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地位變化

宴會結束的時候，克里格便再次向皇帝表達了想要回到東部軍區的意願。這一次，巴希爾二世再沒挽留，而是表示會派遣帝國海軍護送克里格回程。而在離開的時候，皇帝更是指派了一名名為希尤姬的宮廷女官和二十名僕從跟隨克里格回到他所下榻的驛館。儘管桑格爾人表示自己並不需要別人服侍，皇帝卻意味深長的表示，他很快就會需要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便陸陸續續有人前來拜訪克里格。其中一些是桑格爾草原周邊諸族的使節，更多的則是帝國權貴名門望族的使者。在前一天晚上的宴會上，皇帝和克里格促膝長談對這個異族人諄諄教導的情形落在了有心人眼裡，立即就使所有人對克里格的價值重新做了一番評估。而這個評估的結果就是，將近兩百名元老和八個軍區的使節紛紛派遣僕人前來，對克里格那即將出生並且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表達了心意——依據那些人的身份和財產豐厚程度，這些心意大到新諾里克城南不遠處的莊園，小到一個銀質的據說是有著悠久歷史的酒壺，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若是克里格自己，只消接待個二十幾名客人，就一準會被那些歷史悠久的家族裡出來的尊貴的元老們那幾乎完全相同的名字和一連串詳細的介紹他們出身的姓氏弄得頭昏腦脹，到頭來連哪個元老派過人來哪個元老沒派過來都弄不明白。

但皇帝所委派的宮廷女官是受過專門的訓練的，一邊在旁邊指揮著僕人將那些寶貴的禮物接過來收好，一邊就將送禮者的身份和禮物的內容、價值都不動聲色的記錄了下來。到了晚上的時候，希尤姬便整理出了一張長長的禮單交給克里格過目——僅僅一天，在克里格的私人財產里，就多了十二處莊園，兩處牧場，和價值十四萬八千多金元的各種金銀細軟——在宮廷女官的指揮下，所有這些財產都被分門別類的小心收好，並已經裝進了大箱里，隨時可以帶走。

更晚一些的時候，皇太子的使者也來了。那位在不久之前還送了克里格一匹好馬的皇太子為克里格的孩子準備的是兩個精緻的搖籃。昂貴的金銀被以精湛的手藝製作成美麗的奔馬，構成了搖籃的護欄，柔軟溫暖的天鵝絨墊子則被技藝高超的織工綉出了飛鷹的圖樣——顯而易見的，從皇太子回到新諾里克城到今天，是做不出這麼精緻的禮物的——但克里格對這些精細的活計沒什麼了解，根本就想不到這一點，而其他人也不至於沒趣到刻意指出。

於是，當天晚上，克里格和他所帶的護衛們便稍微收拾了一下，準備第二天上午乘坐帝國軍艦回到東部軍區。

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飯，便有皇家使節前來，送上皇帝送給克里格的孩子的禮物。因為不知是男是女，且克里格的兩個婆娘都有了娃娃，皇帝便送上了四件禮物——兩柄出自帝國皇家軍械廠首席工匠之手的諾里克式的寶劍，兩頂由最著名的金匠製作的珠冠。

對於兩頂珠冠，克里格到並不怎麼在意——女人最寶貴的乃是自身的品性，而非裝扮用的飾品。但輕輕的抽出寶劍中的一柄，即便是用慣了布羅克鐵匠產品的克里格也忍不住發出感慨的嘆息。無論是劍脊正中那道渾然天成的血槽，劍身上古典素雅的雲紋，還是劍刃劍尖上扎眼的寒光，都在靜靜地訴說著這柄寶劍的價值——和它本身相比，那鑲金嵌銀珠光寶氣的劍鞘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收下了這些禮物並對皇家使節表達了自己對皇帝的謝意之後，克里格便率隊前往港口。

到了港口，早有十幾人等在那裡，見到克里格出現便聚攏了過來。

長期以來，在帝國里都有三個大的派系——皇帝派、元老派和中立派。皇帝派自不必多說，皆是些早年間便追隨皇帝征戰沙場而得了利的，雖然其中很多在帝國里只能算是新貴，卻仍舊擁有巨大的能量，尤其是對軍隊的掌握更是毋庸置疑的強勢。而元老派則是奧陸斯元老和他的一系列盟友們——這一系裡大多是些底蘊深厚資財豐厚的古老家族代表，也因此在錢財土地等方面擁有更大的優勢。至於中立派，除了部分著名的學者和頑固的帝國維護者確實擁有巨大的能量之外，更多的則是騎牆派——因為自身分量不足，他們沒資格，也不敢公然投入到對立的兩大派系之中，只能在大多數時候保持觀望的姿態。

