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摸黑的下山路不好走，有手電筒也沒打開，對於他們這些常在山裡跑的人，習慣了黑暗，反而比那丁點大的光亮更方便。只是因為背著人，他們走的特別慢。其他那些收到信的來找人的人，早早晚晚的，都追了上來。

人一多，難免就要說一說文思思和葉錦瑜。兩個小姑娘在山裡迷了路，還全都受了傷，這要是萬一沒找到，那後果不堪設想。

好不容易下了山，天都黑透了，上山的人連晚飯都沒吃，個個餓著肚子。這會兒便各回各家，葉錦瑜被秦愛國送去知青點，文思思則被秦愛軍送回家。

家中無人，漆黑一片。

這個身份本就是杜撰出來的，強行安了一個父母雙亡的小子，獨自在外打拚，結果人到中年沒了，留下獨女回鄉安置。無親無朋不說，連房子也沒有。父親是殉國而亡，她屬於烈士遺屬，且未成年，不管到哪兒都要被照顧的。

所以，她到了這裡，村子里免費給她分了一處房子，一些政策上的優惠。

她這地兒有些偏，平時也沒人過來，都不知村裡是怎麼發現她不在的。

「傍晚的時候，先是知青點那邊發現葉知青沒回來，組織人上山尋找的時候，牛娃子說之前看到你也上了山，可一直沒回來。大家這才知道你也陷在山裡。」

「回頭我得好好謝謝牛娃子。」牛娃子家住的離她最近，家裡就一個奶奶。原身剛過來的時候，因為什麼都不會，沒辦法才去請他奶奶幫忙，給過牛娃子一些糖。牛娃子得了甜頭，時不時的湊過來，想再得點。原身到不小氣，每次都會給上一塊糖。

「家裡有紅花油沒有，你這腳腕子得好好揉揉，不然之後幾天，你別想下地。」

文思思想了下，才搖頭：「沒有。」

「你先坐著，我去找點兒。不想這腳廢了，就別再亂動。」

文思思連忙點頭，她也不想自己成個瘸子。

秦愛軍去的快，回來的更快。「你自己來還是我幫你？」

「我自己來。」文思思連忙道。

秦愛軍點了點頭：「也行。你這會兒該餓了，家裡有糧食沒有？我給你做點吃的。」

「有。」文思思連忙將放糧食的地方告訴他。「你多做點，我們一起吃。」之前他說傍晚才到村子里，跟著就上山找人，肯定也是沒吃飯的。

秦愛軍拿著糧食去了灶間，她則開始給自己抹紅花油。她知道得用力揉開了才行，但疼也是真的疼。她並沒什麼太大的本事，只忍耐的本事是連她自己都怕。疼得滿身冒汗，眼淚不受控的巴搭巴搭的掉，臉上一片狼籍，可她手上的力氣半點不軟。

「你對自己還真下得去手。」秦愛軍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房門口，眼神複雜的看著她。

文思思眨巴了下淚眼，半晌才吸了下鼻子：「揉開了才能好的快。」她只自己一個人，要是真腳不沾地，她難道等著餓死么？

「說得對。」秦愛軍就算不知道她具體情況，也看出不少。遞給她一塊毛巾：「飯好了，把桌子搬進來，還是扶你出去？」

她拿毛巾擦了把臉，「出去。」

秦愛軍沒跟她客氣，煮了米粥，蒸了饅頭，更多的紅薯，還找到了些鹹菜，份量十足。

這讓她鬆了口氣，她不太擅長跟人客氣。現在他表現的不見外，她便自在了。

兩人吃了飯，文思思吃飽了。就她觀察，秦愛軍應該是沒吃飽，但也有七分飽。

一吃完飯，秦愛軍就又把她送回卧室，然後更不見外的去收拾了碗筷，又在她屋子前後轉了一圈。

「你這房子得想法子修整修整，要是下了雨，估計就沒法住人了。院牆也要再加高一點……村裡人雖然純撲，可防人之心不可無。」

「你說得對。過些天，村裡不那麼忙了，就請人來做。」她不是原身，沒有退路。必須往前看，往前走。

「我反正沒事，明天來替你修整一下。你管我吃飯，你看行不行？」

「行。」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那行，你早點歇著，我先走了。明早上我再過來……」

「今天，多謝你了。」

「真謝我？那把你的自行車借我騎兩天。」

「你隨便用。」

雖然房子破，可她這裡其他東西卻不缺。原身手裡有錢，她也沒準備在這裡待多長時間，所以可著勁的花錢。生活所需半點不缺，還全都是好的。不但有自行車，手錶，收音機，這些能讓她生活改善的東西，她全都在來的第二天，就全置辦齊了。

這也是為什麼半個月了，村裡人還跟她保持著距離的原因之一。她自己不主動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她這花錢的手筆，很給人距離感。

秦愛軍走了，文思思胸中的這口氣才徹底吐出來，安穩下來。

這個身份畢竟是偷來的，在沒把一切弄順之前，她更想一個人待著。

【思思，秦愛軍還在院子外面。】

「他沒走？」

【他在附近轉悠。】

文思思想了想，「你注意著點，看他有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

【好的，思思。我會注意附近的情況，你安心休息。】

「恩。」她也是真的累。身體就不說了，更累的是精神。進入這個身體之前，她正經歷死亡，那個過程對於精神的傷害難以估量。她堅持到現在，早已是強弩之末。現在精神終於可以放鬆，幾乎秒睡。

