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冬日裡天亮的晚,可此時的天也翻起魚肚白。
宋玉撐起身子坐起,側頭看還在睡夢中的陸尚行。
宋玉的長發滑下,宋玉一手撐著榻一手把鬢髮縷去耳後。
今日是初一,又是請安的日子。
宋玉輕手輕腳的掀開褥子,身旁的人翻了個身,嚇的宋玉停下動作連呼吸也稟住了,隔了好一會都不見那人有動靜,宋玉才又輕手輕腳的起身坐在妝台前。
火爐燃了一夜,此時只剩下黑色的炭火與繚繞的餘溫。
宋玉昨日里便吩咐了今晨無需人伺候,又想著無人伺候洗漱不便,昨日夜裡便要人打了水進屋,隔了一夜,早就涼的透透的了。
手探進水裡時直凍的抽氣,又小心翼翼的回頭看榻上的人是否被抽氣聲驚住,見人還好好的睡著才繼續手上的動作。
擦洗乾淨后宋玉又開始梳理著有些打結的長發,金絲楠木打的梳子,握在手中沉澱淀的,在銅鏡中瞧著還反著細細的金色。
銅鏡折出身後榻上人的模樣,他坐了起來,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喊著娘娘。
宋玉彎了眼睛,「你怎得起了?」
陸尚行這才見宋玉已經才妝鏡前拾搗起來,有些嗔怪的起身行至宋玉身後,「昨日說好了要給娘娘梳妝的,怎得娘娘卻不叫我?」
他還在揉著眼睛,宋玉轉身去瞧他,他的眼睛都還是睜不開的樣子。
宋玉牽起他的手,「你瞧瞧你,睡眼朦朧的,如何梳妝?還是在去睡睡罷。」
宋玉的手梳洗后變得有些冰涼,陸尚行迷迷糊糊的握緊她的手,想用自己的體溫捂暖她,卻是睡意濃厚,沒力氣答宋玉的話。
宋玉被陸尚行握住手才猛覺自己的手冰涼,恐會涼著他,立馬要抽回手,卻又被陸尚行握住,他閉著眼,含糊道:「捂捂……」
宋玉硬是被陸尚行拉著捂了好一會兒的手,直到言枝隔著門問宋玉起身了否陸尚行的睡意才去,宋玉又匆忙梳妝,趕到翊坤宮時也是遲了的。
儷貴妃寬厚,見著宋玉遲來許久也是笑道:「這天涼,連你這樣勤勉的都賴了床。」
宋玉有些難為情的模樣,「是嬪妾懈怠了許多。」
儷貴妃最會體恤人,冬日裡的請安時總怕大家餓著肚子或身子涼,便給各個嬪妃都備上碗熱湯圓。
椿答應吃了粒湯圓,搽搽嘴角笑道:「德妃娘娘總是要折煞嬪妾們的,若德妃娘娘這樣難得遲一回的都算懈怠,那嬪妾們豈不懶怠成性了?」
椿答應此言一出,眾人都笑了起來,樺嬪道:「今年冬日委實凍人了些,臣妾自小在京都長大,也是抵不住這樣冷的天的,夜裡中途起來,還硬是加了兩床褥子才堪堪入睡。」
鄭貴人向來少言語,今日也難得開口附和了起來,只是言詞哀傷,「這才十一月初,卻大雪覆了城,咱們在宮中披著狐裘喝著暖湯攏著湯婆子尚且覺得難捱,外頭,恐怕更是人間煉獄了。」
瑞雪兆豐年,可這樣大的雪,如何還算的上瑞?
是一場天災罷。
鳶妃攏著湯婆子,眉眼皆是擔憂,「這些日子凍死了許多人了,京城郊外皆是流民,四處成災。」
鳶妃的兄長被任去安頓流民,那些流民沒了家,也有的沒了家人,只剩下一條命,活命慾望驅使下是何事都乾的出來的,難以安頓,若絲毫不慎,便會丟了命在那些流民手中。
儷貴妃嘆了口氣,「京都還不算最北方,嶺州更是冷,聽聞那裡的街邊,隨意都能見凍死的人。」
宋玉想起自己從前的日子,若是這場災難,來早個十多年,自己也改被凍死了罷,「希望這個冬日,早些過去。」
宋玉又暮的想起揚州,位於北方的大啟的最最南方的城池,這個雪災,也會凍死人嗎?
