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酒味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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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說一個好消息,那就是我沒有被冰淇淋或三明治撐死。安室透很「貼心」地製作了恰好飽腹的份量,讓我意識到打嗝是多麼難控制的行為。現在我完全不會去想象任何食物的美好,包括布丁,都別出現在我面前拜託了。
那麼壞消息當然不是我打了多少次嗝,而是我可以900%確定一件事:
——安室透,很生氣。
雖然一聲不響地從店裡跑了是我不對啦,可是我這也不算是吃霸王餐(畢竟是他請客)。而且你看我行李也在這裡,就當作我出去散步消化不行嗎……這些辯解的話語在喉嚨口反覆翻轉,可是看著他的微笑,我還是乖乖咽下去了。
也許是因為我讓他見到了討厭的沖矢昴?明明早上還一起吃早飯來的,這麼快就討厭到不想看到了嗎?真是男人心梅雨天……當然這套玩笑我也不敢吐出一個字,我要是說了,恐怕他會用更驚人的料理來讓我說不出話來。
再要說還有什麼問題,那我只能想到那束玫瑰花了。他送給我的東西我以為自己有為所欲為的權利,可惜轉送給別人似乎是一般常識之外的行為,不僅被憐生小姐責備了,安室透顯然也十分在意這件事。
果然還是道歉比較好吧……不管怎麼說,隨便離開是我不對。畢竟我們今天在一起一整天,突然不見了確實很奇怪。如果他一下子不見了我也會忍不住擔心我的熊怎麼辦……當然也會覺得他很過分。
——「對不起,透先生。」我努力地重複傳達最真實的想法:「對不起,我太過分了。」
聽到我這句話,安室透臉上過分燦爛的笑容似乎終於收斂了些,像往常看著我時那樣彎彎的,低垂著眼角,用雨後初晴模樣的淺藍色瞳孔望著我:「……你這是在為什麼是道歉呢?」
「我讓你擔心了。還有差點把你送的花給別人。」
他的表情起了一陣快速的變化,先是收斂笑容,而後是微微皺眉,最後又爽朗地笑了。這笑容沒之前那麼燦爛過頭,我卻反而明白這個答案答對了。
「現在也沒辦法給你一些獎勵的甜品了呢。」伴隨著笑聲,他吐槽道。
現在我大約有90%的把握認為他的氣已經消了。不過要是讓他知道我是因為雨男的事出去又回來的,恐怕這氣又得回去,我已經沒有胃承受他美味的料理了,所以……那件事還是放到明天再提吧。
替我收拾了一下桌面后,他的語氣里完全沒有了做作的成分:「那麼晚餐后再給你準備吧。」
果然米花第一單身好男人(我隨便給的稱號)就是福利周到。
之後店裡開始忙碌起來,他抽空又送來了花茶。配著花茶看他給我準備的書當然也不錯,可我卻完全看不進腦子裡。當然一部分原因是手裡的又是那位女朋友小說家的書,而更重要的是,我現在滿腦袋都是這一整天的記憶回放。
我需要慢慢整理消化這些回憶。從與安室透和好開始,我們回到幸的公寓,遇到了羽田名人,為他跑腿去找與五年前將棋女王中毒案有關的情報,於是和一個叫鳥海明人的奇怪警察見面了。之後回到波洛發現了美羽(雨男),追著他離開,最終在廢棄大樓里,我與死神重逢了。於是,我也知道了死神如今是沖矢昴。
當然,要是現在身旁有死神先生更好了。我說不準這是預感還是什麼,但我總覺得,下午被我指認出來后卻依然不打算幫助我的死神,在今晚對我的態度會有點不同。我說不上來為什麼這麼想,也許是直覺,或者是——他把我送回咖啡店后沒有立刻朝工藤家的街道駕車而去這一點,讓我產生了困惑。
他之前去米花酒店是打算做什麼?離開波洛之後還打算做什麼?
