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柳星染在這大冷天渾身濕透的來到練習室時，整個空間里如死寂一般。

鄭號錫率先反應過來，抓著手邊的毛巾大步過去將柳星染裹住。金南俊和閔玧其也皺著眉拿毛巾給柳星染擦拭身上的水漬。

鄭號錫：「你這是···」想開口問但不知道怎麼問才比較好。

柳星染垂著頭忍不住的顫抖，後面的書包還在滴水。這副樣子從外面走回來凍得嘴唇都有些發紫了。

金南俊將書包從柳星染背上取下，估計包里的練習服也都濕了，接著想起自己備用的運動服，趕緊拿過來讓柳星染換上。

「先去把衣服換下來吧。」雖然不合身也比穿濕的好。

柳星染接過衣服轉身出去了。

一直沒有吭聲的閔玧其在練習室的門關上後站在原地好一會突然走到一邊對著牆猛踹了一腳，脆弱的牆體發出「哐！」悶響，接著一串髒話從嘴裡不要命的冒出來。

有跡可循的，本身體質都差的柳星染只要一頓不吃就會低血糖卻時不時不吃午飯的從學校回來，到底是不吃還是因為別的原因沒得吃？還有幾次去接他放學的時候，會等到很晚才看到人出來，說是老師安排他做事情，可到底是因為什麼只有柳星染自己清楚。

想起初遇柳星染時的事情，本以為轉學后就不會再有這事發生，可現在看到柳星染明晃晃被欺凌的樣子，閔玧其覺得自己真是天真的可笑。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緊握的雙手都發疼了，滿身戾氣像是隨時準備衝出去干一架。

金南俊和鄭號錫都被他嚇了一跳，但同樣是憤怒的，相處了這麼久的弟弟，雖然不是很合群，但真正相處了都覺得小孩兒乖得很，平時也是愛護著的，現在疼愛的弟弟被欺負，他們卻做不了什麼，這感覺真的很糟糕。

柳星染脫下濕冷的制服，換上寬鬆乾燥的練習服，還能聞到熟悉的洗衣液氣味。出來在洗手台準備將制服上的水擰乾，鄭號錫給他的毛巾搭在肩上，手上弄著，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這時候剛好有人從裡面出來，在他邊上洗手，見他打噴嚏再看到柳星染濕漉漉的頭髮，猶豫了下開口：「那個，最好頭髮烘乾了再出去，不然會感冒的。」

柳星染其實已經有些頭暈了，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就抬眼看向鏡子里的人，男生高高大大的站在他邊上，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眉眼溫柔的看向柳星染。和矮小陰鬱的柳星染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因為被注視，柳星染看過去后立馬低下了視線，但是餘光隱約能注意到男生並沒有什麼躲避便忍不住抬眼又看了眼。對於他的小動作，對方並沒有發現，只是一直保持著溫和關心的態度，一點不會產生壓力反而忍不住產生好感。

柳星染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難免有些呆住了。

金碩珍今天是第一天加入演員部報道，結束后還有空餘時間就在公司里參觀了下，上個洗手間遇到這少年，雖然前面頭髮很長又一直低著頭看不出樣子，但應該也是公司的練習生。看到對方略顯狼狽的樣子出於教養就關懷了一句。

