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 新的聖戰

當兩個婆娘在臂彎里睡熟之後，克里格睜開了眼睛。

小心翼翼的抽回胳膊，將兩個婆娘的頭在枕頭上放好，桑格爾人從床上坐起，將被子給兩個婆娘蓋好，之後悄無聲息的躍下了床。

走到旁邊的房間里，對從睡夢中驚醒的女僕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克里格走到了娃娃們的搖籃前。

看著睡夢中的他的孩子們，桑格爾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之後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

隨手抓起一條披風披在身上，克里格走回卧房，輕輕的打開正門，走了出去。

看到克里格出來，走廊里的衛兵頓時打起了精神，且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而桑格爾人只是對他們擺了擺手，便徑直穿過走廊，走下樓梯，朝著客房的方向走了過去。

儘管提圖斯曾經是克里格的副手，但在克里格成為軍區司令和要塞總督而他則成為軍團司令並奉命駐守柯尼卡城堡之後，對於要塞而言就也已經是客人了。因此在晚宴結束后，便由女官安排僕人服侍著提圖斯在一間客房住下。

無需詢問僕人，也無需過多尋找，桑格爾人徑直朝著有衛兵把守的客房走了過去，之後輕輕在房門上拍打了兩下。

幾乎是立即的，提圖斯打開了門，將克里格讓了進去。僅僅是過了一會，看起來提圖斯似乎更加憔悴了——諾里克人仍舊穿著衣服，完全沒有已經睡下的樣子，反倒像是在等克里格的到來。

毫不客氣的進了屋，克里格就皺起了眉：「到底發生了什麼？」

「情況很糟糕，我本不想告訴你。」說著，諾里克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抱歉的目光看著克里格，「西部教國發動了新的聖戰。」

桑格爾人走到房間里的小凳前坐下，轉頭看向提圖斯：「可諾莫瑞根城不是正在教國的保護下？」

「這一次他們的目標是多斯人。」提圖斯再次嘆了口氣，遺憾的看著克里格，「就像上次他們為了援助諾里克人對抗迪德人而發動聖戰一樣。這一次，他們為了援助烏爾果人對抗多斯人而發動聖戰。」

皺了會眉，克里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北海已經被北海人封鎖了，所以他們不能走海路。所以這次聖戰軍會從保加爾人和埃莫森人那邊過來，經過桑格爾河灘，穿過桑格爾草原？」

諾里克人看著克里格，點了點頭。

「而且，由於帝國自身的立場，對於這場戰爭，帝國不但不能干涉，反而可能需要予以協助？」又一個尖銳的問題。

提圖斯嘆了口氣：「我很抱歉，克里格。儘管我們也許能做一些事情，但是至少在明面上我們需要支持他們。」

對於這個致歉，桑格爾人滿不在乎的笑笑：「這我知道。那麼，都有哪些人參加？」

「主要是諾里克三國和卡斯蒂利亞王國。皮克特人已經被北海人困在了他們的島嶼上，而弗洛德人和薩德森人目前正陷於王位之爭。」說著，諾里克人不由得得意的笑了一下，「教國打算扶持他們的盟友成為這兩個國家的國王，而我們則給他們幫了一些小忙，估計一兩年內這兩個王國都不會有餘力去管其它人。至於北陸五國……臨海三國迫於北海人的壓力也沒有什麼動靜，而南方兩國則會等到聖戰軍靠近他們才起兵支持。」

克里格點了點頭：「多少人？」

被問到這個問題，提圖斯的臉色頓時變得越發愁苦起來：「根據我們已知的情報，目前受到邀請並表示參戰的領主已經有一千二百人。」

「只有一千二百人？」桑格爾人誇張的挑起眉頭，懷疑的看著提圖斯。

諾里克人擺了擺手：「克里格，我想你弄錯了。這是一千二百名領主——西陸的軍制和諾里克不一樣，和桑格爾人也不一樣。」

克里格點了點頭，做出一副認真聆聽的做派。

「我知道你們桑格爾人，是沒有職業戰士的，平時所有人都各自經營自己的畜群，而遇到戰爭的時候，視局面嚴重程度不同，所有的成年男子都會自備鎧甲武器和馬匹參戰，必要的時候女人、老人和孩子也會參戰。」

「很少有那種情況。」對於這個概括，克里格並不提能出什麼反對意見，但還是在細節上進行了小小的糾正。

提圖斯點了點頭，並不打算就這個問題過多糾纏：「而諾里克人，我們通常會出錢從我們的盟友那裡雇傭優秀的戰士，作為雇傭軍參加戰鬥。但是作戰的主力仍舊是從帝國公民中徵募的軍團。所有軍團戰士均由帝國提供統一的薪餉、裝備、營房、訓練，服役期滿后還可以獲得一份土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軍團戰士的價格要比雇傭兵高。但是這些職業士兵物有所值。」

