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邊境上的長橋鎮

第53章 邊境上的長橋鎮

「……」

蘭吉吉回頭看了身後的兩個人一眼,伸手摸了摸插在右邊腰帶上的羊角形的長匕首,正是這把匕首不久前輕易放倒了名揚五內海的鐵馬蘭。

「你們幹嘛一直跟著我?」她語氣十分冰冷。

「哈哈,」順加笑了兩聲,拍了拍自己的槍套,故意弄出很響的聲音,說:「你錯了小姐,不是你們,應該說『是你幹嘛一直跟著我』。這個你指的是我旁邊的占星師,是他一直在跟著你——而我再跟著他。」

蘭吉吉瞥了他一眼,又看向占星師伲揚。「你的死亡預言已經破解了,」她抬起左手伸出一根手指,微微晃動了一下。「請不要再跟著我,否則它很有可能會再次變成現實。」

「其實……」伲揚並沒有注意她的手勢,而是從她的頭頂看向遠方,一條灰白色的大河穿過薄薄的霧靄從天際盡頭流過。「我也沒有跟著你,我在跟著你要找的東西……」

「對了,」順加說,「就是這樣,沒有別的解釋了。鐵馬蘭一直在找一件東西,雖然他從沒告訴過我,但我看得出來。很緊要的東西,我猜不出來具體是什麼,但我知道一開始我們就遇到了麻煩的事情,最終結果是,他被自己的團伙里的手下給幹掉了。老實說,鐵馬蘭的很多做事方式我不是很贊同,也不是很認可,但他有一點卻吸引了我,那就是毫不猶豫地殺死敵人。用行話來說,就是處決。這一點,這位小姐似乎全都繼承了下來,所以這就讓我不得不懷疑你和那個飛賊的頭兒,你們的關係絕對不是表面上看來那麼簡單。」

見對方只顧走路,沒有再回頭看自己,順加用右手中指輕鬆地撓了撓下巴,把臉轉向伲揚說:「你說是不是這樣,占星師?」

伲揚微笑了一下,「我聽說過你,」他說:「人們叫你神的感嘆,是三眼客之後,這世界上槍法最準的射手。」

「傳聞總是很公正。」順加得意地說:「但也難免有失偏頗。事實是,三眼客當年用的是齒輪槍,那種槍擊發很慢。假如當下,他與我同時拔槍的話,我的子彈會早於三秒前射中他。飛快的子彈,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打爆了腦袋。就像這位小姐揮出的那牙新月,眨眼的功夫都來不及,就已經被剖開了胸膛。鐵馬蘭臨死的時候還啰里啰嗦,哈哈,但我敢向你保證,占星師,我的子彈比這牙新月更快……」

「嗤,」蘭吉吉說:「你想試試嗎,吹牛大王先生?」

「誰?」順加扭頭向四下看了看。「誰是吹牛大王,是占星師嗎?他說什麼啦?」

「這條大路上除了你,還有誰配得上吹牛大王這個稱號的?」

「哎,」順加搖了搖頭,說:「這樣就不太好了嘛,給別人亂起外號,這不是一個好姑娘要招人喜歡的應有舉止喲。再說……」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部石機車轟轟隆隆地從後面駛過來,在他們頭前停下了。一個灰黃色皮膚的中年男子,從車門上方探出長滿絡腮鬍須的大方臉,擠眉弄眼地笑了笑,說:

「你們好,是占星師伲揚和他的同伴嗎?我是岩河的亞爾卜,也有人叫我不睡覺的卜卜,我是賈馬洛的朋友。他說是你們租了他的車子去月夏王國,但他那部老水牛已經徹底咽氣了。所以他讓我過來路上遇到,就捎帶上你們。」

石機車呼哧、呼哧地重新啟動,筆直的煙囪噴出大團灰白色的濃煙,從車頂篷上翻滾向後方。長條形的車廂里裝滿了成捆的蒲葦草編織的椅子軟墊,用粗麻布隨便包裹著,有些已經在顛簸中散開撒了一大片。伲揚、順加還有蘭吉吉分開坐在這些麻布包裹和散落的蒲葦草墊上。除了他們,車廂里還有一個搭腳的乘客。

