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屍下地

夜晚，

義莊正門之上高高懸挂起兩隻白紙皮燈籠，散發出慘白色的微弱光芒。

張仵作端著一盞油燈，剛剛巡查完畢那些暫厝在此的無主屍身。

「蘇大人，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張仵作回到內房，將門閂緊緊插上，還不忘在門后抵上一根小臂粗的長棍。

「張仵作，這太陽才剛剛落山，現在就睡下，是否過於早了？」

蘇尋皺眉道，

這張仵作自從回到了義莊，整個人就變得神神叨叨，讓他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蘇大人有所不知，日落不出門，這是我師父教給我的。也是義莊的規矩。」

張仵作「噗」的一口氣吹滅油燈，

屋內瞬間陷入黑暗，偌大的義莊，只有大門上那兩隻慘白燈籠，仍在散發出幽幽白光。

「若是有人毀壞死者遺骸怎麼辦？」

蘇尋問道。

「停厝在義莊的死者，很多都無人認領，毀壞一兩具，並不會造成很大影響。蘇大人放心，老朽在此守了五十年的屍，還從未發生這樣的事情。」

張仵作並未躺到床上，蘇尋發現這老頭，竟然從床底下抽出來一柄銹跡斑駁的厚背砍柴刀，頓時心中一凜！

「蘇大人不必驚慌，這是老朽用來防身的。」

張仵作說完這一句，蘇尋就看著這老頭筆直的站到了門后，然後整個人都呼吸變弱，雙眼眼白上翻，透過門縫死死盯著門外的厝屍靈堂。

蘇尋心中狐疑不斷，一邊警惕著張仵作，一邊也透過窗縫望向靈堂。

如果他之前沒有聽錯，那麼今夜，趙洪一定會派人毀掉陳才生三人的遺骸，然後將所有罪責全都推到他的頭上！

時間緩緩流逝著，

隱約可以聽到此起彼伏的犬吠聲從遙遠深巷傳來，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三更天了。」

「梆——梆——梆」

義莊外，打更的更夫敲著梆子，在經過這裡時，腳步下意識的加速離開。

蘇尋發現張仵作在聽見打更人的聲音后，明顯鬆了一口氣。

誰知，「啪」！

靈堂中突然傳來一聲，彷彿腳步落地的聲音。

咕咚，

張仵作吞了一口唾液，握住柴刀的手，因為過於用力而劇烈顫抖起來。

與此同時，

趙洪帶著巡城衛一行人，來到了義莊外面。

巡城衛的職責便是巡城，晝夜都要巡視。

「劉民升，按說好的來，趕緊去把陳才生的屍體給我偷出來，至於那小子，如果順手，不妨一刀廢了，最好是從此不能說話。」

趙洪緊握腰刀，這義莊氣氛壓抑的讓他汗毛都快豎起來了。

「大人，真的要去？可是——」

劉民升顫抖著問道，很顯然他並不想進義莊偷屍。

「可是個屁！老子的話你敢不從！」

趙洪感覺后脊冰冷，涼風一陣陣的向他刮來。

他有些急躁起來，「賀雲豐，你跟他一起！別踏馬給老子磨蹭，平時逛窯子的時候也沒見你們這麼推三阻四！」

賀雲豐暗罵一聲，狠狠瞪了劉民升一眼，後者被嚇的脖子一縮，沒敢再出聲，而後兩人便偷偷摸進了義莊。

呼！

門縫後面，張仵作渾身僵直，白眼上翻，嘴唇已經嚇紫了。

他連呼吸都不敢太頻繁，硬生生把自己憋的都快斷氣了。

「張仵作，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蘇尋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別說話，也盡量別呼吸！下地了！下地了！」

張仵作顫抖著說道。

緊接著，透過義莊門頭上那兩盞慘白燈籠的光芒，蘇尋就看見了令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只見早已死去的陳才生，踮著腳尖，白眼上翻已經不見黑瞳，正一跳一跳的朝他們這間屋子蹦來，