少年比金碩珍矮了有一個頭，聽到他的話后微抬眼巴巴的看著他，雖然因為濕發看不清眼神但也能感覺到沒有惡意，金碩珍也就耐心的等著。

一直到柳星染看夠了，才低下頭繼續弄著手裡的衣服。金碩珍看著他垂下去的腦袋像是點頭的晃了晃，笑了笑就出去。

洗手間剩下柳星染一人，弄好衣服后很自然聽話的將頭對著烘乾機吹了好一會兒，頂著半蓬起來的捲毛回去練習室。

路過幾個別的練習生，正在販賣機前閑聊。

「前段時間不是有選秀活動嘛，估計公司會去招人，如果有好苗子的話。」

「那個選秀我有朋友去了，好像是有幾個感覺有潛力的人。」

「那都還說不準呢，倒是演員部那邊來了個新人，據說長得特別帥。」

「演員部不可能會丑啊，和我們也沒關係。」

「可能是今天早上我碰到的那人，不得不說，真的帥，帥到不敢相信居然到我們這公司來了。」

「哈哈哈哈，你這話被方PD聽到了，得加練啊——」

柳星染想起剛剛遇到的人，有點期待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到呢。

回到練習室的時候閔玧其幾人已經恢復平靜了，至少表面看不出來。甚至沒有詢問什麼，和平時一樣練習直到孫成德過來。

且不說鄭號錫，一向對舞蹈有點吃力的金南俊和懶散的閔玧其今天每一個動作用力好像空氣都要被打出響聲了。一直跳的滿頭大汗孫成德喊停才停下撐著腿喘氣。

孫成德：「今天表現很好啊，情緒也很到位。」毫不知情的孫老師很是滿意，臉上笑容都燦爛了不少。

看向柳星染時嘴角卻下來了些，「星染，你還是那個問題。動作到位了，情緒沒到位。」孫成德多少從方時赫那裡聽到了一些關於柳星染的情況，有些事急不得但也不能不提。

柳星染應了一聲，他的問題從最開始就說過了，可是動作不好可以練習，情緒卻是練習不出來的。期間鄭號錫也給他看過不少舞蹈視頻，柳星染能模仿動作，卻挑不出人家的神韻，他的舞蹈是空洞的，打動不了人的。

孫成德又給他們指導了會兒就離開了，鄭號錫擔當起小老師的任務帶他們練習。

相安無事的一直到深夜結束練習，閔玧其照常去打工，招呼也沒打收拾好東西就出去了。柳星染再遲鈍也察覺到閔玧其一晚上沒說話是在生氣，卻不知道原因。

金南俊和鄭號錫看到閔玧其的態度，兩人對視了一眼，覺得還是由閔玧其開口比較好。畢竟柳星染和閔玧其的關係比與他們的都要深，至少金南俊知道，柳星染當初來當練習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閔玧其在這。

所以他們現在也只能忍耐了。

回去的時候柳星染又打了好幾次噴嚏，鼻子也塞了，鄭號錫查了手機給他熬著薑湯喝，金南俊怕自己去了也是添亂就陪著柳星染在客廳等著。

柳星染要將書包里的東西全都拿出來晾，金南俊直接接過把人摁回沙發上坐著。柳星染就坐在一邊發起呆。

看著少年縮在棉服里小小一團，平時可愛的捲毛也耷拉下來毫無生氣的樣子，金南俊看著有些心疼，坐過去伸手握住了柳星染放在腿上的手，被冰得哆嗦了一下，而且湊近了才發覺柳星染在微微的發抖。

「星染，去洗澡，這樣下去會生病的。」金南俊面色嚴肅的將柳星染拉起來，推著進了浴室。然後去到卧室里找了替換的衣服出來。

鄭號錫煮好了薑湯放涼到可以喝的時候柳星染還沒洗好，金南俊從遞進去衣服后就站在門外，聽著裡面的水聲停了后就沒動靜了。

抬手敲門，「星染？星染你沒事吧？」裡面沒有回應，金南俊一時心急準備直接開門進去，「星染我進來了。」結果剛按下門把手，門把手就掉了。金南俊瞪著自己的手，一瞬間怒氣上頭，氣的是自己。關鍵時候掉鏈子。

鄭號錫也沒法再說什麼，金南俊這個破壞力真是無話可說了。默默嘆口氣，走到浴室門前，繼續喊著裡面的人。

「星染···」剛喊一聲，門就從裡面開了。

柳星染喘著氣從裡面出來，頭髮濕漉漉的撩到腦後露出蒼白的臉孔。

金南俊和鄭號錫同時倒吸了一口氣，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柳星染的樣貌。

光潔白皙的額頭，挺直秀氣的鼻子，水潤的紅唇，尖瘦的下巴。這些和同個年齡段的少年沒有太大區別。引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

不是黑的，不是棕的，不是任何亞洲人會有的瞳色。

左眼淡漠的灰色淺淺的發光，右眼深邃的紫色帶著點魅惑的味道，微微上挑的眼角更是讓人口乾舌燥。兩種不同甚至有點相悖的氣質襯的柳星染整個人都虛幻起來。

此時又因為浴室的暖色燈光和氤氳水汽，讓金南俊和鄭號錫有種看到了妖精的感覺。尤其是距離更近的鄭號錫，兩人不過半個身子的距離，少年仰著頭眼眸濕潤迷離的看著他，因為身體不適喘著氣，臉頰粉紅一片，從鄭號錫的角度看過去，還能看到少年過瘦而突出的鎖骨。

