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7 章

夏一被傳入殿，伏跪在地上，「皇上…..奴才，不知…..」

采藍暴怒，「你還說你不知！我昨夜明明見你鬼鬼祟祟在華宜宮外徘徊！」

夏一連忙磕頭，「奴才，奴才只是……」

「你是什麼！如何陷害德妃娘娘的還不快如實招來！」太子難得有這樣氣怒的模樣，七八歲的孩子威嚴起來既也是嚇人的。

宋玉顫抖著睫毛，「本宮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

言枝也怒道：「難道！是誰在指揮你冤害德妃娘娘！」

夏一年幼，不懂在周旋會子。不過片刻便像是被嚇著了，抖著身體趴下，「皇上饒命，娘娘饒命，是奴才一時豬油蒙了心……」

皇上一腳踹在夏一胸口，夏一往後摔，「是誰！」

「是…..是，瑤妃娘娘……」

宋玉流下淚來，用絹子遮住上揚的嘴角，卻聲聲泣血，「瑤妃…..她為何，要這樣……」

太子大些了，也護短了起來，立刻便撩袍跪下，「父皇！兒臣母親溫善，從不欺害旁人！可旁人卻欺害上門！求父皇明斷！」

「瑤妃為何要你這般！」皇上也怒氣翻騰。

夏一瑟縮，不敢開口。

「你還不說！」太子記起那日自己摔傷腿時流的血，惶恐宋玉也會磕到那些利石。

夏一連忙磕頭，「太子殿下饒命，太子殿下饒命，瑤妃娘娘是要……是要…..害三皇子的…..」

夏一又道：「瑤妃娘娘…..她，六皇子年幼身子又不好，見您同三皇子殿下身子康健活潑便起了不甘的心，便要下殺手…...」

「混賬！」

皇上聽聞這些災難是直衝著三皇子去怒不可揭。

夏一又抽噎道：「瑤妃娘娘聽聞德妃娘娘要宴請三皇子們，便在夜中偷偷要奴才在華宜宮的牆角運去利石，再在利石縫隙中放上一隻小鳥，三皇子殿下良善，見了定是也要去救那隻鳥兒的，在往利石上澆上油，便定會摔倒…..」

