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沈魚在吃蒸蛋。
他盯著梁鳳霞做的,放了兩個蛋,加點兒水能蒸好大一碗,又嫩又滑又香,一碗下去渾身都冒汗,熱乎乎的,舒坦極了。
要是能泡個熱水澡,那就更美了。
沈魚癱在凳子上,美滋滋的回味,如果能點兩滴香油,肯定會更好吃。
特意端著碗坐在他旁邊的肖家耀看他吃完了,故意發出特別響的吸溜雞蛋的聲音。
沈魚不為所動,甚至打了個哈欠,這吃飽了就想睡覺,一定是身體不好,得養。
之前肖家耀又哭又鬧不讓沈魚吃他家的好東西,就跟沈魚不能和肖老太太一個老奶奶動手一樣,他也沒辦法跟個五六歲的小孩子爭執講道理。
於是沈魚反手就把梁鳳霞拉過來擋槍,梁鳳霞當時都懵了,先是老公公,然後是悶葫蘆一樣的大兒子。
之前公公說的那些話,她確實說過,可沈魚說但那些,她才沒說過!
她帶孩子來城裡,是帶他來過好日子的,怎麼可能說那些話呢。
沈魚當然知道她沒說過,可她後來跟沈余暗示過。
她說她在這個家裡過的艱難,繼子繼女不貼心,丈夫偏心前妻生的孩子,把自己處境描述得特別艱難。
哄沈余聽話,讓沈余替她分擔家務活,幫著帶肖家耀,培養「兄弟感情」,以後好為肖家耀奉獻。
那不就是一個意思,沈魚覺得他也不是說謊,就是提煉了一下樑鳳霞話里的意思總結后陳述出來。
梁鳳霞那叫一個委屈,可她說不清,突然來這麼一遭,被沈魚打了個措手不及,還有點兒懵。
沈余以前悶頭憨實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就算今天變化有點兒大,肖老爺子和肖建設也不覺得他能憑空編出這種話,他也不敢!
所以還是梁鳳霞背後跟他說了什麼,聽聽,這不就是挑撥肖家耀和同父兄姐的感情嗎?
一時間,肖家兩個男人眼神都有些不善。
礙著今天肖家出夠了「風頭」,肖老爺子黑著臉沒說多的話,卻在心裡給梁鳳霞記了一筆。
沈魚的雞蛋立刻就給安排上了,肖老爺子當著那麼多鄰居面說出口的話,沒臉往回收,小孫子鬧也不成。
梁鳳霞一邊給他做蒸蛋,一邊用幽怨哀怨委屈愁悶質問等等複雜情緒交融的眼神看沈魚。
沈魚?
沈魚不錯眼的看著她手上的動作,就怕她心裡不高興給蒸蛋里加點兒不該加的東西,哪怕是掉個蛋殼呢?那也影響口感不是。
說到底,他還沒成年,梁鳳霞是他這具身體的母親,現任監護人,有扶養他的義務。
如果梁鳳霞是那種一點兒收入都沒有,真的全靠肖建設養著,那沈魚肯定沒啥話說。
可梁鳳霞如今一個月四十多塊錢的工資,加獎金補貼之類,雜七雜八有五十多塊錢。就算還有個寶貝疙瘩小兒子,至於連個幾分錢的雞蛋都捨不得給大兒子吃一個?
沈魚可不像沈余那麼傻,他不爭不搶有什麼用,梁鳳霞把沈余養到快成年了,現在身體他接手了,也不能說就真跟原身的血脈親緣斷絕關係。
日後梁鳳霞養老,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沈余,都有一份應盡的義務,這是責任,無論從人情還是法理,都是逃不掉的。
既然他得給梁鳳霞養老,那他現在沒成年,吃她的喝她的不是理所當然?
至於以後養老的水準,肯定是根據梁鳳霞當初養沈余的標準,再結合當時的生活水平來安排。
吃完蒸蛋的熱乎氣兒還沒散完,肖家午飯好了。
肖家輝肖佳欣兄妹兩個一個上高二一個上初三,學校離得不算特別近,中午放學時間又短,都是每天帶飯去學校吃的。
肖家三個工人,下午都要上班,早晚好對付,中午這一頓肯定要吃點兒實在的。
肖老太拎著一串鑰匙,先開她那卧室門,再開屋裡頭的柜子,然後端出來一些米,鍋底下墊了點兒土豆塊兒,做了個土豆蒸飯。
做這種菜飯可以控米湯,端上桌的還有一盆奶白的米湯。
沈魚自覺搬著凳子往桌邊坐,肖老太還記著那六個,不對,八個雞蛋的仇,當即眼一瞪:「哎呦喂什麼家庭養的起這樣的孩子啊,一口氣吃八個雞蛋,還吃?」
沈魚安靜地把目光投向家裡當家做主的人,弱聲弱氣:「我兩頓飯沒吃了。」
肖老爺子:「……」
老頭眉頭一皺,瞪了肖老太一眼:「閉嘴,吃飯。」
肖老太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恨恨地瞪了沈魚一眼,又用胳膊肘用力拐了一下站她旁邊的兒媳婦出氣,黑著臉開始盛飯。
先給肖老爺子和肖建設盛,基本上沒有土豆,整碗都是米,肖家耀也是,他的碗小一點兒。
然後是她自己和梁鳳霞,她的米多土豆少,梁鳳霞米少土豆多。平時梁鳳霞最起碼能跟肖老太一個待遇的,有時候吃的更好,畢竟是要上班的人。
但今天她底氣不足,所以雖然不高興,但什麼都沒敢說。
以這時候工人的飯量,一碗飯肯定是吃不飽的,所以飯盆里還剩不少飯,只不過大部分都是土豆。
肖老太鏟子都不往米上挨,挑挑揀揀,給沈魚盛了半碗土豆。
肖老爺子一口飯哽在喉嚨里,老婆子太不會辦事了,人都上桌了,你好歹意思一下,上面給蓋點兒米?這光禿禿的半碗土豆,看著像什麼話。沈魚要是再鬧起來,這頓飯還吃不吃了?