鄭號錫不自覺的繃緊了身子，眼睛都有些看呆了，直到柳星染反應遲緩的垂下眼避開視線才清醒過來。

「星，星染，剛剛在裡面沒出聲，都快被你嚇死了。」

金南俊把門把手藏到身後，退後讓開門口的路，面前兩人走到客廳后，他隨手放在一邊沒吭聲。

柳星染已經耳鳴腦重的有些站不穩了，基本上是被鄭號錫扶著到客廳吹頭髮的。鄭號錫先讓他把薑湯喝掉，說了兩遍，柳星染才聽清楚的抬手端著喝下去。

金南俊看著柳星染透著不自然紅暈的小臉，剛剛還以為是熱氣熏的，伸手摸了摸，額頭燙得不像話。

「吹的差不多了就戴帽子吧，去醫院，發燒了。」金南俊對著鄭號錫說。鄭號錫關掉吹風機，也伸手摸了下柳星染的額頭，嚇了一跳，這怎麼說發燒就發燒了。

兩人趕緊準備出門，原本還暈乎乎的柳星染卻突然反抗怎麼也不願意去醫院。

金南俊：「星染，你這突然燒得厲害必須去醫院的。」

鄭號錫：「就是啊，聽話，我們陪著你呢，去醫院好得快。」

柳星染也不吭聲，只是縮著腿將沙發布料拽出來一角死抓著不放，一個勁的搖頭。兩人還想再勸，可是越說，柳星染縮的更厲害，時不時吸一下鼻子，看起來委屈極了。讓金南俊和鄭號錫產生了一種自己欺負人的負罪感。

實在沒法，金南俊打電話給閔玧其。

閔玧其接到電話時正騎著車回店裡的路上，停在路邊聽金南俊說了情況，抬手揉了揉眉頭。

「把電話給星染。」

聽著那邊的聲音，很快一個吸鼻子的聲音響起來，閔玧其都可以想到小孩兒是怎樣一副又倔又委屈的樣子。

好氣又有點好笑，最後還是耐心的安撫道：「星染，現在乖乖去睡覺，我很快就回去了。要是你不快點好起來，不管怎樣你都必須去醫院。知道嗎？」

只聽那邊只有呼吸以及吸鼻子的聲音，閔玧其壓低了些嗓音又問一遍：「知道了嗎？」聽到那邊悶聲的答應才說：「把電話給南俊。」

柳星染將手機還給金南俊，慢慢起身朝卧室走去，鄭號錫也跟著過去了，「哥，不去醫院可以嗎？」金南俊拿著手機看著兩人的背影，擔心的問著閔玧其，顯然剛剛聽到了閔玧其的話。

閔玧其：「他不想去醫院就盡量別去。我記得客廳儲物櫃里有葯，給他吃了睡一覺看看情況再說，睡的時候把我床上的被子也給他蓋上。」

金南俊：「那好吧。」因為是閔玧其，所以相信他不會害柳星染的。

說完就掛了。

因為馬上就要睡，鄭號錫想想還是將柳星染的頭髮吹乾到透透的才安心放人去睡覺。吃完葯柳星染就縮在被窩裡，身上蓋著兩床被子，哪怕是一個人也很快就睡熟了。

金南俊和鄭號錫一個守著一個洗漱這樣輪流著。都洗漱完后的兩人小心的走到柳星染床邊看著他睡覺，柳星染大半張臉都埋在被子里，捲毛凌亂的散在枕頭上，被子下的身軀縮成一團，鼓起一個可愛的包，隨著呼吸一起一伏。

過了一會兒可能是被子里太悶了，柳星染自覺地把臉露出來，嘴唇微張著呼吸，臉頰紅撲撲的。呼吸了一會兒可能是又覺得空氣太冷了，把臉又縮進去。

周而復始。

閔玧其靜悄悄的回來，一進卧室就看到兩個滿臉慈愛的弟弟蹲在柳星染床頭看他睡覺···

眉梢跳了跳，上去一人給了一下彈額頭，看著兩人捂著額頭想叫又不敢叫出聲的樣子翻了個白眼，俯下身看了眼柳星染的情況。

柳星染雖然看上去還能難受的樣子，但睡得還算安穩。閔玧其稍稍放下心，趕緊去洗漱。出來的時候，金南俊和鄭號錫還蹲在那兒呢。

「還看？去睡覺，我守著他。」閔玧其說完直接就鑽到柳星染床上了，為了不帶冷空氣進去，特意是只掀開了一層被子躺下的，躺下後背對著兩人按嚴實了柳星染四周的被角。

這真是把邊上的鄭號錫和金南俊看的一愣一愣的，雖然有時半夜起床會看到這兩人睡在一張床上，但現在明晃晃的看著閔玧其的動作還是很驚訝的，這哥平時冷酷到不行，講話也是不留情面，真的不是多麼好相處的人，雖然知道人好還是會有點怕。在柳星染這卻體貼柔軟的不像話。

金南俊乾巴巴的說道：「哥跟星染的感情真是好啊。」

鄭號錫沉默的想起在柳星染睡下前自己提出一起睡好照顧他的建議被柳星染搖頭拒絕了，現在看閔玧其自然而然的動作。鄭號錫完全可以得出如果是閔玧其提出一起睡，柳星染絕對不會不同意的結論。

「睡吧···」鄭號錫輕聲開口，金南俊移開視線去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