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開學是在九月份，貝拉還是第一次來到麻瓜大學，這裡和霍格沃茨大不一樣。霍格沃茨有密林古堡，四處都充滿著魔法的氣息。但是這裡，紅色建築看著年代久遠，卻遠沒有霍格沃茨城堡那種悠久的歷史氣息。貝拉在倫敦住了這麼多年，但這種地方見的真不多。

正是開學季，校園有很多來往的學生，他們看上去也就二十來歲，和她們其實沒有區別。貝拉不大明白，成年以後再來學校讀書到底有什麼意義，但瑞文說在麻瓜世界這是一件很普遍的事情，奇怪的反而是巫師。不過就算她們的年齡和這些麻瓜們相差無幾，穿著也不顯怪異，可仍舊吸引了不少視線，畢竟在麻瓜中坐輪椅的人也是少數。而讓貝拉覺得驚奇的是，對於這樣的視線，瑞文真的一點都不惱火。

「它還在。」

瑞文說，語氣中滿是懷念，貝拉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一顆有些年頭的梧桐樹。還沒說什麼的時候，瑞文又說，「過去看看。」

入秋的季節，地上稀稀拉拉的枯黃落葉，貝拉慢慢的推著她到了梧桐樹下的時候，低頭就看到了瑞文那即欣喜又感動的模樣。

「真的還在呢。」

貝拉不明所以，「什麼東西？」

「你看。」

瑞文說，指著樹榦，貝拉順著她指的看過去，看到了乾枯的樹皮縫隙間塞著一張發黃的卡牌，因為時間久遠的原因，卡牌都和大樹長到一起了，瑞文摸著粗壯的樹榦，溫和的笑了。

「我小時候特別討厭，那回我媽上課，我就在這裡玩，閑著無聊，我就把撲克牌塞進去了，為這事兒我媽說了我好久，沒想到這些年過去了，它還在這兒。」

如果塞張卡牌就被稱之為『討厭』的話，那麼她的童年在瑞文看來就應該是十惡不赦了吧。貝拉這麼想，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說，「難怪你非要來UCL。」

「嗯，我媽是這裡的教授，這裡是她的母校。」

她說著看向貝拉，淺笑的樣子，溫暖的像是冬日陽光，這是貝拉少見的瑞文，或者說，這是在魔法界她永遠都見不到的瑞文。

「謝謝你。」

貝拉誠惶誠恐。

瑞文給她道謝，是生命中的第一次。貝拉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去迎接這份謝意，更不知道用什麼情感去答覆這份謝意，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時候，就聽遠處有人喊道。

「瑞文？瑞文·格林？」

聲音充滿驚奇與喜悅，貝拉回頭看去是個看上去五十來歲的男人，大腹便便，帶著眼鏡，頭髮禿了不少，穿著淺棕風衣和肥大的牛仔褲。貝拉看向他的時候，瑞文也看過去了，而後她展露的笑意真切實在，分明是久別重逢。

「嗯，好久不見，克瑞斯托夫教授。」

「真是你！」在得到確定以後，克瑞斯托夫迸發出了十足的驚喜，他上前，彎腰大力的將瑞文抱緊，眼中還染上淚光，「你還記得我啊，瑞文，你長大了，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你，你這些年去哪裡了？」

