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0 章
夜空如墨,繁星似海。
西弗勒斯買來宵夜以後是在金字塔的塔頂找到瑞文的,她懷中抱著舊毛球,痴痴的看著天上的星,淡淡的樣子像是真的如那個女人所言——往事隨風。
「學姐。」
少年出聲,瑞文淺笑,她招呼西弗勒斯過來,仰望星空。
「那裡。」
瑞文說,費力的伸手指向天空中的星座。
「知道那是什麼星座么?」
「看不太清。」
西弗勒斯說,他坐在女人身邊,仰頭看天,但他看不出來那些排列組合的星星點點會構出什麼樣的圖形,在他看來那些都只是無規則排列的亮點,僅此而已。可是學姐說——
「獵戶座,我最喜歡的一顆星就在裡面,就在那裡。」
西弗勒斯順著她指的看去,在一片星海中,那顆時明時暗,忽閃忽亮的星是她最喜歡的那一顆。
「它距離我二百四十三光年,那麼遙遠。」
「麻瓜還不能飛出太陽系。」
西弗勒斯說,這讓瑞文笑容愈發強烈,她側首看向少年,玩笑般的說,「我知道你為什麼追不上伊萬斯了。」少年窘迫起來,漲紅了臉,剛想反駁什麼的時候,瑞文卻又扭過頭,暖暖的看著那顆並不閃亮的星。
「它真的很亮,就是離我們太遠了,二百四十三光年,比幾十個太陽都要亮。我一直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我就能離她近點,再近一點,可是到頭來卻發現,無論我多努力我也到不了那片星系的主星軌,所以我放棄了,就算是在外星域那裡待著就行,只要還能看見她,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你是在說星星么?」
瑞文笑,輕輕的點頭。
「參宿五,獵戶γ,還有……」
「什麼?」
瑞文搖頭。
「沒什麼,你最喜歡哪顆星?」
「我不知道,我對群星不感興趣。」
「很多人都對群星不感興趣。」
西弗勒斯不知道說什麼,瑞文卻沒管他,淡淡的說。
「也幸好是這樣,沒人跟我搶她。」
西弗勒斯,「……」
「我其實很討厭她的,她對我做過很過分的事情,遠超出你想象,就連我的魔杖都是她折斷的,她說我是個隆巴頓,沒有資格進斯萊特林,就做了很過分的事情,後來又發生了很多事兒,她不那麼壞了,還幫過我幾次,可我還是討厭她。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做錯了,想尋求我的原諒,我為了報復她,就勾引她,讓她離不開我,按照我的計劃,等她完完全全信任我以後,就是我復仇的開始。」
「你沒有傷害她。」
瑞文點頭。
「我不傷人,我誅心。」
瑞文閉上了眼睛,長長嘆息。
「可是她先我一步誅了我的心。我拼了命想要拿回來的東西,她用一天就還給我了,我曾經失去的一切,她全都替我討回來了,所以我就像是拿著劍的傻子一樣,日日夜夜的看著躺在我身邊人,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然後又是她,把那把劍變成了星星,變成了引路的燈,將我的世界照的一片明亮。把我從來沒想過的結局變成這樣……」
「學姐……」
「現在我的星星沒有了,呵呵。」
瑞文笑,看向西弗勒斯。
「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待會。」
「我陪你吧。」
少年擔憂的話,卻讓瑞文的笑更為真誠。
「擔心我自殺么?」
西弗勒斯移開了視線,什麼都沒說。
瑞文搖搖頭,拍拍他肩膀。
「她希望我能幸福,所以我會盡量試一試。」
「那個魔法陣,你會停下來么?」
西弗勒斯問,瑞文點頭。
「輔助器不都已經撤了么,那些魔力還需要幾天才能消散。過幾天會有人馬座流星雨,這裡位置絕佳,我想再在這裡待幾天。」
「那我先送你下去吧。」
他眼中還是有著擔心,怔怔的看著瑞文,不懂眼前笑意盈盈的學姐是真的笑意盈盈還是有其他的想法。可是瑞文又搖搖頭說,「我今天失戀了,就不允許我看看星星么?」似是自嘲,似是玩笑。西弗勒斯抿抿嘴,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時候,又是瑞文先說了話。
「那是蛋糕么?」
「嗯。」
瑞文坐起,把舊毛球擱在腹間,把包裝好的小蛋糕往自己身邊拽,還拒絕了西弗勒斯的幫助說。
「你回去吧,明天還要塗釉液,早點過來。」
「……好,學姐早點休息。」
「嗯。」
少年移行離開,夜終於屬於她一個人的了。
可可慕斯只有一小塊兒,也只屬於瑞文一個人。她用一隻手打開蛋糕包裝,用一隻手把甜點送到嘴邊,小口咬著並不太甜的柔軟,看著浩瀚的星海,卻淌下了淚來。
——沒有藍莓慕斯了,只有可可的。
——我不想吃可可的。
——你就吃點嘛,等下半夜醒來你又餓。
——我不吃。
——你就當可憐可憐我跑了半個倫敦給你買來的誒,味道也差不多。
——你騙誰啊?你幻影移形是擺設嘛?