那人伸展著兩隻大長腿,無所顧忌地仰躺在車廂邊,用一頂三角寬邊草帽蓋在臉上,隨著車子的顛簸,不停地左右搖晃著,卻連看他們都懶得看一眼,只顧自己呼呼大睡。他的一隻健碩的左臂微微彎曲,皮膚顯然久經風吹日晒所以是赭色的。那隻左手緊緊抓著綁縛在棕色寬皮帶上的圈成幾圈的長馬鞭,這種鞭子被稱作馬鞭其實是不準確的,因為它是北方高地的牧人用來驅趕牛群時使用的。加上這人穿著一條破舊的「瘋馬腿」褲子,肩頭磨出了個大洞的落滿塵土的灰褐色短袖衫,無論怎麼看,都不難猜出這應該是一位來自北方的牧牛人。過去在一些比較饑饉的年代,是有一些牧人從北地趕著自己的牛群長途跋涉到玫瑰平原上來販賣的。卻不知道這位的牛群在哪裡。

現在,時令還在九月,大平原上的氣候仍然十分炎熱,並且越往南走,空氣越是潮濕窒悶。太陽毫無遮攔的在頭頂的天空上照射著,偶爾會有一兩隻兀鷲舒展著翅膀,從太陽底下盤旋掠過。

將近中午的時候,石機車帶著半車貨物和幾位乘客開到了長橋鎮。

這裡是玫瑰王國東南部的邊界,就坐落在寬闊無比的岩河西北岸。跨過岩河,大路分成兩條,繼續往南的一條進入月夏王國的境內,途中經過一個著名的遺址:黃丘,然後到達月夏的雅頌城。往東北方的那條大路,還將橫越岩河一次,最後才能來到綠海沿岸的奧羅古城。

在長橋鎮邊上,有很多牧人或者其實就是牲口販子,租用了當地人的空地,在大路兩旁搭建了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畜欄,將要販賣的牲畜都圈在裡面。有普通的耕牛,也有山谷奶牛,還有北方高地特產的披甲牛,它們通常被高高的涼棚遮擋著,因為它們不喜歡炎熱,從畜欄的間隙挺出駭人的灰黑色巨大的尖利犄角,狠狠撞擊著欄圈上的木頭,用好奇還有幾分絕望的眼神看著外面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除了牛,這裡還可以看到各種山羊,綿羊和大尾羊,成群的毛驢和騾子,只能用來拉車的馬匹,單峰或者雙峰的駱駝。還有一個畜欄正在出售幾隻小象,是諸夏的葵山象,因為它們原來是生活在山區叢林中的,所以它們的個頭在象類中不能算是很大,而且它們肩胛很高,整個身體從肩胛到尾部形成一個很陡的斜坡,這使得乘坐和馱運的工作對於它們來說都是無法勝任。農夫們可能會買它回去到田裡拖甘蔗,因為在耐力方面它們還是遠遠要勝過駱駝和馬牛這些普通牲畜的。

穿過這些臭氣熏天的畜欄,和成群結隊光著腳叫嚷追逐著橫穿過大路的頑皮孩子們,這才來到了鎮子里。

迎面就可看到一尊玄武岩塑像,是一個披著諸夏式樣三褶小斗篷的中年男子,頭上戴著一頂折邊平頂帶披肩的小圓帽。左手插在腰中,右手伸出一根食指指向前面下方,目光炯炯,直視遠方。只是塑像的左腳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損壞,露出灰黑色的粗糙斷面。塑像站立在一個一蘇尺還高些的方形基座上,可惜基座上的銘文都已破碎和磨蝕,所以不知道這一位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來歷了。同種植在周圍的仙人掌一樣,塑像身上也落滿了厚厚的灰塵。

大路在塑像前面分成了兩條,左面的一條要稍微寬闊平整一些,路邊一排高矮不齊的木石結構的小樓,最高的有五層,基本都是商鋪和酒館客棧。門前停滿了車子,有的正在裝貨,有的已經卸空了車廂,車主和客商正在車邊為下一車貨物討價還價。過路的旅行者隨意出入聯排的商鋪,卻最終什麼商品也沒有購買就離開了。妓女們依靠在樓上的窗欄邊,懶洋洋地注視著街上來往的行人,輕風揚起來的紗簾漫不經心地吹拂過她們濃妝艷抹的臉龐。

