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4 章 第二百章 法力盡失(四)

第 204 章 第二百章 法力盡失(四)

「咳咳咳……」司徒星一邊扶著我站起來,一邊故意捏住喉嚨,清了清嗓子,「將軍,子暮方才悄悄跟我說,她想去雷火獄跟霍相君關在一塊兒。」

我一個眼神瞪過去:「為什麼關我?」

他一個眼神瞪過來:「配合!」

奉虔臉色鐵青,一回頭,見司徒星沖他擠眼睛,頓時臉更青了:「你幹什麼?」

司徒星蹬蹬蹬湊過去,兩隻手罩在嘴邊,嚷得賊大聲:「哎呀呀,子暮想回魔界,跟霍相君關在一起,可這樣主上會生氣吧?您說萬一主上真的生起氣來,會不會扒了他的皮,做蛇羹啊?」

奉虔瞥了他一眼:「你正常點說話,不要夾嗓子,噁心得很。」

司徒星壓了壓受傷的小心臟,旋即把目光瞥向白褚,語氣無比正色:「子暮今天如果不能見到主上,那她就會見到霍相君,你自己看著辦。」

白褚無所謂:「你有本事把人帶走再說。」

司徒星抬著下巴一哼:「我一個人是沒本事,這不,有兩個嘛。將軍,怎麼樣,想揍他不?」

奉虔一個眼神睨向白褚:「嗯!」

司徒星狗腿子似的:「好嘞,那您揍著,我帶子暮先走?」

奉虔眼神一眯:「嗯!」

白褚扯了扯嘴角,眼上青筋一跳,深吸口氣道:「信不信主子會先扒了你和流嫿的皮?」

司徒星將破罐子破摔進行到底:「反正流嫿都快活不成了,橫也是死豎也是死,還不如拉上你,一塊兒死。至於我,不勞煩尊駕操心,有這工夫操心操心自己吧!子暮,甭理他,咱回魔界,見霍相君去!」

說完朝我擠了個眼色。

我心領神會:「嗯,回魔界,見霍相君去!」

白褚面含微笑咬牙切齒:「見就見,見他又不會少塊肉,大不了回頭你們自己跟主子解……」

他沒說完,司徒星在身上摸來摸去,不知從什麼地方摸出一炷細長的線香:「哎呀呀,霍相君被關了這麼久,一定骨軟筋麻疲憊不堪,到時候我把獄兵遣走,你點上這支回春香讓他精神精神。」

白褚:「…………」

奉虔:「…………」

我湊近嗅了嗅,這味道挺好聞的,就是有點兒沖鼻子,讓人又甜又燥又痒痒:「回春香?我從來沒聽說過誒,用了它真能長精神嗎,和凝神香有什麼區別啊?」

司徒星瞟了眼白褚,把香揣回兜里,桀桀一笑:「一百支凝神香也比不上它一支,凝神香是提神醒腦的,這是酥骨頭的,三刻見效。我剛才不是說過嗎,霍相君被關了這麼久,一定骨軟筋麻疲憊不堪。用這個正合適,越酥越有力氣,越酥越有精神。」

哦~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瞬間醍醐灌頂,長見識了:「好東西好東西!」

白褚:「…………」

奉虔:「…………」

司徒星捏了朵云:「那咱走?」

我扒上雲頭:「走走走!」

白褚表情微搐:「司徒星你還要不要臉?」

司徒星死豬不怕開水燙,勾勾手召回了劍,下巴一揚:「不要!」

「你無恥!」

「有恥能當飯吃?」

「我看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白褚終於肉眼可見的不淡定了:「子暮姑娘,你有膽子跟著他走,你知道這香是做什麼用的嗎?」

我躲在司徒星背後探出兩隻眼睛:「甭管這香是做什麼用的,你不說出扶青在哪,我就跟著他走!」

白褚壓了壓眸子:「這是赴巫山用的。」

我拽住司徒星的袖子牽了牽:「什麼巫山?」

司徒星耳語道:「他大概是說主上可能在巫山。」

我眼一亮:「那就赴!」

司徒星彷彿在報復他的『我不知』,眼中閃過一抹快意,頓字道:「那、就、赴!」

白褚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司徒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所謂,找不到主上,流嫿也活不成了,我還怕你威脅個屁啊!」

