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蒙面殺手

第 191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蒙面殺手

送完葯說完話,思琴顯然不打算離開,探著腦袋朝各處張望了半天:「映月樓彷彿少了個丫頭,白天她也來過碧瀅小築,不知現下是否還在這兒。若還在,煩請姑娘,將她喚出來。若不在,姑娘給個準話,奴婢回去也有個交代。畢竟,無論說到哪兒,她始終還是映月樓的人。」

我眯眼打了個懶長的呵欠:「我沒什麼準話,你如果覺得她在這兒,大可挨個房間挨個房間去搜。若是搜出來了,儘管把人帶走,若是搜不出來,那我也沒法子。只一點,今日踏出這碧瀅小築,往後別說是我窩藏了你們的人就好。」

她斜著眼睛,不知看向什麼地方,只在嘴角邊哼出冷冷一笑:「姑娘說這種話便是存心推卸責任了?」

我倚在廊柱下挑眉盯了她半晌:「我被關在這兒,每日多一步也走出不去,倒是外面什麼蛇蟲鼠蟻都能進來。天邊刮陣風尚且能吹下牆頭的落葉,更何況活生生一個侍女呢,你們自己看不住人,我有什麼責任?」

思琴鐵青一張臉,梗著脖子拂袖轉身而去,就連佯裝表面的和平都不願了。

她走後,我一個人站在檐下,盯著院子漫不經意地望了許久:「你為什麼躲著她?」

白衣者的聲音隔著一片屋頂傳來:「我又不是只躲她,白天那幾個也躲了,當時怎麼沒見你問啊?」

天階夜色,風涼絲絲的,直往襟口裡灌:「你主子不是紫虞。」

他笑:「我幾時承認過主子是紫虞?」

我心不在焉地咬著唇:「可你也沒有否認啊?」

他懶悠悠反問一句,答得從然自若,雲淡風輕:「沒否認就代表承認嗎?」

繼而附上意有所指的語氣:「有些事,雖未否認,不代表承認。有些事,雖未承認,不代表否認。」

我只聽懂了一半:「你好像話裡有話?」

他從房頂躍下,穩穩落在了院子里,正欲拖著背影飄然而去:「何為話裡有話,聽得懂才算話裡有話,聽不懂就只當我對牛彈琴吧。」

「是不是扶青派你來的?」我目光追著他的背影,甚至來不及思考,便衝口而出。

白衣者頓在原地,一臉神色警覺地回眸,不知是真驚訝還是在演戲:「姑娘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主上有恙,需要閉關?」

「…………」

我語塞了。

關於扶青法力折損一事,還是那晚在莫萊山,引幽告訴我的。為避免軍心動蕩,更要防止消息走漏到仙界,想來魔界中應該不會有太多人知道。若操控白衣者對付我的幕後主使之人是扶青,那此刻他便是在跟我演戲,若不是……

不行。

不能冒這個險。

我埋頭一想:「眼看魔界將有一場硬仗要打,扶青為了多多提升些實力,閉關備戰也不是不可能。」

他眼神銳利起來,如有鋒芒掠過,微微冷笑著:「可我先前分明說,主子身體不適,需閉關休養,以待恢復。備戰是備戰,身體不適是身體不適,姑娘難道分不清這兩者的區別?」

白衣者咬著重字放慢了語速:「你陡然懷疑主上究竟是為何,除了身體不適需要閉關,我想不出別的理由。」

這是什麼情況,經他三言兩語一問,我反倒成心虛的那個了?

我擺出漠然的態度:「方才只是突然想到了才隨口問上一句,閣下與其在這同我咬文嚼字,還不如親走一趟闕宮,讓扶青來回答你,或許會比較快。」

說罷,掉頭回屋,重重地關上門,一個人默坐著發獃。

我心裡總有一種直覺。

雖然魔界中,不乏許多法力高強之人存在,但那位閉關休養的主子想來與我多半是舊識。

除卻紫虞以外,要麼是法力折損的扶青,要麼是被陣法反噬重傷的遼姜,想來想去應該不會再有第三個人了。如果是遼姜,他派白衣者來折磨我,紫虞毫不知情的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是扶青……

我不敢想,也不願再想,索性蹬掉鞋子,閉上眼呼呼睡去。

————

第二日,天色微蒙,將明未明之時,我迷迷糊糊枕在床上,恍然被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吵醒。

白衣者往日從未起這麼早,便是今天陡然轉了性子,以勤懇為榮懶睡為恥,可照他平素的習慣,也該漫步走過來,何以如此急促?