右面的大街比左面的要狹窄和顛簸些,路面上有幾個蓄滿積水的坑,肯定讓不少車輛吃盡了苦頭。這時有一部滿載貨物的石機車就陷在其中一個坑裡,開不出來了。絕望的車主叫來附近幾個修車行的小夥計,都光著上身,露出被晒成赭紅色的健碩肌肉,圍著車子指指點點地出主意想辦法。

這條街邊除了店鋪旅館,還可以看到一棟稍嫌高大氣派些的黃白色建築,屋頂兩邊呈拱形,全是用淺色花崗岩石板一塊塊拼接鋪成的。它的正面是一個弧形平面,浮雕著玫瑰王國的王家徽章,下方是一道由圓環形圖案構成的凸出建築牆面的檐。再下面是六扇八格窗,和一道敞開的方形大門,門頂上浮雕有一個複合形尖拱頂,中間的平面上懸挂著一副黃銅雄獅的全身浮雕像。大門邊上站著兩個手持長矛的士兵,戴著白鐵藍色櫻子的寬沿頭盔,腰裡還插著一枝短管火槍。看他們嚴厲冰冷的目光就知道,最好離他們遠點兒,別沒事兒去惹他們發火。

顯然這棟宅邸是鎮長兼邊境治安官的衙署。士兵們之所以要板著一副給我滾開的告示臉,是因為今天有一個十分討嫌棘手的人物正在衙署里做客。

鎮長兼王家邊境治安官叄篤馬在二樓的會議廳接見這位客人。會議廳的四扇窗戶都不是臨街的,而是朝向後院。後院有一排馬廄,高大的戰馬正在石槽邊大快朵頤地啃食著草料。巡邏回來的士兵坐在馬廄對面的涼棚下面,圍著長條桌,有的光著脊背,有的脫掉了靴子,無所顧忌地喝茶吃著水果。

客人是一位皮膚黑紅的矮墩墩的胖子,唇上蓄著濃黑的髭鬚,大概五十歲左右,他還帶了一個年輕的跟班,頂多不過二十歲,齊肩的栗色捲髮,下巴尖削,微微往前凸起,不知是有點兒視力問題,還是經常要瞄準遠處物體的習慣,兩隻眼睛總是細眯著,也看不清眼仁的色澤。更引人矚目的是,他腰帶上分開掛著一長一短兩隻火槍,那隻短槍好像是最近才被鐵船城的工匠們鍛造出來的一發六響的鬼臉銃。這種火槍有兩排槍管,每排三根,一次射擊可以同時打出六顆子彈。它的靈感其實是來自武裝商船的艦首炮,雖然射程有限,但威力巨大,足以讓突然擋在前面的海盜船閃避不及而遭到沉重打擊。

叄篤馬不能算是個十足的武夫,而應該是一位文人。因為二十歲時他就在聖書院獲得了學士的稱號,只是後來他沒有繼續研究學問,而是走上仕途,成為女王御下的一名巡禮官。在那個位置上他一干就是十年,本來可以在宮廷謀得更高職位的升遷,但卻不幸染上一種濕熱病,四肢關節疼痛,肌肉痙攣,經常發不出聲音說不了話語,只好回家靜養了幾年。後來,有人推薦他,就被任命為長橋鎮的鎮長,再之後他又兼任邊境地區的治安官。

今天來訪的這位不速之客名叫博南-依失綿,又叫跛子博南,是先知城地方的人。他是一個兵匠,就是專門為某些王室在世界各地招募傭兵的中間人。雖然他天生是個跛腳,但在這一行里卻小有名氣,許多王公貴族都和他有來往,有許多人敬仰他,也有許多人畏懼他,總之像叄篤馬這樣文縐縐的小鎮之長,在他眼裡連半個奴母都不值。