對於這一點，克里格也是很清楚的。真正使他好奇的是西陸諸國的軍制：「那麼，西陸那些國家的軍隊難道不是這樣的？」

「當然不是。」提圖斯嘆了口氣，「事實上，他們的軍制和你們的更接近，但是並不完全一樣。在西陸，國王將土地分封給自己麾下的大領主們，而大領主則將他們的土地分封給小領主們，小領主又把土地分封給騎士們——這樣一來，國王領導大領主，大領主領導小領主，小領主領導騎士，所有的領主和騎士們又都可以在自己的土地上徵召領民作為戰士參戰。這就是西陸的軍制。」

說著，諾里克人停了一下：「所以，一千二百人並不是聖戰軍的總人數，而是應邀參加聖戰軍的領主們的人數。能夠得到邀請的，都是各國國內擁有足夠身份和地位的領主——如果以桑格爾人的說法，那麼這支聖戰軍力預計會有一千二百名頭人和長老——恐怕桑格爾人只有在兩百多年前才有這種規模？」

克里格皺著眉頭，之後搖了搖頭。儘管他並不確定兩百年前桑格爾人有七十二部的時候到底有多少人馬，但他們最多也不過七十二個頭人，再算上每個部族十名左右的長老，也湊不夠一千人：「我想那時候我們也沒有那麼多人——總之，根據你們的了解，這支軍隊大概有多少人？」

「我們的情報人員弄到了所有參戰領主的名單，調查了他們領地的經濟狀況以及動員能力。初步判斷，他們的軍力應該在十萬到十五萬。」報出這個數字后，看到克里格變得如臨大敵的表情，提圖斯不由得嘆了口氣，「另外……」

「怎麼？」

「一個名為薩麥爾的諾曼人，我們確認了他並沒有教國背景——他組織了一群和他一樣空有封號卻沒有領地的騎士們，成立了『我們的窮弟兄』騎士團，也參加了聖戰，並且為那些沒有受到徵召而自願踏上聖戰之旅的人們提供護衛。」說著，提圖斯再次嘆了口氣，「可以確信，他們都是真正虔誠而狂熱的信徒，目前已經聚集了一百多名騎士，而各地的無地騎士們也因為他們的名望和口號而向他們聚攏——他們的人數暫時無法統計，可能只有幾千人，也可能有上萬人。」

桑格爾人滿不在乎的聳了下肩——和那些領主們聚集起來的軍隊相比，這個騎士團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而且你還得考慮到北陸兩國可能會派出的軍隊——相比之下，北陸人的軍制更加接近諾里克人。也許他們也會派出兩三個軍團——這就意味著兩三萬職業軍人。」看到克里格滿不在乎的表情，提圖斯認為自己有必要使克里格認真起來——這並不是在開玩笑。

「我知道。」沉著臉，克里格點了點頭：「他們什麼時候會到？」

「明年初秋。」第一次，提圖斯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大軍會在春播完成後集結，之後開進——他們不可能更快了。」

抬起手用力揉搓著下巴，桑格爾人緊皺著眉頭——桑格爾人不可能抵擋這支軍隊，即便是加上多斯人和薩瑪提斯人也不行——甚至，很可能，克黑蘇人在等待的，也正是這支軍隊的到來。

「陛下怎麼說？」沉吟了一會後，克里格才抬起頭來，再次發問。

這個問題再次讓提圖斯變了臉色。遲疑了半晌，諾里克人才為難的開口：「我也不是很能理解，但是克里格……陛下他說……你會知道該怎麼辦的……」

說完，提圖斯便垂下了眼睛，不去看克里格。他完全可以想象克里格驚愕、憤怒的表情——這種回答，幾乎已經等於宣判了桑格爾人的死刑。桑格爾人不可能改宗，而聖戰軍也不可能放過這樣一個頑固的，擋在他們前進路上的異教民族。憑桑格爾人自己的力量完全無法和聖戰軍對抗，而桑格爾人最大的依靠卻無法向他們提供任何實質性的援助，而皇帝卻說出這種話——從某種意義上講，桑格爾人已經被諾里克人背叛了。

提圖斯一直在等待的克里格的咆哮並沒有傳來。在諾里克人疑惑和緊張的時候，一個輕笑聲輕輕響起。

提圖斯驚訝的抬頭看著克里格，卻發現對方正在若有所思的笑著：「陛下是這麼說的啊……」

「克里格？」提圖斯小心的看著眼前的桑格爾人，在心底里疑惑著——對方的反應似乎比自己預料的要輕鬆無數倍！

「什麼？」克里格抬起眼，看著提圖斯，清澈的眼神里看不到一絲埋怨和憤怒。

「其實……如果實在不行，你們也可以考慮先皈依……」儘管自己也知道這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提圖斯還是想盡最後的努力。

「皈依？」桑格爾人頓時大笑起來：「你在開什麼玩笑，提圖斯？皈依？為什麼？我們能幹掉他們！」

聽到這個回答，提圖斯幾乎懷疑對方已經由於過度的壓力而崩潰：「能？」

「當然。」克里格理所當然的回答，同時搖了下頭，「我還沒想明白要怎麼做。但是既然陛下說我會知道該怎麼辦，就說明他已經知道該怎麼辦了——我們能贏，但是我得用正確的法子。」

提圖斯啞口無言的看著克里格。在那一瞬間，他幾乎以為對方才是帝國的神隱者，而自己不過是個並不了解皇帝的異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