忽然，蘇尋就見他在一具剛死的屍身旁邊彎下腰去，

也不知這陳才生到底做了什麼，蘇尋就見那具新死的屍身，眨眼間失去了生氣，全身皮膚更是肉眼可見的灰敗下去。

嘶！

這特么不會是殭屍吧！

饒是蘇尋前世看過那麼多林正英的電影，此時親身所見之下，依舊忍不住心頭微顫，雞皮疙瘩爬滿手臂。

這尼瑪比他之前遇到的那隻老嫗邪祟恐怖多了。

當時好歹人多勢眾，也並沒感到太害怕。

現在身處義莊，周圍全是死人，就算蘇尋膽子再大，也不禁有些緊張起來。

「我的赤炎雷刀，應該能砍死它吧。」

蘇尋感覺自己煉體小成還是太弱了，赤炎雷刀雖然被加到了巔峰，但是憑他如今的體質，根本就砍不出巔峰一刀，否則他的肉身就會率先崩潰掉。

「屏住呼吸！」

張仵作壓低了嗓音，急促地吼了一句。

蘇尋透過門縫朝外看去，瞳孔遽然就是一縮！

不知何時陳才生竟然已經跳到了門邊，他彎下上半身，全是眼白的雙眼，貼著門縫，正朝屋內張望。

嗆！

蘇尋手摁崩簧，長刀直接被彈出刀鞘！

「閃開！」

蘇尋低吼，疾退之中作勢就要一刀砍出！

然而義莊外面這時忽然傳來人語和腳步聲，門外的陳才生立即轉身，朝義莊大門方向跳了過去。

幾息后，門外傳來驚慌慘叫。

「啊！他咬了我！他咬我！」

「艹擬姥姥，老子砍死你！」

崩!砰！噹啷啷啷啷！

慘白微光中，只見兩道人影被瞬間打飛，那兩人的刀也跌落在地。

「劉民升，賀雲豐！」蘇尋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隨著兩聲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吼出，

蘇尋忍不住眼皮狂跳不止！

劉民升和賀雲風二人，竟然被陳才生雙手扯住頭腳，哧喇一下活活撕成兩半！

「我艹尼瑪！」

蘇尋心悸不已，失聲暗罵！

此時義莊外面，趙洪等人忽然聽見劉賀二人慘叫聲傳來，

「蠢貨！對付一個死人都對付不了！」

趙洪怒火爆發，

「都跟我去看看，該死的劉民升！老子這次非活剝了你！」

巡城衛眾人看見趙洪暴怒，更不敢言語，默默跟著他朝義莊走去。

只是劉賀二人的慘叫聲，在他們心裡，都萌生出不小的陰影。

陳才生彷彿口渴快死的人遇到了甘泉，他趴在劉賀二人的殘屍上猛烈的吮吸著溫熱鮮血。

他忽然抬起頭，全是眼白的瞳孔，竟然流露出一絲絲詫異之色，

「奔雷刀，九斬合一！」

嗤！

嗤嗤嗤！

蘇尋雙手握刀，森寒銀白刀芒，宛如匹練一般，潑天灑向陳才生！

轟隆隆！

半空中，彷彿能聽見滾雷陣陣。

漫天刀芒，都在接觸到陳才生的一剎那，遽然收縮，化成一道耀眼刀光！

當！

巨大的反震力傳來，

蘇尋只覺虎口發麻，撕裂開似的疼痛！

當他看向長刀刀刃時，雙瞳猛然一縮，身形疾速後退。

這把千戶府軍中制式腰刀，竟然被砍崩掉了一塊缺口！

而陳才生只不過是肩膀上，被砍出一道淺淺血痕！

「這是銅皮鐵骨？」

蘇尋眼角直跳，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普通武夫對上邪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九重奔雷刀威勢霸道無比，九刀合一，換做一般的武道高手，即使不被砍死，也要身受重傷。

然而陳才生不過是被砍破了一層表皮而已！

陳才生翻白的雙眼，盯著蘇尋看了一會，慘白的臉上突然變得渴望扭曲起來。

「嘎嘎吱吱」

他參差交錯的獠牙忍不住咬合摩擦，發出刺耳的怪聲。

呼！

陳才生滴著口水，猛地一躍，朝蘇尋撲來！

「赤炎雷刀，小成！」

轟！

蘇尋咬牙，一刀狠狠斬出，赤紅色火炎刀芒包裹住長刀刀刃瞬間暴漲，噗嗤一聲斬在對方胸前。

「嘶呀！」

陳才生前胸直接被砍得皮肉外翻，卻沒有一滴血液流出。

他發出陣陣刺耳怪嘯，彷彿生命受到威脅般，忌憚地望著蘇尋，轉身就朝義莊之外逃去。

「想跑？」

蘇尋冷哼一聲，提刀便追。

剛追到門外，他就遠遠望見趙洪帶著一隊巡城衛，正急匆匆朝義莊奔來，而陳才生逃出義莊后，逃竄方向恰好是朝著趙洪等人。

蘇尋心思微動，立刻朝趙洪等人朗聲大喊：「都尉大人，此人膽敢盜取陳才生遺骸，定是和兇手有關！請速速動手拿住此人！」

趙洪一聽聲音是蘇尋，再聽見他說有人偷盜陳才生遺骸，瞬間臉色鐵青，暗罵劉民升二人蠢貨！

他望見奔來那道人影，並非劉民升或賀雲豐，而是一個陌生人影，當即奸笑一聲，低聲吩咐道：「都別攔著，放這人逃掉。真是天助我也！劉民升這個蠢貨，回頭再找他算賬！」

巡城衛眾人聽見吩咐，將本已抽出的腰刀，瞬間又插回刀鞘。

趙洪陰險的笑著，非但沒有去追捕，反而站在原地，朝旁邊讓出了一道缺口。

僅僅幾息過後，趙洪眼睜睜看著那道人影越來越近，直到，

砰！

砰砰砰！

嘶拉！

陳才生就如同狼入羊群，隨手就撕爛了一名巡城衛身體，頓時鮮血狂撒，殘肢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