但就是這位不值錢的小鎮長,最近卻居然斗膽拘押了他十七個人,不讓他們過關前往月夏王國。所以他特意過來是討要個說法的。

「你瞧,」跛子博南盯著鎮長的眼睛說,「就是這樣,這幾個人是我花了錢從北方弄過來的,我必須在明天日落之前把他們完整無缺地交到布波隊長的手裡。不然,每個人我就要賠給隊長一個布耳,除非這筆錢你來掏。你當然不願意,你是邊境的治安官,你要逮捕在你轄下惹是生非的不法之徒,這是你的權利。但不要忘了,長橋那邊可有三百個同樣喜歡惹是生非的不法之徒,他們很樂意打著營救同伴的借口衝過來燒殺搶掠一番。而你的巡邏隊連五十個人都不到,十幾隻短槍,還有兩門最多能打出五枚炮彈就會散架的火炮。你想想看,女王派你到這偏遠的邊界之地來幹什麼,你的責任和義務,還有你的誓言。不要讓一切走到無可挽回的死路盡頭,你是讀過書的人,所以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

在月夏王國,由於過於沉溺舒適的生活而滋養了居民的閑散懶惰,所以他們都不情願去承擔兵役,寧可花錢讓兵匠僱人來代替自己,所以月夏的軍隊基本是由外國來的傭兵組成的。就連守衛王宮的禁衛軍團,除了高級軍官,其成員也全都是桑齊城的白金盔人。

那十七個傭兵幾天前在酒館里醉酒鬥毆,還打傷了巡邏隊的士兵,結果被鎮長全部關進了囚牢,準備依照玫瑰王國的法律送他們到海濱鹽場去服一年苦役。

現在面對咄咄逼人的跛子博南,鎮長的內心顯得有些忐忑不安起來。

「你是說,」他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微微抽搐了一下。「你要煽動對面的傭兵們過來鬧事嗎?這可是玫瑰女王的屬地,月夏王國與我國簽署過友好協議,銀冠王非常敬仰女王陛下,你承擔不起破壞這個協議的後果的。」

「哈哈,」跛子博南笑了兩聲,又回頭看了自己的隨從,那個尖削下巴的人一眼,放聲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還忍不住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之後他喘了幾口氣才說:「鎮長大人,你不要把一件嚴肅的事情說得這麼滑稽搞笑好嗎?女王陛下嗎,我當然比任何人都敬仰愛慕她,但玫瑰王城距離這裡太遙遠了。還有銀冠王,他老人家日理萬機,每天為國家大事操碎了心,根本忙都忙不過來,哪有什麼閑工夫來關心一群調皮的傭兵,喝醉了酒在邊境上點燃了幾棟房子的雞毛小事情呢?你說呢?」

停了一下,看到鎮長似乎陷入了瞻前顧後而又找不到什麼出路的沉思之中,跛子博南接著又說:「還有一點,」他舉起左手的一根手指,在自己眼前重重點了點。「我覺得要告訴你,這個時候其實已經沒有必要你我再繞什麼彎子,直話直說了吧,鎮長大人。有一場戰爭就要爆發了。下個月,十月的二十四日,尚德部族的賽歧蘭就要登上諸夏的王位,加冕成為第一百二十七個海藍頂幕的君主。但很多傳說,市井謠傳,都說部族長老的會議存在著骯髒的黑幕交易,所以他將要戴在頭頂的王冠是不名譽得來的。差不多冷星關東方的所有部族都反對他,你瞧,這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玫瑰王國和月夏王國與諸夏是簽署過血盟的,如果諸夏的君主受到攻擊,簽署過血盟的各國君王都要援助他。不是嗎?你看,風吹草動了,打盹兒休息的兀鷲都飛起來啦,兀鷲麇集的時候,必然是大地上屍骨累積的時候。北方的亡命徒紛紛涌到長橋,準備跨過岩河到南方去,因為是血液和黃金在召喚他們。假如,我僅僅是說可能假設是這樣,諸夏的君主敗陣了下來,他會去哪裡?去海上嗎,北邊兒那些狹窄的出海口肯定早被叛軍佔據了。最後他只好翻過低矮的白猿之山,到月夏國來避難。盟約上說這是必須接受的。可這會怎麼樣,給美麗富有的,詩歌一般浪漫的月夏王國引來一群殺紅了眼的暴民。接下來,一直到長橋這邊,所有的男人們都會被無情地殺掉,女人的境遇就更為悲慘。哦,真神哪,千萬不要拋棄我們柔弱的信眾,任憑我們像棉羊一樣遭到宰割。所以你看,月夏王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迫切地需要我給他們帶來的健壯結實的、猶如滔滔不絕的岩河的河水那樣,一波接一波的兵源。你懂了么,閣下?」