所謂的「慢慢談」是打算告訴我他的故事嗎?這一點當然不可能,不然他早就可以在天台告訴我了。而他和安室透也算是認識,如果談話內容並沒有任何不妥,他無需在安室透面前用這個詞(儘管不排除他想故意惹安室生氣,畢竟安室看他不順眼)。那麼顯然,他想說的話題是最好只有我們兩人在場的場合了。
也許只是敘舊,也或許是對我將來的安排。既然他不打算幫助我,那麼他也肯定打算只讓我在工藤家暫時生活,很快就會叫我離開那裡。無論如何,再次與他見面談話的內容,一定是重要到改變我如今生活現狀的情況。
今天是如此漫長(確實拖了大半年好長)……想到幸和美雪出事不過是在昨天,我卻覺得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也因為如此,我格外地想見她們。特別是想到此後又不知何去何從,要是能回到赤坂家就好了。都怪美羽。
就這樣絞盡腦汁地思考著美羽的事。等到下班的時候,安室透收拾完畢招呼我出門,我才只能放棄思考。在等他從停車的地方開車到店門前的時候,陪我在店門前等的人還有六林憐生。她明明手裡捧著我送的紅玫瑰花束,卻直直盯著我手裡的黃玫瑰,彷彿這束花讓她根本走不動回家的路。
原來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啊,想要黃玫瑰的話直接說不就行了。我大方地把花遞到她面前,卻被她搶先開了口:
「……我都說了不需要。」
「那你一直盯著看。」我還沒有遲鈍到看不出這一點。
「那是因為安……」她似乎在找借口,停頓了半秒才繼續,「只是以前收到過一樣的花所以多看幾眼。」
「以前?透先生送的?」我隨口一問。
「勉強算是安室先生送的。」她也就這麼隨口一答。
哦……這不果然是前男女朋友的關係嗎?!安室透先生,你當著前女友的面承認送我花真的好嗎?我突然對某人的情商產生了懷疑。
可憐生卻「咦」了一聲,先反問了我:「透先生?你叫他的名字?」
「今天上午開始叫的。我下午離開店裡前和你也說過一次。」我根據回憶回答。
她的表情頓時複雜起來,之前還在我和花束間的目光落到了地上,呼吸似乎變急促了,一個稱呼能讓她那麼在意嗎?難道說安室透以前不喜歡別人叫他名字?(畢竟甚至連他口中的女友都只叫他的姓氏)
「那個,我這麼叫不對嗎?」我姑且還是補了句,「其實本來是想叫他全名的,他說像小學生所以不讓我這麼叫。」
「……哎?」這下她又抬頭看著我,好像我說了個看到安室透在女裝的玩笑話似的,一臉不可置信。「……所以,是他同意你這麼叫的。」隔了會兒,她總算是接受了這件事。
她有些沮喪,顯而易見的,需要人安慰。一見到美女哀愁的神情,我不自覺地就會想到美雪和幸——「那個,這也不是特別的稱呼,那名字不是……不是和我一樣叫安室嗎?」差點就說「那名字不是真的」了,我趕緊伸手指了指自己,想矇混過去,「我還沒和你說過,我叫安室莓。」
她又「啊」了一聲,點了點頭,不太好意思的樣子。「那個……我知道。梓小姐和安室先生他們都有提過……」她扭扭捏捏起來,看來是因為忘記了我的名字感到抱歉,「哎……客人之前幾次來,我沒什麼機會和你聊上,所以有些記錯。」
雖然我們沒聊過,不過我在一旁聽安室透、榎本梓和她聊天不是一次兩次了,比如安室家裡養狗這事就是在她和梓的對話里提到的(梓的哥哥家則養著貓)。她一定不知道我這麼關注她吧,畢竟我之前一直當她是安室透前女友來的。只是她剛才的話,說得好像很想和我聊天一樣,看來她也有在意我,可能因為我總是和安室一起出現吧。
「哦。」我應了聲,算是不介意她剛才的話。
可她對我的回話似乎並不怎麼開心,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又道:「安室……莓小姐,我問你,你是怎麼看他的?」
「看安室透?用眼睛。」
「……我不是這個意思!」
啊,她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這並不好笑!」
「對不起。」電視節目里明明冷笑話很受歡迎的,看來我被電視騙了。明明美雪跟我說過,絕對不要學幸的說話方式,電視里的綜藝節目對社交更有用。雪啊,這個教育方式不行。
剛才吐槽的時候明明還是生氣的表情,可就在我道歉完后,六林憐生又變回了猶豫不決的樣子:
「我是說,你覺得他……怎麼樣?」
這個問題有點麻煩。我能舉出他很多優點,也有一點缺點,可這只是我主觀的看法,一定和她看到的不同。我如果如實回答可能會影響她的觀點,那麼我的回答就很重要了。比起談自己的想法,也許用客觀的描述來形容他會更好。
「嗯——他就是……」
一道光暫停了我的回答。