心有所想嘴有所問:「不知揚州的災情如何。」
文嬪挑挑眉尾,接道:「揚州的災情尚好,雖也是日日大雪,卻也未到凍死人的地步。」
宋玉忽然鬆了口氣,至少,揚州還算是人間。
就是連檸常在這樣的也為這樣大的雪天嘆了口氣。
棠妃自小被嬌養著縱著,不知人間疾苦,被養成了自私自我的性子,有些不屑的說,「許是天公覺著這世間人太多了,要收回些低賤的性命罷。」
大家都有些習慣了棠妃這樣驕縱的話,心中懶的和她計較,可鄭貴人卻容不得棠妃把人命打趣。
黑了臉龐道,「同是命,何來低賤高貴之分?」
棠妃正要回嗆,儷貴妃卻急忙打著圓場,「這世間,高貴低賤都是人自行比出來的,若自己把自己放在心中,不看輕了自己,便算不得低賤得。」
棠妃也只儷貴妃深得皇上寵愛,也不願得罪了她,只哼了聲便不在說話了。
儷貴妃又道:「這樣冷的天,大家都得好好護著自己的身子,仔細著涼了,特別是六皇子,他身子本就是差些。」
六皇子現下放在鄭貴人膝下養著,鄭貴人這樣的人,也定會是視如己出的。
鄭貴人答道:「回貴妃娘娘,恆兒的屋子裡嬪妾時時燒著爐子的,該是不會著涼的。」
儷貴妃點點頭,又道:「昇兒這幾日便著涼了,喝了好幾日的葯才慢慢轉好。」
宋玉也吃了口湯圓,細細的咽下去後接道:「孩子的身子總是弱些,祁兒便畏寒的很。」
文嬪勾著碗里的湯匙玩,聞言道:「說起太子殿下,嬪妾前些日子見他,才覺太子殿下又長高不少。」
宋玉笑笑,「孩子總是長的快些。」
「是啊,長的卻是快,同德妃娘娘也愈發相像了。」
宋玉又笑,卻是不答話,身為母親停人論起自己的孩子總是高興的。
文嬪又道:「只是,卻未瞧出與皇上相像之處…..」
宋玉的笑凝住,抬眼看向文嬪,文嬪此時也盯著宋玉,眼中滿是戲謔。
儷貴妃不懂二人的暗涌,只當她們是正心在談論長相樣貌,也說到:「都說生兒肖母生兒肖母的,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便是一清二楚的。」
文嬪頭上戴了絨花,嬌俏可人的緊,一顰一笑絨花上的墜珠都顫動,像是單純不諳世事般的又道:「可嬪妾瞧著,旁的皇子們怎麼這般像皇上呢?」
宋玉篡緊了手,鳶妃也感出了文嬪的不善,有些慵懶的扶了扶額,「太子殿下尚且年幼未長開,文嬪便能瞧出了太子殿下與皇上日後不會相像?」
文嬪起身朝宋玉微微一禮,「倒是嬪妾言語不當,衝撞了太子殿下與德妃娘娘了。」
可文嬪心中卻清楚,他們不會像,且永遠也不會像。
宋玉在回宮的路上都在細想文嬪的話,心中越發不安,文嬪識的陸尚行,許真的知曉其中的一二。
宋玉抬腳正要進華宜宮,被人喚住,宋玉回頭,來人是文嬪。
文嬪行禮后笑宴宴的道:「德妃娘娘怎得走的這樣快,嬪妾追了一路這才追上。」
宋玉走的不算快,文嬪臉色也是白皙,若說紅,也是被凍的紅,斷不是追趕過人的紅。
只是她要演,宋玉自然也奉陪,宋玉瞧著文嬪道:「不知文嬪尋本宮何時?」
文嬪又上前兩步,「嬪妾進宮這麼許些日子,卻是未來娘娘宮中拜訪過的,今日特意來拜訪一二,以做賠罪。」
宋玉想想,此時陸尚行也該走了,「本也是不必這樣客氣的,不過文嬪既然來了,便進來坐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