牽線請現在的領導吃飯，所以他來不了，讓我跟你說一聲。明天我讓他一起來接你出院。」
黃招娣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明天他要是有空就一起來家裡吃飯熱鬧熱鬧，好久沒見他了，正好聚聚。你倆可別來接我出院了，我這兒人手夠的，你倆來了說不定還要給我添亂。有需要的話我可不會跟你們客氣。」
王淑慧笑道：「好好好，我們不來給你添亂。那明天我們早點去你家，給艾珍打打下手。我也好久沒見她了。」
招娣謝過她：「那真是太好了！我等會兒就打電話告訴她，給她找了倆幫手，她就不好意思說我給她增加負擔啦，哈哈哈……」
王淑慧也笑了，站起來告辭：「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招娣也沒留她，只喚牧鑫蘭：「小牧，把剛剛秋鳳拿來的水果什麼的給你王姨帶走。」又對王淑慧道：「你帶來的果籃我就不客氣留下來晚上吃了。不過我明天就出院，這些水果你帶回去吃，省得增加我明天搬家的負擔。」
王淑慧本來想拒絕的，但聽她這麼說，就笑著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你好好養著，咱明天見。」
招娣點頭，又喚牧鑫蘭送她出去。等她們離開病房，才舒一口氣。
岳海峰笑著調侃道：「感覺你好像送走了一尊瘟神一樣。」
招娣也笑了：「談不上瘟神，就是淑慧這人脾氣比較火爆，有時候我有點吃不消她。當年我請老郝幫忙辦事，她可能誤解了我們之間的關係，跑來我這裡大鬧一場，後來雖然把誤會解開了，她那脾氣卻給我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每次見她都忍不住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