——哈哈哈,好嘛好嘛,我錯了,就嘗一口,剩下的我吃。
——煩不煩啊,我說不想吃。
——你就假裝它是藍莓的不行么?
——有病吧!
——好吧,那我吃了,唔,真甜。
——可可苦的。
——我覺得還行啊,挺甜的,唔,比霍格莫德的蜂蜜蛋糕好吃,你不嘗嘗嘛?
——不要。
——那我都吃了啊。
——吃,煩死人了你。
——誒,瑞文。
——干唔……你有病啊,我不唔……
——甜不甜?
——神經病啊你!我剛刷完牙!
——哦!你讓我去買蛋糕,結果你刷牙了,你一開始就不想吃,耍我啊!
——唉你別撓我哈哈哈,別鬧,癢!我吃我吃呵呵呵!
——喏,還有半個,全吃了!
——我吃不下,太多了。
——那我再咬一口。唔,甜不甜?
「很甜。」
瑞文笑,任由淚水迎風淌下,可是應該和她分享這一塊兒蛋糕的人,卻沒有了。
貝拉,在我生命中每個角落都有你,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你都給我留下了你的影子,這讓我怎麼忘記過去,怎麼去嘗試新的開始?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從台階上緩步走下,推開實驗室的大門。
血池鑄成的魔法陣依舊運轉,懸浮於上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已經從最初的殘破劍柄變成了一把高大鋒利的長劍併發出耀眼白光,甚至能讓這個封閉的實驗室無需白熾燈照明。輔助器已經在不久前盡數移開,瑞文擦乾了眼淚,走向一邊的床上,輕輕的把懷中舊毛球放在上面,拉開抽屜從深處的地方,摸出一個灰撲撲帶著藍寶石的冠冕,最終她拿著冠冕站在了魔法陣前。
既然她不需要把人從靈魂熔爐裡帶回來,那也不需要再繼續積攢可以開啟靈魂熔爐的魔力。只不過是一個需要解除詛咒的祝福而已。
她想,金色的光線從冠冕上緩緩飄散,瑞文抬手將冠冕扔在法陣上空,懸浮於劍下,懸浮在血池之上。
瑞文緩緩跪坐在地上,她搬過那隻失去知覺的左手,捲起沾了血的袖子,露出創傷遍布猙獰恐怖的左臂。她用小刀割開爛透了的手腕,猩紅色的液體一點一點流入血池之中。瑞文仰頭,怔怔的看著那柄刺眼的亮劍,看著細微的紅逐漸染上白熾的輪廓,淺笑出聲。
「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兒了。」
聲音落地,紅光染刺眼亮劍,紅光衝天而起,直入雲霄。
在那一刻,魔力傾瀉而出!
晴朗的夜空被層層血雲所覆蓋,深淵一樣恐怖的壓迫感逼的人們喘不過來氣。室外幻影移形的聲音『噼啪』作響,可是現在,即便瑞文實驗室的大門大敞遙開,也沒人敢逼近分毫。幾近實體化的魔力,將實驗室籠罩在一片血霧之中。
哪怕是久經百戰『利刃』的『尖刀』都不敢貿然行動。更何況是匆匆趕來的鄧布利多。
天空中血雲蔽月遮星,隱約中雷鳴作響后,黑紅色的閃電噼啪落下。每一道閃電落下,就是一片焦土,燃起黑色火焰。西弗勒斯趕到之時,黑火已經燒了整個荒野,他連忙阻止那些想要滅掉黑火的人,大聲吼道。
「別動!」
眾人一愣,不明所以,只見西弗勒斯面色煞白舉起魔杖,猛地一揮,在黑紅色的夜中,憑空出現幾十個金光魔法陣。當這幾十個金光魔法陣出現的時候,所有落在地上的黑火向著距離最近的魔法陣飛過了過去。而天上的黑紅閃電也像是有目標一樣,全都準確的擊在浮空的法陣之中。
「斯內普!瑞文到底在裡面幹什麼?!」
魔法軍部長几近歇斯底里,那些實體化的魔力讓任何人都沒辦法靠近金字塔,而那衝天紅光變得更粗,更壯,更為強大!