儷貴妃早便聽不下了，捂住嘴嗚嗚的哭了起來。

皇上心疼，摟住儷貴妃。

宋玉跪的久了，太子攙起宋玉，宋玉拭去臉上的淚珠子，疲憊極了的模樣，「你如何證明，你說的便是真的了？」

夏一豁出去了的模樣，「因為上回瑤妃娘娘也是用著法子害了太子殿下！」

宋玉更是悲傷不已，倒在一旁就要來扶自己的言枝懷中。

「她作何，這般狠毒。」

夏一跪直了身體，更是大義稟然的模樣，彷彿做惡的從不是他，「瑤妃娘娘從前想的也不是要二位殿下吃皮肉苦頭，瑤妃娘娘要的，是二位殿下摔傷頭腦，痴傻了去！」

明明才十四歲的年紀，心卻被侵染的不成樣子。

皇上斂了怒氣，眼底卻是欲來的風雨，「你怎麼知道這樣多？」

太子終於也認出了夏一，「你就是那日誘我去利石上的內侍！」

夏一這才想起自己也是從犯，心中卻有清明的想起陸尚行給自己規劃的未來。

在德妃娘娘的安排下假死，然後出宮，最後便是享不盡的榮華，再也不用受人驅使！

夏一激動的微微顫抖起來，「皇上恕罪，因著因著……瑤妃娘娘答應奴才，事成后給奴才大筆銀子，安頓好奴才宮外的家人……」

宋玉知曉事成了。三皇子受了苦，皇上不會要三皇子白白受苦的，氣極之下，定會立馬處置了瑤妃。

宋玉眼一翻，便「暈」在了言枝懷中。

再醒來后瑤妃被廢，貶為庶人，永囚於冷宮。

宋玉來到冷宮時瑤妃正坐在冷宮的榻上出神，手裡緊緊握著宋玉從前送她的雙麵糰扇。

趙兆見宋玉后笑了起來，「娘娘，兆兒到底不是你的對手啊。」

宋玉看見趙兆手中的團扇也怔了片刻，不想她還留著。

宋玉換了從前不常穿的湛紫色銀紋的衣裳，站定在她面前，「你今年一十有八了罷。」

趙兆還不算狼狽，衣著也得體，發間還有從前常戴的鈴鐺，她一如既往的笑，天真嬌憨，「是啊，兆兒如今算個大人了。」

宋玉垂下眼，「往後，你的日子都要在冷宮中過了，沒有風箏亦沒有糕點，只剩下些沒有邊際的灰暗。」

宋玉此時想的都是初見時笑嘻嘻的瑤答應，還有把自己攬在懷中維護的瑤貴人。

宋玉的話像是踩到了趙兆的痛處，趙兆起身，眼中再沒了天真，狠了眼眸，「娘娘此番來便是來說這些嗎？」

宋玉抬起眸，「本宮本想與你兩相安好，未曾想你卻敢朝祁兒動手，這便怪不得本宮了，是你，自找的….」

宋玉的話極緩，半點也不帶狠意。

趙兆卻笑，尖利著道：「娘娘莫不是以為兆兒還該感謝你不成？娘娘這般，還真要我以為您是個善的。」

她又親呵道，「可三皇子不是你害的卧床不起嗎？嗯？縱然儷貴妃把你當好姐妹，從來對你對二皇子溫柔，可你呢，還不是為了扳倒我隨意便傷害了她的孩子！若三皇子在愛爭搶些，你依舊會輕易的要三皇子的命！」

宋玉挑眉，眼底的緩慢與那一點點的悲傷也不見了，宋玉勾了勾額前的珍珠墜子，紅唇輕啟，「本宮本是可說出先闌妃的事，在要了你的命，可想想，你從前也算得本宮心意，便留你這一命，算是最後的情面了。」

趙兆握緊了手中的團扇，眼中隱隱淚光，「娘娘，你以為兆兒真是個蠢笨的嗎？你今日留我一命，明日，我亦能翻盤…..」

深秋的光都是荒涼的，透過窗戶撒在宋玉臉上，宋玉輕輕彎起唇，卻帶些溫和，宋玉轉身離去，出口又是掐滅希望的話，「不會有那天的，你的一生，便要困在冷宮，再也沒有一絲光彩了。」

「娘娘！」

趙兆嘶聲力竭的喊住要離開的宋玉，宋玉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滿頭的珠翠不停的晃啊晃。

趙兆的眼淚滑下來，宋玉也沒有看到。

「娘娘，我自小被母親拋棄，父親寵妾滅妻，我被欺辱著長大，我的生活……從來沒有光彩……」

「當初接近您，卻是有目的的，我想要在宮中過的舒服些。去年秋獵，我是故意把那個叫如曼的丫鬟推下去的，我知道您要殺了舒皇貴妃，可我就是不想要你如願，因為那時您對我，同我母親拋棄我前一般，寵我伴我，可我…..偏偏不想要您如願！」

宋玉有垂下了眼，卻不答話。

趙兆揚起唇，輕輕道：「可，可去年在祥府宮我卻也是真心護著您的，我不想要您受傷，後來你發現了我殺了宋答應，那時我便知道，您也要同我母親一樣拋棄我了，原來這世間的任何，都靠不住，都要我自己去爭搶！」

「我人生里短短的亮便是你坐在梅林里陪著我放風箏的時候了……」

宋玉咬住了嘴裡的肉，忍著心頭的鈍癢抬腿飛快的離開，紫色裙角翻飛，冷宮裡有了最後一絲色彩。

趙兆癱坐在地上，拔起發間的簪子劃破了精美的雙麵糰扇。

淚水不停的滴在殘破的扇面，「我終究要為自己爭上一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