除非院子里的人不是他。

我本還有些困頓,一想到這兒,立時驚走了瞌睡蟲,起身穿好衣服鞋子,抽出枕下的長鞭握在手裡。只短短頃刻間,門砰地被人撞開,闖進一個黑衣蒙面的兇徒,手握銀白短匕,劈頭就要刺過來。

天未大亮,燭火業已成灰,此刻房中是昏暗的。我側身避開要害,卻被刀鋒擦在胳膊上,血浸出來染紅了半截袖管。

托白衣者的福,近幾日挨慣了打,這點子傷不痛不癢,就是心裡頭有些窩火:「你是什麼人!」

對方削肩楊柳腰,一雙月眉星眼,似女子身形。話聲脫口,如碎玉清冷,果然是個女人:「殺你的人!」

蒙面人說話就要動手,我當即抄起花瓶猛砸過去,趁她應付的間隙撲身閃出房外,一前一後相繼追逐到院中打了起來。幸而匕首隻是短程武器,我用鞭子遠遠隔開,對方立時三刻,難以靠近。

只是此人身手矯健,實力本領遠在我之上,不知鞭子還能抵禦多久。

這時,白衣者打著呵欠,一步一步從青石短階上走下來,迎頭瞥見院里劍拔弩張的陣勢不由眯縫眼笑了:「喲,大清早的,這又是唱哪出啊?」

昨天映月樓的侍女從早到晚往這裡跑,白衣者無一例外全都避開了,今日卻主動走出來……

他們是一夥的?!

我半點也不敢分心,死死盯住蒙面人,握緊了鞭子道:「這就是你主子派來的得力殺手?」

「讓你發現了?」他環著胸往樹底下一靠,「發現了也沒用,能不能順利活過今日,還得取決於姑娘有多少本事。」

一句話堪堪說完,他闔眼揉了揉額角,扔出漫不經心的語氣:「動手。」

半霎間,蒙面人奔突而來,速度快得幾乎只剩下晃影。我退身閃避左右抵擋,幾鞭子招架出去,越打越吃力。

我忽然感覺奇怪,若說蒙面人多麼得力,但她似乎並不比白衣者強。若說蒙面人不得力,可又確確實實,強我太多。縱使那位閉關的主子想即刻了結了我,也只需要向白衣者下命令就好,額外增派一名殺手過來,不是多此一舉嗎?

不知不覺,天邊的日色晨光,完完整整從雲里透出來,清風撲在臉上彷彿都有了溫度。

我被她一刀扎中肩膀,如果不是匕首太短,恐怕就穿過去了。

蒙面的女子雖然毫髮無傷,卻被我伺機伸手一撈,扯下黑布露出了真容。是個陌生面孔,在行雲居沒見過,在闕宮更不曾見過。

「你……」

我捂著傷退到牆下,欲找茬同她說話,以便存些力氣,再打上一場。豈料偏在這最不能鬆懈的時候,我晃了晃腦袋兩眼一昏,胸中忽如刀絞般,灼痛起來。

是清心丹!

容熾那個死騙子!還說什麼起初十幾日發作一次,結果服藥當晚便痛徹我一回,這才過去七八日的光景,又開始發作了嗎?

短短九日不到,便已經發作兩次,且看這要命的情形,想來也是最後一次了。

我忍下這鑽心之痛,捂緊胸口抵靠在牆上,迫使自己沒有疼得喊出來,目光所及之處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我沒力氣,不想再打了,你們要殺便殺。」

反正今日橫豎都是一死,等她用匕首捅過來的時候,我就召出天帝斬魂刀捅回去,大不了同歸於盡誰也別想活著!可惜,沒能捎帶上那條蛇,臨了想想心裡總難免有些不痛快。

許是沒料到我會有如此反應,女子瞪圓了眼睛愣在當場,手中還握著帶血的短匕,懵而轉頭看向白衣者,不知該進還是該退。

白衣者皺緊了眉頭,卻又很快笑起來,彷彿能夠猜到,我在想什麼:「我勸姑娘再想想,手裡若還存有保命的底牌,必要時用出來總強過與人魚死網破。」說完,他攤開手掌,似若無意地往袖口上蹭,還時不時舉在陽光下搖頭嫌棄看了又看:「哪兒碰的一手灰啊?」

手?