說完,他衣擺輕揚,撐著腿坐在雲窩裡,胳膊恣意地往膝蓋上一搭:「主上命你保護好秦子暮,你把人保護到雷火獄去了,到時候這支回春香那麼一點……不需要赴到山頂,只在山腳下兜一兜轉一轉,你就等著主上扒了你的皮做蛇羹吧!」

他順勢做了個手刀抹脖子的動作,表情要多不要臉有多不要臉,喉嚨里硌著陰腔怪調,像中邪一樣:「看你死不死。」

我見勢引了把火:「琉宮裡有個他的朋友。」

此言一出,白褚那個眼神,恨不得拔劍捅死我:「秦子暮!」

「琉宮?」司徒星大概沒記起這茬,杵著下巴想了半天,猝爾靈光一現,「哎呀呀,險些把她忘了,兩碗蛇羹!」

奉虔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從那副表情來看,他顯然也忘了。

如夢初醒,恍然大悟,暗自懊惱,卻又極力佯裝平靜,好像自己什麼都記得的表情。

司徒星又做了個手刀抹脖子的動作,舌頭像弔死鬼一樣拉出來,態度囂張且猖狂:「看她死不死。」

白褚深吸一口氣,已經不想跟他說話,甚至不想跟他計較了,便轉而把目光移向奉虔:「將軍就這樣任由他胡鬧?」

我大概看得出來,奉虔不是很想參與這個話題,遂從方才到現在都默默杵在一旁沒吭聲。

奈何白褚忽然點名,他像神遊了似的,過半晌才回頭,盯著司徒星,茫然一問:「你嘴巴一直動啊動的,是在說話嗎?」

司徒星看懂了他的眼神暗示,遂即聳聳肩膀手一攤,搖頭表示否認:「我沒說話啊,只是嘴巴抽筋了,所以一直動來動去的。」

奉虔長哦一聲:「怪不得我什麼都沒聽見。」

白褚氣結,眼見沒辦法溝通了,便盪出一身的法力準備動手。奉虔悄無聲息跨出去,橫擋在我和司徒星跟前,並於掌心裡結出強勁煞光,頓時天上雷電灼眼風雲變色。

司徒星趁機騰雲而起,一邊悠哉盪著腿,一邊吆喝道:「要是回春香好用的話,我改天送你一支,免費不要錢,甭客氣~」

白褚一張臉都失了血色:「將軍!」

奉虔不為所動:「青兒在哪?」

眼見司徒星的雲越升越高,自己卻又追不過來,白褚急迫道:「主子只是不想讓你擔心,也不想讓秦子暮擔心,快則明日慢則數日,他一定會回來的,我用性命擔保!」

奉虔眸色不動:「是嗎?數日便會回來?可我始終沒辦法相信你。」

他掌中,法力不弱反增,引導著黑雲層層壓近:「我相信清檀對白狐和清秋是忠誠的,因為白狐收服了她,又將她轉贈給了清秋。但你,據我所知,青兒從未收服過你,你是自願跟在他身邊的。如今,青兒法力折損,且又下落不明,我該怎麼相信你呢,白褚劍?」