「這股力量已經失控,這樣下去的話,整片大陸都會受到波及,羅道夫斯,請協助我。」
鄧布利多嚴肅的說,抽出魔杖,直至紅光。西弗勒斯心中一緊,再也顧不得其他,猛地抓住昔日校長舉起的手臂大聲的說,「不!你不能攻擊學姐!你不能阻止她!你會傷到她的!!!」
「那你就告訴我她到底要幹什麼!」
厲聲呵斥,滿是肅容。
這個已經『死』了的前任部長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在現任代理部長的陪伴下緩緩出現在人前。
鄧布利多是吃驚的,太多人都是吃驚的。
羅道夫斯上前推過貝拉說,「貝拉,得想個什麼辦法進去。」
「不是。」
西弗勒斯大聲說,仰頭看著天上將散未散的血雲。
「學姐能控制,馬上——」
「轟!!!」
距離的爆炸聲從金字塔中傳來,血霧一樣的防護因為這來自於正中心的爆炸被崩的四散開來,當煙塵散去,哪還有什麼金字塔的建築。
只有一柄染血的劍,只有一個冒著黑氣的冠冕,只有一個散發著幽光的血池。
那是人間地獄,四處都是血腥味,引得人們不停嘔吐。
瑞文那個弱小的身影,穿著一身舊而髒的衣衫,凌亂著金髮,沾染著血污,傷痕遍布,半殘的手臂露骨,那裡滿是創傷,引人作嘔,可是瑞文就像是沒事兒人一樣靜靜的跪坐在那裡。
她回看所有人,最後目光落在了那個需要輪椅行動的女人身上,露出暖暖的笑。
「抱歉,我沒想驚到你的。」
「停下來,瑞文,什麼都別做!」
貝拉說,認真且充滿請求。
瑞文搖搖頭,她仰望星空,看著逐漸散開的血雲後面那些染了血色的星。
「行星永遠都圍繞恆星運動,太陽系是,銀河系是,只要是在宇宙中就沒有例外。」
她輕輕的說,聲音像是風一樣,她伸手去抓那距離她有二百四十三光年的星,痴痴的,怔怔的。
「沒人告訴我,沒有了恆星的星系要怎麼活下去。」
有人沖了上去,可是剛邁出幾步又被狠狠的彈飛出去,像是有一個無形的屏障擋在那裡,讓她和她距離那麼遠。
「瑞文!聽著,你知道怎麼辦!要再失控下去,這個世界就完了,馬上停止這些,你做得到!」
瑞文搖頭,怔怔的看向血色群星,緩緩念叨。
「以我血肉鑄就祭台,以我魔力奏響盛歌,我願獻上過去,現在,未來的所有魂器,讓永恆長眠於此,祈願群星之力再度覺醒,以血為媒,以骨為介,懇請群星全我之願,祝福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終生不受詛咒之擾,讓其魔力……重新歸來。」
只見沸騰翻滾的血液像是蛆蟲一樣的懸浮起來,圍繞在利劍之上形成古怪圖紋,隨著高舉的手臂重重垂下,達摩克利斯之劍狠狠貫穿了灰撲撲的冠冕,在同一時間,別人無法發現的地方,數道利劍虛影同時貫穿不知名的某物。
黑煙散去,紅光轉白,刺眼的將整個黑紅的夜照亮,那些白光全都向著貝拉一個人衝去,將她籠罩在其中的時候,淺灰色的光煙慢慢飄離,伴隨著由遠及近的警笛嗡鳴,面白如紙的瑞文輕輕的轉過頭,溫柔的看著那坐在輪椅上開始痛苦掙扎女人,暖暖的說。
「貝拉,我不要你的腿,我也不要你給的自由,我只要我的恆星回來……」
她喃喃的說,不再看她,只看著距離她有兩百四十三光年的星,淌下了淚。
「可是……我的恆星沒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