我攤開自己的手看了許久,抵著牆無力地滑坐下去,腦海中閃過一瞬記憶。

彼時,為求扶青放過醉靈,我挺著未愈的刀傷跪了整整一夜。次日從浮生殿返回碧瀅小築,轎子堪堪落定在大門外,奉虔托住我一隻手,在掌心裡畫道——『救醉靈將得罪不少人,難保不會有激進之徒包藏禍心,必要的時候你把這道符打出去可以保命。』

險些忘了,除天帝斬魂刀以外,我手裡竟還有這樣一張底牌。

天帝斬魂刀來路隱晦,且又是太子殿下的東西,住誰家廟拜誰家佛,我身在魔界,除非萬不得已,否則這樣的仙器,能不用就不用。況,即便是用,也合該物盡其用。

先打出那道保命符,若未能一舉把人擊敗,再用天帝斬魂刀也不遲。只要她受了傷,越是力竭虛弱幾分,我便越是增添幾分勝算。沒準兒,還可勻些力氣,削下白衣者兩塊肉呢?

這樣,縱是死,也不虧了。

白衣者若無其事地蹭了半天,冷不丁見場面還僵持著,便沖她甩個眼色,催促道:「主子讓你殺了她,看我幹什麼,動手啊。」

女子握緊手中的銀白短匕直衝上來,我後背沁出冷汗,心臟咚咚跳個不停,咬牙催動奉虔留下的符印,待她靠近之時用力一掌打出去。電光石火間,匕首哐當落地,女子倒在地上滾了幾圈,撞在樹根下蠕蠕停住,嗆出一攤濃稠的鮮血,看樣子傷得不輕。

胸中又是一陣絞痛,我猛地吸口涼氣,身子歪歪斜斜,也倒了下去。

白衣者緩步上前,給她簡單灌了些法力療傷,說話老氣橫秋不知是寬慰還是褒獎:「辛苦你了。」

女子以額貼地向他叩了個禮,短暫運功調息片刻,負傷遁去。

我蜷縮在地上淌汗發抖,視線里光影朦朧,模糊不清。只依稀瞥見,白衣者踩著信步,正施施然往這邊走來。原想召出天帝斬魂刀與他拼一拼,可掌間還未聚攏法力,便被托起手腕,摸住了脈息。

我眼皮子打架,一合,一睜,幾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你不殺我?」

他敷衍道:「今日奉命殺你的又不是我,閑著給自己找活兒干,替別人掙功勞嗎?」

恍然間,他神色凝重起來,換隻手又重新摸了一次脈:「你吃了清心丹?」

我詫異地看著他,啞口說不出話,算是默認了。

他心領神會:「怪道如此。」

我把頭埋在手臂間,虛弱合上了雙眼,強撐著意識道:「你是怎麼知道清心丹的?」

他嘴角彎揚出沾沾自滿的笑意:「我跟在主人身邊那麼多年,天長日久耳濡目染,什麼不知道?」

我神志恍恍惚惚,只覺得這話聽著奇怪,乍一想又好像沒那麼奇怪:「主子……主人……」

白衣者緘口沉默了半晌,輕輕撇開我的手,咂嘴一哼:「都是主,一字之差而已,瞧瞧你這副鬼樣子,還有心思挑我的語病。」

我忍著胸痛猶自不服:「兒子孫子,都是子。西瓜苦瓜,都是瓜。」

他無語:「瓜你個頭!」

說完一記手刀把我給拍暈了。

…………

再度睜眼時,天色不早不晚,外面日頭還亮著。我悶頭卧在被子里,方從迷夢中醒來,發了一身熱汗。

我夢見紫虞了。

她身後攏著藕荷色披風,止步於碧瀅小築門外,與我相隔一道結界,扶青設下的結界——『紫虞敢以幸福和性命起誓,我若養過死士或指使別人養死士,便散盡修為終其一生都不得所愛亦不得好死。』

有些事,雖未否認,不代表承認。有些事,雖未承認,不代表否認。

好複雜啊。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夙世青雀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夙世青雀台
上一章下一章

第 191 章 第一百八十七章 蒙面殺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