車輛緩慢駛來的聲音出現在街道一側,夜晚十點的5丁目街道顯然沒什麼車,那麼這聲響不出意外便是那輛白色的RX-7了。幾乎與車燈靠近而來同時,六林憐生唐突地道別了:「我還是先走了!」她沒有回頭望向車駛來的方向,而是背對著車燈快速向另一個方向跑開。既沒有「再見」也沒有「晚安」,看來是真的不想和我說太多話。或者是……
「上車吧。」
——不想見到這輛RX-7的司機。
我看向駕駛座的安室透。他的視線正從離去的背影方向收回,轉移到我身上時,已經變成了一貫的微笑:「讓你久等了呢。」
我按照今天的習慣坐上了副駕駛座。確認完花和熊的「安全」后,我便也把自己的安全帶繫上。想到接下來回工藤家后可能會發生什麼,胃裡稍稍有些不安了。我清楚這不是吃太撐的問題。
「怎麼了嗎?」不知身邊這位偵探到底是怎麼觀察我的,竟然連這細小的不安都察覺到了。
我搖了搖頭,隨便轉了個話題:「六林憐生一個人回家沒問題嗎?」
「……」
發動的汽車一瞬間產生了微微的重力感,而後向前——
「我會順便送她回去的。」
給米花(以下略)好男人點贊。對了,他就是這種人。下次這麼回答她就可以了。
5
安室透先送我到工藤家。後座的憐生小姐一路低頭沉默著,到這時見到窗外的情形,才稍稍提起了興緻盯著猛瞧。我一下車就知道這是為什麼了,因為沖矢昴站在院子里。死神先生這是迫不及待要和我「慢慢談」,不過先我一步,安室透主動與對方搭話起來:
「這是擔心她回來得太晚嗎?像是給女兒設置門線的父親一樣呢,沖矢先生。」
看到這個笑容我知道,他又要針對人家沖矢昴了。
「哦呀,我只是想時間差不多了,正好也想出來抽根煙而已。真是巧了呢。」沖矢昴揚了揚手裡未點的煙,語氣里倒是有一絲遺憾。
「那真是打擾你的雅興了。也對,她的事並不需要你擔心,有我在她很安全。」
「是這樣。」沖矢昴推了推眼鏡,在車燈的照射下小小地反光了一下。「雖然可能會突然不見蹤影,不過我想這也在偵探先生你的預料之內吧。」
「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麼。」
「我是說一些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出現的,比如……」他看向了安室手裡的東西,「熊。」
「既然你看見了,那麼麻煩你……」
似乎再也沒有和對方交流的耐心,安室也不管沖矢手裡的煙,一下就把扛在肩上的熊和手裡的行李箱推到對方兩隻手裡,接著把花交給了我。
「等我過會兒再來。」——什麼,你還要來?
看了眼車內盯著我們的憐生,儘管車窗關著,但以我今天「偷聽」的經驗,她絕對能聽到這句話。安室透和她究竟是什麼關係我並不知道,但他對她的態度,真叫人感覺不舒服。
「不用了,很晚了。」我直接地說,讓他的微笑很快跟著消失了。
在這期間,也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沖矢昴稍稍調整了玩具熊的位置后,把空出的手伸向我:「需要我幫忙嗎?」看來他覺得我手裡的花一起給他也沒關係。
在我們面前的安室透自然也清楚他的意思,目光迅速落在我手裡的花上,想到之前他生氣的事,我不得不拒絕這份好意:
那個,送給我的人好像不喜歡我轉手給別人。」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沖矢聳了聳肩,轉頭走向房門。
正要和安室與憐生告別,我剛張嘴,安室的聲音卻快了我一步:「那就明天見吧。」
見他臉上的微笑,我剛才的回答也許並沒有讓他生氣。直到他坐入車內,發動愛車,最後望向我的一眼,這一過程中他都在微笑著。
與他相反,同樣望著我的六林憐生,卻一直是彷彿要哭出來的神情。不過就算如此,她還是向我揮了揮手。可我還來不及回禮,車已經開走了。
她應該很喜歡安室透吧。即使介意著我也不會讓安室透為難,我想她應該也是個好女人。
轉身進入玄關后,工藤有希子在走廊上等著。她正滿面笑容地迎接著沖矢昴。
「啊小莓莓你回來啦~好可愛的熊和花啊,真是有愛!」她期待地向我身後看去,可在見到我關上門后卻立刻由笑容轉為了失望,不愧是女演員的臉:「討厭~安室先生不進來坐一會兒嗎?虧我還準備了紅茶,想和大家聊聊天的說~」
其實他本來打算進來的,是我乾的好事。
「有希子太太,這可是很危險的邀請啊,特別是在今天。」一旁的沖矢完全不像是手裡抱著個熊的樣子,他說完便輕鬆往他們給我準備的客房走去。
「哎也對啦,畢竟今晚還有客人……對了,要把這麼可愛的熊好好擺在小莓的床上,雖然昨晚都沒睡那兒呢。」有希子看向我,眨了眨眼,「今晚一定要抱著熊好好睡一覺哦!」
對於她的好意,我自然只能答應。「嗯。」
「那我們先一起洗個澡吧,嘿嘿~」她看向我手裡的花,又是神秘一笑——「小莓莓喜歡玫·瑰·浴嗎?」
……玫瑰浴?是說在浴缸里撒一堆玫瑰的那種嗎?