白褚眼底有複雜之色:「我對主子絕對沒有惡意。」

奉虔沉聲道:「你有沒有惡意,我現在沒心思深究,我只想知道青兒在哪裡。」

白褚咬牙,拳心攏了攏,無奈只能鬆開:「清雅小築。」

司徒星把雲急剎在半空,只留我一個人在上面,自己縱身躍了下去:「清雅小築在什麼地方?」

白褚恨不得一拳頭捶死他:「凡間!」

方才吐了血,現在身體還沒有恢復,我忍痛踩著呼嘯的風一躍而下:「請你不要問一句答一句,凡間的什麼地方,哪座城鎮?」

白褚化去劍身,空著兩隻手負在背後,雙眼微眯出一個好看的笑容。

呃…………

第一次見面,他弄了滿院子蛇,那時候也是這麼笑的。

這傢伙笑起來有毒。

他道:「清雅小築在什麼地方並不重要,反正我可以帶路,重要的是,那裡有一道十分堅固的結界,是屬於神仙的地盤,若貿然闖入,可能會給主子帶來危險。」

奉虔臉色急變,一把掐住他脖子,眼中有嗜血的殺意:「你胡說些什麼,青兒不是在凡間嗎,怎麼會跟神仙扯上關係?」

白褚沒有絲毫的畏懼,彷彿在魔界,除了扶青以外,任何人都不值得畏懼:「主子去了趟凡間,碰到個厲害的神仙,打不過,被擄走了,就是這樣。」

三人同聲:「擄走了?!!!」

一口血氣絞著我的五臟六腑,全靠司徒星及時施法渡力,才沒像方才一樣吐出來。

無力的感覺襲上心頭,讓我束手無策,沒有辦法。

扶青……

奉虔縱使還掐在白褚的脖子上,卻彷彿被抽空了力氣,呼吸急促道:「那你在幹什麼,青兒法力折損,你也折損了嗎!」

白褚伸手指向我,一副人畜無害,迷瞪的表情:「我一直在珺山,奉命保護子暮姑娘,這不是眾所周知的事嗎?」

奉虔面容冷厲殺意盡顯,與方才對待我的時候不一樣,此刻他是打心底里真正動了殺念:「既然,你一直都待在珺山,那又如何得知青兒被神仙擄走了?」

白褚睜著如水般澄澈的眸子,看起來像只小白兔,很是無辜:「法器與主,彼此建立了聯繫,自然就能感應到危險啊。正如同主子閉關休養的時候,我不是也感應到他有危險,然後立即回去護法了嗎?誒,將軍好奇怪,怎麼總是明知故問呢?」

司徒星擼了袖子擺出要揍人的架勢:「你在哄鬼呢!感應豈能感應得這麼清楚,連主上被神仙抓走了,抓到哪裡都知道?!」

白褚挺了挺眉宇,縱使被奉虔扼在手裡,也尋不出一絲一毫的懼色:「知道就是知道。」

奉虔不由加深了力道:那你現在就給我接著感應,青兒是危險還是安全,他的處境好不好?」

白褚呼吸有些吃力,卻平了平聲色,使壞一笑:「恐怕要讓將軍失望了,我只能保證主子還活著,至於別的什麼都感應不到。」又道:「這意味著什麼,將軍心裡應該很清楚,不需要再明知故問了吧?」

聞得此言,奉虔面容驚白,全靠一口氣撐著才沒有倒下。司徒星也是一樣,彷彿白褚感應不到扶青的境況,是一件比天塌下來砸在身上還要嚴重的事情。

我慌了,淚水旋在眼眶裡打轉,一口氣上不來,只得忍痛咬破嘴皮保持清醒:「他怎麼了?」

司徒星連忙安慰道:「別哭別哭,主上可能法力盡失了,但也不一定,誰知道是不是這臭蛇扯謊,故意嚇唬我們!」

後面幾個字,他是瞪著白褚,咬緊了牙關說的。

奉虔瞬即浮上一抹狠戾:「你方才說青兒快則明日,慢則數日就能回來,這話也是假的?」

白褚瞄了他一眼:「沒錯,假的,我這麼說,只是為了阻止你們帶走秦子暮而已。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至少在他回來之前,我得把秦子暮圈在珺山,牢牢護著,絕不讓她掉一根頭髮。」

奉虔一聲暴怒:「她有司徒星護著,你帶路,我要去清雅小築!青兒若有事,我把你大卸八塊!」

我上前道:「我也去!」

奉虔壓了壓怒色:「你去了能怎麼樣,好生待在這,別添亂!」

「你最好帶上她。」白褚絲毫沒有被鎖喉的覺悟,餘光朝這邊斜過來,漫看一眼,「清雅小築是那個神仙設在凡塵的居所,隱於喧囂鬧市,難免接觸凡人。為防傷及無辜,驚擾了百姓,因此,結界不避凡人。若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去,我們之中,只有子暮姑娘能做到。」

奉虔一掌將他拂出去:「無所謂,區區結界,打破了便是!」

白褚退跌幾步,整了整衣裳,負手而立:「若打破結界就可以把主子搶回來,我一老早便動手了,又何需等到今日?對方既沒將主子帶回九重天,則必然是有目的、有考量的。至少短時間內,主子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倘或貿然出手,打草驚蛇,誰能保證對方不會狗急跳牆傷害到主子?畢竟,手刃魔君是大功,抓住魔君卻隱瞞不報,以至錯失除魔的良機是大罪,只要不笨不傻,都知道該怎麼選。」