然而也正是因為騎牆派的尷尬境地，他們也更加需要一個投靠者，以及一個機會。而克里格的格外受重視，在他們中的一些人看來，就成了最大的機會——他們可以獲得一個強有力的保護者，而克里格則可以得到他們的支持。至於他們所能夠給克里格的支持，自然是只有在元老院里的發言權，而並無其它。

如果在武功方面有過人之處，這些人自然可以從軍上陣，贏得名望；若是在打理財產方面有足夠的能力，這些人也可以苦心經營積累財產，增加分量。但除了出身高貴之外，這些人並不具備什麼特別的才能，無論文治武功均沒有出人頭地的希望，那麼他們所最後能夠出賣的，也就只剩下他們尊貴的身份了。

在港口等待克里格的，正是這樣一群身份尊貴卻家徒四壁，且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元老們。

見到克里格的隊伍出現，這些人便露出急切的神態，但隨即又都紛紛擺出鎮定自若的表情，不緊不慢的向著克里格踱了過去，且露出親切溫和的笑容，一如他們在面對其它那些身份地位不如他們而實力卻遠勝他們的人。

然而，克里格卻並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只看到一群人朝這邊走過來，也並沒有認為就是來找自己的，便仍帶了隊伍朝了停在一邊的船隻前進。

這一下，元老們便尷尬起來。原本，照他們的想法，看到這麼多元老聚集在這裡，於情於理總要過來打個招呼，寒暄幾句——這樣，元老們便可趁機向克里格表達親善之意。而且，克里格會不會同意和他們結交，這也是不需要考慮的——儘管眼下克里格深受皇帝器重，但也總該考慮考慮以後的事情——等到皇帝駕崩，皇太子登基之後，克里格自然會需要有一批人在帝都為他說話，而眼下，這批人正聚集在這裡等著他。

但實際情況常常在意料之外——比如眼下，克里格壓根就沒意識到這群人是在等自己，更沒有心思和群不認識的人打招呼，便徑直拉了隊伍一路直直的向著停在碼頭上的軍艦行進，將一群進退兩難的元老甩在了一邊。

元老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沒了主意。本來，這些人既然都抱了相同的目的前來，雖然事先並沒有商量過，卻也是三三兩兩一夥一同過來的，而既然在港口相互碰見了，很快便達成了一致，甚至已經推選出了代表，要和克里格好好商談一下合作的事情。但此時克里格徑直無視了他們的存在，他們之前所準備的大套說辭自然也就沒了用武之地。有心追上去攔住克里格，這些元老自覺不能那樣自甘低賤；就此讓克里格離開放過眼前大好機會，這些元老又有些不甘心。

就在這些元老遲疑不決的時候，克里格已經帶了隊伍走到了船邊。軍艦上的水兵們早就得到了吩咐，便放下跳板，將整支隊伍都接了上船。之後，伴隨著號角聲，戰艦收回跳板，伸出長槳，緩緩駛離了港口。

看到離開港口的戰艦慢慢地越來越遠，元老們這才意識到，他們這群門第高貴身份尊崇的大人物，竟然就這麼被無視掉了。

「該死的，不過是一個異族異教徒而已，神氣什麼！」看著遠去的戰艦，一個名為馬爾庫斯的元老便憤憤的罵了出來。

隨即，周圍的元老便又意無意的和他離得遠了一些——這些人雖然是元老，但既沒有實權又沒有產業，在一個軍區司令面前也不過是小人物而已，這種話如果傳到克里格耳朵里，未必是什麼好事。

看到那些原本已經和自己站到同一陣營的元老們竟然也對自己流露出了疏遠的意思，馬爾庫斯元老眼中的怨毒之意就更加濃重了。帶著傷心欲絕的表情看向周圍的元老們，馬爾庫斯索性大喊了起來：「恥辱啊！諾里克人的恥辱！什麼時候我們盡然淪落到要向一個異族人搖尾乞憐的悲慘地步了！」

這樣的話若是對民眾說，自然也能激起不少諾里克人的愛國心。然而此時在周圍的都是些在權力場上浮浮沉沉多年的老油條，而發言者自己也不過是個前來乞憐的，這樣的話自然非但不能引起共鳴，反到使大家生出了畏怯和嫌惡的心理——這樣，一眾元老便假裝沒看到馬爾庫斯元老，也沒聽到他的話，紛紛表示自己還有些緊急的事務需要處理，需要先離開，互相告辭著走了個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