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你老了

「她怎麼來了？」

「不是將她鎖在天河境內了么？」

「這下可糟糕了，這剛安寧兩日不會又要來鬧事了吧。」

眾神議論的聲音嘈雜，她的目光不偏不倚直直的落在那高座之上懷抱嬰兒的天父。

天父見了她似乎並沒有太意外，而是屏退了眾神只留下了他與蓮生。

「現在連千年寒鐵都鎖不住你了，看來這神界…真是留不住你了。」

天父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無奈和苦澀，並沒有認真去看她，而是更多的目光看向懷中的那個嬰兒。

蓮生又走近了幾步這才看清了那孩子的容貌，「子悅！」蓮生有些慌亂了…

「原來是叫子悅是么…」

天父喃喃自語著，望著懷中的孩子一片柔情。

蓮生看著自己的孩子在他的懷中睡的那樣的安詳，本還有過擔心孩子安全的問題，如今也似乎是自己想太多了。

「是啊，言子悅，是我跟言澤的孩子。」

「言澤…」天父觀摩著孩子的容貌，表情有些無奈卻又看出他心中的妥協。

「是啊，是當年那個帶著你去了人間還與你成為夫妻的那個仙族的小子吧。這孩子鼻子和嘴巴像你，這眉眼…確實是像他的。」

蓮生走上了前去，而本安睡的孩子似乎是感覺到了娘親的靠近不自覺的睜開了眼睛，望著蓮生嘻嘻的笑了起來。

自這孩子出生后，爹娘二人就一直歷經各種事端，一直沒有心力去好好的每天陪伴著他。

蓮生突然想到了些什麼，「我已經在天河三天了，凡間該是三年了，為什麼子悅還是這樣子？」

「女媧說他這麼大的孩子最需要娘親在身邊陪伴，所以當下沒多久伏羲就去將這孩子給抱來了神界。說到底這是你的孩子，縱使是你為人時所生，可到底也並非普通人，他體內有著半個神族的力量，在神界這幾日倒也相安無事。」

說著天父伸手逗弄了一下子悅的臉頰，忍不住嘆了一句。

「人族的延續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他跟你剛剛誕生時，多像啊…」

蓮生望著他逗弄孩子的模樣，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他似乎也老了。

雖然明明知道他的容貌並沒有變化，而他也並不會真的老去，可是那種感覺還有他的眼神，蓮生就是覺得，往日記憶里那個威嚴的天父，似乎也滄桑了。

「天父，我覺得你老了。」

天父聽到這話微微愣住了，許久才抬頭又看向了她，竟也露出了慈愛的笑容。

「我的小紅蓮也長大了。」

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話，卻讓蓮生一下子紅了眼眶。

她知道他變了…不再像當初五百年前那麼偏執和頑固了。

還記得在朝天湖他進入自己的夢裡說的那些話，還有交給自己金蓮子時的樣子，她就該知道…這個像自己父親一樣的天父終究還是對她這個女兒妥協了。

換成以前若是知曉她投身成了人，他必定火冒三丈派人捉她回去。

可是他卻沒有…

他雖仍舊覺得她是冥頑不靈，仍舊覺得她不該忤逆自己的意思，卻沒有強硬的逼迫她一些什麼了。

「小時候你就一直問我，為什麼你與人族同一天誕生，我卻不讓你涉足人間。」

「我現在也還是不明白，為什麼？」

她曾經以為是天父不喜愛人間，對待人間無情，可是她如今明白不會是因為這個。

「因為你是陪在我身邊最久的小紅蓮啊，自從你與人族同一時誕生時我就知道，你作為神族怕是與那新出現的人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如何都分割不開的。我其實看著人族日益壯大，而你的言行舉止也越來越像人族，我心中也在害怕。害怕你終有一天會去到人間，從此再也回不來了。」

可是事實證明，縱使他如何想要阻攔，甚至要紅蓮親手覆滅人間，他的小紅蓮還是留在了人間，不願意再回來了。

「五百多年前你離開神界之後，不知怎麼的，我覺得神界一下子就冷清了下來。我一開始一直覺得你這孩子怎麼如此不聽話，一直覺得你只要聽從我說的去做不就好了么？我心裡清楚，只要人間還在，這與人間一同降臨的紅蓮就還會重生。只是沒想到你為了狠心的不讓神界找到你，居然將自己魂魄四散。」

蓮生聽到他說的眸子沉了沉，當年紅蓮的做法在她如今看來確實太過衝動了，可是這麼無法無天還真是像她的作風。

「當年言澤找到了我的精魄一分為三，又花費了五百多年的時間跟虹羽拼湊我四散的魂魄。足足五百多年的時間，才讓我偷偷的得以重生。他一直想著，只要瞞著神界讓我修成了仙體，神界就拿我沒辦法了。可是卻沒想到…他耗費心神一場，最後我失去了他，而我還是回到了這裡。」

「可是你不知，重生為人在與他相遇對我來說是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如果時間倒退，再讓我選一次，與其跟他天上人間就此相隔，我寧願再用五百年換取於他的兩年夫妻。所以……」

說著蓮生不假思索的在天父面前跪了下來，這麼久以來，她自誕生開始就被天父奉為五上神之一。

她不需要像其他的神族一般見他行這種跪拜的禮儀，可是這一次…是她第一次向他跪下來。

「我自知我的要求無理，可是為了我夫君我不得不這麼做。天父…我求你，求你救救他吧。」

這麼多年，她從未為什麼事情而求過他。

就算是當年他一怒之下將她關在天雷塔受罰，她仍舊是那個敢於他對峙也不肯服輸的紅蓮。

可是如今她歷經人間百態，感受那千情百感。她自知自己不再是當年那個可以不顧一切的紅蓮了。

她有了孩子，有了師兄弟們，有了朋友…

她有了太多太多的牽挂和顧忌，她已經不可能再做一個神了。

人族該有不該有的毛病她都一一沾染上了，她忘不掉的，怎麼都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