奉虔陷入一陣沉默,涉及扶青的安危,他不願意冒險。

眼見他不說話了,司徒星一怔,急遽道:「不行……」

我忙拖著他往身後一拽:「既然結界不避凡人,那我就先進去探探情況,如果被發現了,便說自己是走錯門誤闖進去的,想那神仙總不會扣著我不放吧?」

司徒星卻出乎意料的堅決:「可得了吧,你又不是沒被扣過,還險些連累我被榴槤湯熏死!」

我很怕,怕得想哭,一刻都不願再等了:「讓我去!」

司徒星強硬道:「將軍,不能讓子暮涉險,主上也不會希望看到她涉險!」

望著天上刺目的陽光,白褚眯了眯眼睛,手托住下巴,思索道:「不去便不去吧,天下凡人何其多,橫豎咱們散些錢財,找個人進去探探情況,總比子暮姑娘犯險的好。怕就怕在普通凡人信不過,既能收錢為咱們辦事,也能收更多的錢,為對方辦事。且普通凡人不知裡面是真神,興許暴露了行蹤都不知道,甚有可能反被對方利用,傳給我們錯誤的消息,那主子可就危險了……」

話里話外都不強迫我去,卻話里話外暗示奉虔,這一趟我非去不可。

他很不對勁。

司徒星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我看你是存心圖謀不軌!」

奉虔:「帶路吧。」

司徒星錯愕看著他:「將軍不可啊…………」

奉虔厲目壓下他的話:「天規戒律森嚴,神仙需心懷眾生,輕易不會傷害凡人,但是他們會傷害青兒。司徒星,孰輕孰重,你應當明白。我絕不能讓青兒置身於險境,否則便是愧對魔界,愧對先君!」

司徒星被這眼神震懾得不輕,鼓著腮幫子瞪向白褚,沒敢再開口了。

聖人云,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雖然他屈了,但是,我很感動。

直到他扯著我的袖子說了一句話:「小心點,別讓神仙給逮了,你還要回來幫流嫿求情的。」

「…………」

「滾!」

白褚捏了朵雲,像棉花一樣,軟軟的,很適合休息。或許因為太軟了,我踩不大穩當,只能彎著膝蓋爬上去,挑個舒服的姿勢坐著。司徒星不樂意靠近白褚,是而離他很遠,眼不見心不煩。

奉虔白褚比肩而立,一個負手,一個環胸。強風撲在臉上,幾乎淹沒了說話的聲音,我湊長耳朵,勉強聽個大概。

白褚道:「將軍似有殺意?」

雲上籠了層白霧,許是吹過風的緣故,奉虔比方才冷靜不少:「你最好祈禱青兒真的在清雅小築,並且,安然無恙。」

白褚側著眸子,眉宇微蹙,眼底有波瀾興起,看似很無奈,卻又不那麼無奈:「將軍這話蹊蹺,好像我存心盼著主子有恙似的。若主子果真有恙回不來了,我方才又何必受司徒公子的威脅,索性由著他帶走秦子暮不就行了?」

奉虔哼了聲,目光像刀子一樣,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欲擒之,故縱之,或許你演技好呢?」

白褚挑眉:「將軍的意思是,我拿主子當幌子,故意引秦子暮入瓮?」

奉虔意答得味深長:「這得問你自己啊。」

白褚壓下眼底的波瀾:「那倒也無妨,將軍若是怕了,現在就可以回去。」

奉虔一笑置之:「你都不怕,我為什麼要怕?今日此行,無論青兒和秦子暮哪一個有事,我都會殺了你。」

旋即,臉一沉,拂袖轉身:「司徒星!」

司徒星正在神遊,被他這麼一吼,顫了個激靈:「啊?」

奉虔眼眸中蘊含著鋒利的銳光:「我回魔界一趟,你在沿途留下記號,我會儘快循著記號趕來。秦子暮就交給你了,無論發生什麼,保護好她。否則,我拿你是問!」

司徒星還未從神遊中醒過來,手在鼻樑上摸了摸,神色懵怔:「回魔界幹什麼?」

白褚勾起一抹輕笑:「將軍要回去調兵,畢竟事關魔界之主,可不能打無把握的仗。」

奉虔並未反駁,斜了他一眼,轉身欲走。

白褚在他身後悠悠說了句:「適才將軍說要殺了我?」

奉虔沒說話。

白褚眸子里的笑意不減:「我可以向將軍保證,第一,今日誰都不會有事。第二,你殺不了我,主不會讓你殺我,不信試試。」

主子?主?

雖然稱呼上少了個字,意思沒什麼區別,但我總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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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世青雀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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