沈魚這回倒是沒鬧,反而特別貼心地說:「爺爺叔叔媽媽下午要上班,是咱家的頂樑柱,多吃點兒飯,我吃點兒土豆,喝點兒米湯就行了。」
沈余長期吃不飽,胃被餓得有點兒萎縮了,消化能力也不好,之前他除了雞蛋還吃了紅薯,沒消化完,吃不了那麼多。
還是米湯好,有營養還養胃。
肖老爺子狐疑地看他好幾眼,難不成真是這次病中餓很了,人才爆發出來?這是又好了?之前也沒見他這麼會說話啊。
梁鳳霞心中也是這個想法,但還是有些怨,餓得受不了了你不會跟我說嗎?你跟我說,我早上怎麼也給你留半碗粥啊!
沈魚才不管他們心裏面怎麼想,他又沒打算在肖家待多久,橫豎快成年了,這段時間想法子攢點錢,然後找機會就搬出去。
他埋頭吃碗里的土豆。
土豆塊在柴火灶鍋底炕熟,一層焦香一層軟糯,不加任何調料都好吃。
當然,要是能切點兒臘肉丁,蒸的時候豬油滲到鍋底,滲進米飯里,會更好吃噠!
吃完土豆再盛一碗米湯,這個肖老太倒沒有攔著不讓他盛,他盛了滿滿一碗。
飯多,米湯也熬的粘稠,口感順滑,喝一口滿嘴的米香。
喝完一碗又添了半碗,這清湯寡水的一粒米都沒有,隨便他喝。
其他人還真以為沈魚是鬧了一回,回過頭冷靜下來又慫回去了,所以不敢吃飯只能喝米湯,對他的那點兒關注度又弱了下去。
肖老太心裡琢磨著要怎麼收拾瀋魚,這臭小子今個兒可是讓她好大的沒臉。
肖老爺子一眼看出老太太想法,心裡發愁,決定晚上跟她好好說說。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今兒沈魚的表現不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他們都養了這小子好幾年了,養都養了,何苦還要在這些小地方摳摳嗖嗖,惹人家說嘴。
倒不如做的大方點兒,沈余感激他們家,別人也挑不出話來,名聲也好聽。
他想了想,對沈魚說:「昨個兒你回來的晚,沒來得及問,怎麼就一身濕淋淋的回來了?是不是跟同學發生矛盾了?」
沈魚垂著頭,小聲道:「不是,是同學摔河溝里了,我去撈她。」
然後自己一身濕的回來,被罵了一頓,沒人關心他怎麼這麼狼狽,包括他媽,只埋怨他弄了一身臟。
錯過了晚飯,也沒有熱水洗澡,十月下旬的天氣早晚溫差大,沈余半夜就開始發燒,能完完整整活下來,純屬命大。
肖老太耳朵一下子豎起來了:「男同學女同學?」
沈魚憋著口氣,硬生生把臉憋紅了:「女、女同學……」
「女的!」肖老太眼睛一下子亮了:「哎喲不得了啊,家耀他媽,你兒子都會跳河溝撈女同學啦!」
梁鳳霞剛在走廊盡頭的廚房洗碗,聽見婆婆這一聲嚎,一個激靈,手都沒擦乾就往回跑,完全沒注意到吃飽了飯擎等著吃瓜的鄰居們。
嗨呀今天老肖家可真熱鬧!
「說說,哪個女同學?我認識不?家長叫啥?在哪工作?」肖老太這回也不嫌棄沈魚了,眼巴巴地問。
沈魚低著頭不說話,梁鳳霞衝進來,臉色難看。
肖老太問不出更多的信息,吧啦吧啦先給梁鳳霞講了一下前情提要。
梁鳳霞一張臉刷白刷白的,沈魚偷偷抬眼瞥見,心中冷笑。
他知道梁鳳霞在想什麼,她和沈安民的過去,從來沒讓肖家其他人知道,只含糊說被迫在鄉下結婚。
沈余就是知道媽媽的心結,再加上她從小在沈余耳邊念叨,沈余在救了那個女同學之後,不敢跟任何人講,死死藏在自己心裡,就怕傷害到那個女孩子。
不光因為有他媽的前車之鑒,還因為,沈余喜歡那個女孩兒,他捨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沾上一點兒不好聽的話。
後來呢?
他瞞著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女孩子卻自己告訴了其他人,委屈地哭訴給喜歡的男生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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