瑞文笑，拍拍男人的背，一點不介意這過於親密的動作，直到克瑞斯托夫鬆開她，她才笑著說，「我早就說過我會來這裡讀大學的。」

「瑞文！」感嘆的樣子欣慰十足，「你媽媽的事情，我很抱歉。」

瑞文搖頭，「沒什麼，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猜猜，天體物理？」

瑞文笑，點頭說，「嗯，」男人眼中又泛起淚光，他重重拍在瑞文的肩膀上，帶著一種深厚的沉重感，認認真真的說，「來我課上，我會教你所有艾爾莎沒來得及教給你的知識。」

「當然了，我媽一直說克瑞斯托夫教授的課絕對不能錯過。」

克瑞斯托夫笑，敲著瑞文的頭，「小機靈鬼。」瑞文不介意這動作，更不介意這稱呼，甚至還討巧的說，「我一直很機靈啊。」

這是貝拉沒見過的，甚至都無法想象到的事情。回想霍格沃茨的幾年，瑞文幾乎從來不笑，哪怕畢業後進入古代魔法研究協會，她染上的笑永遠都帶著客氣和疏遠，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任由一個陌生的男人緊緊的抱住她，也從來沒有對著任何人做出這樣堪稱『撒嬌』的舉動。

可是在麻瓜界，瑞文可以，而且還如此自然。

「那你什麼專業的？」

克瑞斯托夫的話打斷了貝拉思緒，驚訝於他會詢問自己，也驚訝於這突然換了語氣的招呼聲，嚴肅的模樣像極了霍格沃茨里的麥格教授。

「她不是這兒的學生，只是送我過來。」

「哦，哪個學校的？」

這個問題，貝拉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不過瑞文已經說了，「她沒打算上大學。」

克瑞斯托夫恍悟，隨意的拍拍貝拉肩膀，「那真遺憾了，孩子，要努力，UCL歡迎你。」

貝拉一臉無語，瑞文抿嘴憋笑，看了一眼貝拉說，「啊，UCL是最好的大學。」

克瑞斯托夫笑笑，揉揉瑞文的頭，便大步離開，走的時候，還特意叮囑道，「來我的課，C棟303.」

「明白。」

等到人徹底走遠了以後，瑞文開懷大笑，她指著貝拉，笑著說，「哈哈，你那樣子，哈哈哈，太搞笑了。」說著瑞文學著克瑞斯托夫的語氣，「孩子，要努力啊，哈哈哈。」

瑞文真的很開心，所以她也跟著淺笑出聲，細細的問，「看我出醜讓你這麼開心么？」

瑞文連忙擺手，笑著說「不是，你連著七年拿了第一，克瑞斯托夫要是知道的話，那場面太好笑了。」

「不過那真遺憾了，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走吧，去報到。」

「嗯，呵呵。」

看來這是正確的選擇，來麻瓜大學念書，瑞文真的很開心。哪怕是過了很久，唇角仍舊上翹，情緒依然愉悅，如果麻瓜世界真的能讓瑞文開心的話，魔法界回不回去其實也都無所謂的。

想到這裡，貝拉輕輕地說，「瑞文。」

「嗯？」

「喜歡這裡就算永遠的留下來也無所謂。」

這回瑞文不笑了。

隆巴頓家族出了一個斯萊特林就足夠讓他們把她掃地出門，更何況這樣的隆巴頓還不是那種家大業大的隆巴頓，沒有布萊克那樣的大莊園，沒有布萊克那樣大的權勢與財富，更沒有布萊克那樣悠久的歷史，那要是讓堅持純血論的布萊克知道他們引以為傲的大小姐不僅深入麻瓜界還和一個親麻瓜的混血走的那麼近的話，會僅僅是掃地出門這麼簡單么？

瑞文抿嘴，小聲的說，「我還沒想好呢，以後再說。」

「可是打心眼裡，你喜歡這裡不是么？」

「你管我，我就是沒想好呢。」

這話帶上了怨氣，貝拉知道瑞文又生氣了。所以也只能拍拍她肩膀，簡單的說，「那就慢慢想吧，無論是麻瓜界，還是魔法界，隨便你。」

貝拉以為這話會息事寧人，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說了這話以後，瑞文卻更生氣了。

是的，瑞文十分生氣。『隨便』就等於無所謂，無所謂就是漠不關心，她在這裡糾結的不行，結果到她那裡就是無所謂，也不想想她到底是為誰糾結成這樣，如果不是怕她被人亂嚼口舌，她至於到現在才來讀大學么？她根本就是巴不得她留在麻瓜界生活，然後好把她甩的遠遠的。