「你說的,關於、」鎮長大人被他這一通長篇大論說的有點暈頭轉向,也更加拿不定主意了,猶豫了一下他說:「關於諸夏王位的謠傳,我這邊也有不少諸夏方面過來的客商們談論過。」

「是嘛,就是這樣,我沒有長舌婦那樣添油加醋轉述謠言的習慣,事實就是事實。」

「不,」叄篤馬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涼茶,然後他說:「他們說的和你說的不太一樣。反對賽歧蘭繼承王位的不是狐嶺以東的所有部族,事實並不是那樣。」

「啊?哈!」跛子博南又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隨從,然後打量了鎮長几眼,目光輕輕移到叄篤馬的身後。大約不到兩、三個蘇尺之處,有一道高大的黑漆屏風將會議廳與內室分隔開,屏風後方顯然原來是垂掛著深色的幕簾,但那些幕簾忽然被一陣吹進窗戶的微風撩起,有個人影出現在了屏風的紗格後面。他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笑,收回了目光說:「鎮長大人,你好像習慣於區分數量詞,好似一個精明的貝貝奴人,全部和不是全部你分得很清楚。但在我們靠出賣血和生命來換取幾個奴母小子兒的人眼裡,一百個人和八十個人是沒有區別的,尤其是因為憤怒而助長了瘋狂的一群人……」

「呵呵,」叄篤馬出人意料地笑了笑,說:「我有幸讀過幾十部歷史書籍,也許你並不認同那些書上說的道理。但是,但是卻告訴了我一個事實,就是傭兵永遠也贏不了戰爭,更改變不了歷史。你明白嗎,所以諸夏的鐵心王才會在臨終之時遣散了那個據說是讓五海震蕩的勇士團。」

這回輪到跛子博南有點摸不著頭腦了,「咳、咳,」他使勁清了清嗓子,用兩隻手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薄荷涼茶,然後又眨了眨眼睛,他說:「你、你說到了勇士團,這個,這個怎麼說呢。我完全不知道,這個該從哪裡說起呢?不,那有點太遙遠了,不是那樣的。鎮長大人,你是讀書的人,不像我們這些粗人,不會講什麼道理。但你要知道,人活在這個世上,要選擇做對的事情,不要走錯了路,掉進了泥坑裡,神都沒辦法保佑你。勇士團有著光輝的戰績,不是像你所說的贏不了戰爭,他們只是一群傭兵,二十年前被當做叫花子給打發了。但他們曾經改變了歷史,不然的話,恐怕現在你我有沒有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神創造的這個美麗的世界,為了幾個搗蛋的北方佬磨破了嘴皮子,還不一定哪。為什麼到現在,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鎮長大人?」

「哼、哼,」一直站在他身後默不作聲的那個尖削下巴的人這時開口了:「他需要吃一粒鉛彈,卟——一下在腦門上開個大洞……」他抬起右手做了個開槍瞄準的姿勢,對著鎮長。

突然,啪嗒一聲,叄篤馬鎮長背後側面的屏風門猛地被推開了,一支用紅銅精緻包裹裝飾的火槍探了出來。火槍後面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的光潔的黑色長發束在腦後,穿了一件赭黃色的短袖單反領子的小諸夏式樣的襯衫。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他的槍對準了尖削下巴的那人。

「你敢傷害我爸爸,」少年說,「我就先殺了你!」

屋子裡立刻陷入一片死寂,就連幾個人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啊?哈!」這死寂只持續了幾秒,就被跛子的一聲乾笑打破了。「啊,神哪!真神在上,請接收這個無知少年的靈魂吧!」他說著朝那個手持火槍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他攤開了雙手說:「孩子,你不該把槍對準我身後的這個人。你是在向他發起、發起生死挑戰嗎?」

「你說什麼?!」叄篤馬警覺地盯著對方,眼睛的餘光看到他背後的那人正撇著嘴兇狠地冷笑。

「這傢伙,」跛子博南用右手的大拇指向自己的後方點了點說:「人們都叫他驅趕鬼魂的犁阿,報喪的雙槍,月夏的巡夜人沙菲八冥加犁阿。你們一定都聽說過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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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八支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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