文思思一覺到天明，眼還未睜開，便聽到毛毛的聲音：【思思，秦愛軍已經在廚房做早飯了。】

她怔了下才想起來秦愛軍是誰，「他什麼時候來的？」

【早上五點就過來了。】

文思思坐起來，先查看了下她的腳，昨晚的罪沒白受，腫已經消了，只是捏一捏還有些疼。下了地，只要不將身體重量壓上去，也就沒太厲害的感覺了。「昨夜裡還好吧？」

【一切正常。】

那就好。

昨晚她連洗漱都沒有，直接就睡了。這會兒起來，身上百般的不舒服，洗澡這會兒肯定是沒法洗的，只能先換了身衣服，然後刷牙洗臉。

秦愛軍：「腳怎麼樣了？」

文思思：「已經消腫了，不疼了。」

秦愛軍：「還是要精心些，盡量少走動。」

文思思：「我知道了。」

她洗漱好，他早飯也剛好做好，早飯里多了幾個饅頭。她自己存糧自己有數，並沒有這樣的白面饅頭。

「我大伯娘給的，我的飯量大，你家的饅頭讓我昨晚吃光了。」

「我不太會做饅頭。」原身不會，她也不太會：「回頭把麵粉送去村長家吧。」

秦愛軍樂了下：「也行，回頭讓我大伯娘給你做好了。你這連饅頭都不會做，平時想吃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喝粥。」

「之前都是請人做，或者去鎮上買，以後會慢慢學起來。」長久生活在這裡，這些生活技能都要學起來。

「學不會也沒關係，每個人生活方式都不一樣。」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她的錢不多了。就算她想，也沒辦法像原身那樣。對方天身就長著翅膀，隨時可以飛升。她沒有，她只能腳踏實地。

吃過飯，秦愛軍就忙著幫她修整房子。

他一趟一趟的出門，找了需要的工具以及材料。文思思想幫忙，被他拒絕。「你老實坐著。」

文思思沒辦法，找了牛娃子過來，拿錢讓他幫她去村裡代銷點買些肉，又給些點跑腿費。

村子靠山，有些厲害的人能在山裡弄些獵物。可按規定，山是屬於公家的，在山裡弄到東西，也得交給公家。可規定是這規定，村子里還講個人情。人家好不容易從山裡弄了東西出來，也是勞動所得。所以這些東西交歸交，總要給點好處。錢或者工分。

而這些獵物，村裡再拿出來賣。賣給村裡人，用錢或公分交易都可以。記了賬，等年底的時候一起分給社員。如果賣不出去，再賣到公社裡的收購站，同樣是換錢。

牛娃子跑的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給她帶了一隻野兔，一隻野雞回來。還告訴她，「今天劉大爺進城了，隊長讓給帶些豬骨頭回來……你要是想要，我下傍晚再給你跑一趟。」

文思思剛要說話，屋頂上秦愛軍就開口了：「不用，那豬骨頭是我跟劉大爺說的，回頭會直接送過來。你的腳雖然沒傷著骨頭，還是要補一補。」

牛娃子咧著嘴怪笑了下，扭頭就跑。

文思思轉頭看向秦愛軍，對上他漆黑的眼睛，抿了抿唇，「咱們中午吃兔子和野雞。」

「行。」

文思思先燒了一鍋熱水涼在一邊給他累了喝，然後琢磨做飯。米是足夠的，全都是最好的白米，但沒什麼菜。她剛到這裡，村子里給她劃了一小塊自留地。但原身不會這些，半個月了，還荒在那兒。平時想吃點蔬菜，全都跟別人家換。這會兒她腳不方便，哪也去不了。

幸好，不一會兒牛娃子又來了，給她送了一籃子各種蔬菜。小傢伙腿腳快，東西一送到，話都沒說兩句，就又跑了，喊都喊不住。

文思思便不再多說，洗洗澇澇，收拾了四個菜，兩葷兩素。

秦愛軍手腳快，一上午的功夫，屋頂就收拾完了。

「你替我給牛娃子家送碗菜過去。」秦愛軍不跟她客氣，她支使起來也就不客氣。

「行，我洗個手就過去。」秦愛軍咧著嘴，洗了手，又喝了半碗水，這才拎著之前牛娃子送菜的籃子走了。

不一會兒又回來，籃子又拿了回來，裡面半下子的蘑菇，還有幾個紙包。

「我跟嬸子要的一些菜種，我看你的地荒著可惜，回頭給你開出來，撒上種子，吃菜也方便。」

文思思抿了抿嘴：「你探親時間很長么？」

「半個月。」秦愛軍沖她咧了咧嘴，將飯菜往飯桌上端。「放心，來得及給你都收拾完。」

「你知道在農村，一個男人給女人幹活代表什麼意思么？」

秦愛軍看：「你說什麼意思？」

「……」這叫她怎麼接？「你看上我了？」

秦愛軍笑了，不像之前那樣咧嘴笑，而是勾了嘴角，眉眼也跟著彎了起來：「行不？」

文思思皺眉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