我的記憶里有這樣的東西,可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洗過了玫瑰浴后,彷彿登上了大人的階梯,連帶著我看到的工藤家都好像多了層玫瑰的濾鏡。
「今天我們也來吹風吧!」在這濾鏡里,有希子掏出了工藤家的吹風機,開始幫我吹乾濕發。
我懷疑自己是這世上除了工藤家的人外,第二個享受名演員工藤有希子吹乾服務的人。當然首先要撇除她演過美髮師的情況。
不僅如此,我還知道那第一個人是誰——是昨晚的我。
不知為何,她從昨晚就迷上了給我吹髮。今天的情況也和昨天一樣——
「真是漂亮的眼睛!好想給大家看哦!不過小優說還是不要那麼高調,嗯~有希子忍住!」她又說了一樣的話。
我也重複回應:「那個,是幸她們說……」
「我知道,你現在的監護人要你盡量別被人注意到異於常人的部分,對不對?」她溫柔地替我梳著前發,語調也從裝可愛的狀態恢復到了平時,「真的被保護得很好呢,她們一定都很喜歡小莓你。」
「嗯……」
雖然幸沒有親口說過,但我知道她和美雪都是這樣看我的,這也是為什麼我會那麼重視她們,以及,對美羽的矛盾心理。
他是殺人兇手,還傷害過幸,幸的妹妹,這次還有美雪……我肯定不會當作無事發生。
可是今天,與他發生了那樣的事我卻產生了一些疑惑。
他殺人的真正原因,七年前僅僅只是十來歲便開始下手,如今又繼續犯下累累罪行……好歹這些時間以來接觸了不少影視劇小說和新聞,除了他之外,許許多多的殺人事件里,兇手殺人自有他的原因。
儘管這些原因並不是他們可以犯罪的理由,可整個事情的邏輯確實自洽的,有因有果,能通過推理明白一切。
然而雨男案是不同的。美羽的殺人理由來自別處。
儘管怨念著他對赤坂家的傷害,我卻清楚一件事。
雨男是美羽。美羽是雨男。
雨男不是美羽。美羽不是雨男。
今晚在波洛的時候,我試圖從記憶里尋找關於美羽,更正確來說是實驗體U的一切情報。從如圖書館一般巨大的記憶宮殿里尋找某個遙遠的記錄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幾乎花費了大量時間。
GP未成年實驗體第3組實驗體U=3-U=MIU,美羽。
並非是對照組,而是實驗組的代號。
與他有關的實驗內容是——
「好了哦,小莓~」有希子甜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也許我該一個人靜靜,好好地把這段記憶找出來。
當我這麼想的時候,我注意到浴室門外似乎有其他人的聲音。那既不是工藤優作,也並非是沖矢昴。
「啊呀,客人們把書房讓出來了。」身邊的女性輕輕擦拭著自己的捲髮,笑意嫣然:「那麼接下來就輪到小莓了呢。」
——「和他去談談小莓今後的事,無論你會不會告訴我們你的事,我和優作都會尊重你的選擇。」
她用溫柔的聲線與微笑說著,應驗了我的預感。喜歡名偵探柯南黑夜與驟雨的女兒(透她)請大家收藏:()名偵探柯南黑夜與驟雨的女兒(透她)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