想到這裡，瑞文是真的惱了起來，回頭瞪著貝拉，臉色鐵青，怒氣十足。

「嫌我煩你就直說，我又沒求著你跟過來，不用拐彎抹角跟我表示什麼。」

貝拉做夢也沒想到，瑞文會這麼生氣，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知道原因。不解的看著瑞文，幾近本能的開口，「我又怎麼惹你生氣了？」這話一出口，貝拉心知自己涼了。果然，瑞文眯起了眼睛，戾氣深重的讓貝拉以為自己又幹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兒。

「您惹我生氣？呵呵，我哪敢啊，您是誰啊，布萊克家的大小姐，那些貴族子弟追捧的權貴，我一個被逐出家門的混血廢物，不就是被您養的寵物么？您高興就來，不高興就走，我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貝拉真想回到幾分鐘前，讓自己收回那句話，不然也就不會造成此時此刻如此生氣的瑞文，慶幸的是，面對這種情況，貝拉經驗豐富，不幸的是如果弄不清楚原因的話，說不定在下次某些時刻還會將瑞文點炸。

所以貝拉用十足的耐心蹲下身，蹲到與瑞文視線相齊的地方，強勢的拉住瑞文的手，用瑞文無法掙脫的力度，將她的手緊緊的攥在手心裡，然後很快，瑞文的掙扎停下了。貝拉笑笑，看著眼前委屈的好像是全天下都欠了她的人，暖暖的說。

「瑞文，純血也好，混血也好，你都是我的愛人，我要和你共度一生，在這件事兒上無論什麼原因都不是理由，你最終是選擇留在麻瓜界生活，還是在魔法界，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我都會一直在你身邊，我對你的唯一期許就是希望你能開心。」

那布萊克呢？那你的純血貴族呢？

話到了嘴邊，卻又生生的被什麼東西攔下了。那些東西是年幼的布萊克把她吊在走廊整宿；那些東西是布萊克帶著一群混球笑著看她爬出寢室；那些東西是布萊克扒光她的衣服，觀賞她的醜態百出。曾經的一幕幕回蕩在腦海，那些與眼前一切疊在一起，讓瑞文在恍惚間忘了究竟哪個才是真實。是欺辱她的布萊克是真實的，還是眼前這個拉著她的手，說會和在一起一輩子的貝拉才是真實的。

「我不愛你。」

最終，瑞文聽到自己這麼說，那些關於很溫暖的東西，都被那年冰冷而又堅硬的地板所取代，那個時候，她趴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向前爬行，在她身後是散發著張狂笑意的布萊克。

「我連喜歡都不喜歡你，更何況是愛了，我討厭你，貝拉特里克斯·布萊克我討厭你，無論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原諒你的，永遠，你知道么？」

這大約是這個世上告白后得到的最殘酷的答覆，可貝拉還在暖暖的笑，甚至比之前更暖了，眼中的光也更柔和了。她伸手摸著瑞文白嫩的臉，那裡微涼，卻沒有躲閃。

「謝謝你准許我愛你。」

聲音很輕，卻讓瑞文心口絞痛起來，痛的讓她閉上了眼，痛的讓她不得不仰頭隔絕那雙帶著光的眼睛，痛的她得一遍又一遍的重溫那些噩夢才能抑制住她想要回握那雙手的衝動，這樣她才不會撲到她懷裡狼狽大哭。

為什麼會愛上她，為什麼偏偏愛上了一個曾經狠狠傷害過自己的人？瑞文·格林·隆巴頓，你到底是有多缺愛才會淪陷到這樣一個女人的溫柔里？！就因為一次奮不顧身的相救？你就無可救藥的淪陷到了這個女人懷裡？你就可以將她給你留下來的痛苦通通忘掉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