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瘋狂的0與1（1）

夏日有蟬，其鳴嘒嘒；夏日有風，銜袖低吹。

一個多星期以來，黃珊珊發現自己進入了「夏困」狀態，每天早起時都像莫名其妙勞累了一夜似的。整個白天，眼眶下面常常掛著兩個黑眼圈。

「你一天比一天更像胖達了，黃珊珊！」坐在前排的男生轉頭跟他借筆的時候，忍不住發表評論。

「多謝，迷你高達。」黃珊珊把筆扔給他。前排的男生名叫庄恩博，個頭矮矮的，卻像高達機器人一樣壯實。

「喂喂，我只是好心提醒！」庄恩博兩手一合，接住筆，「瞧你這副國寶級黑眼圈，快期末考試了，天天熬夜複習？真勤奮吶。」

這話從庄恩博口中說出來有點好笑，因為庄恩博是公認的全班最勤奮的人，連室外活動課都跟女生一樣坐在雙杠上，背誦存在kindle里的課文。大家都想不通他壯實的身材在毫無鍛煉的情況下怎麼保持的。

黃珊珊無心接腔，她正跟不斷耷拉的眼皮作鬥爭呢。期末考試雖然一天天臨近，黃珊珊並沒有熬夜複習功課。她臉上的黑眼圈其實是熬夜做夢導致的——聽上去荒謬，可實情就是這樣。每天晚上一合上眼，黃珊珊就夢見自己出現在書店或者圖書館裡頭，在冷清的書區取下一本本大部頭書看。可是看的是什麼書、怎麼去到書店或圖書館的，醒來時卻毫無印象。有一天她早上起來穿衣服，發現校服裙子的口袋裡有一張紙，上面全是不認識的物理公式，筆跡卻是自己的。還有一次穿鞋時，發現涼鞋上有泥巴，可入睡前，鞋子明明是洗乾淨的。

白天，她疲倦的臉色和黑眼圈讓越來越多的人對她投以關心的眼神，連老媽都叫她不要複習得太狠，要勞逸結合。一向嚴格的班主任孫老師昨天破例主動批她假，讓她蹺一天晚自習回去好好補眠……黃珊珊有苦說不出。就算七點鐘上床，她照樣得不到休息，她的睡眠時間似乎都被辛苦的夢境佔據了。

甘雪凝是第一個發覺她的異樣的，也是唯一一個相信她黑眼圈不是來自於熬夜複習，而是來自於熬夜做夢的人，黃珊珊為此十分感激。

「每晚做夢？是噩夢嗎？」

「不是噩夢，是怪夢，在夢裡不停地看書。」

「做夢都在看書？看的是什麼書？」

「就是不記得看的是什麼書，醒來時什麼印象也沒有。」

「不是噩夢就好。會不會是考前緊張，做夢也在複習？」

……

後來，夢的事情黃珊珊連雪凝也不大提了。因為上星期五中午放學的時候，雪凝勸黃珊珊早點回家午休（黃珊珊這天用瞌睡了一節美術課的代價發現，怪夢似乎只在晚上睡覺時發作，白天睡著不做怪夢）——

「要麼今天不要去我家了，你趕緊回家趁中午睡一覺，補眠要緊。」

「不嘛，」黃珊珊強打起精神，「說好了今天去你家看『要你命三千』。」

課桌後方探出方捷的大頭：「啥？什麼要你命三千？」

「呃，是一部電影。」「一種武器。」甘雪凝和黃珊珊各說各話地解釋。

方捷越發疑惑：「到底是電影還是武器？」

「電影。」甘雪凝說。

「這麼拉風的名字我怎麼沒聽過？」

「老電影。」「冷門電影。」甘雪凝和黃珊珊又亂七八糟地解釋。

前排的庄恩博恰在此時轉身跟黃珊珊借尺，他扶了扶眼鏡：「甘雪凝家又沒住著鄭文宇，你那麼勤快跑她那幹嗎。」

「噗——」雪凝一口檸檬茶噴了出來。

黃珊珊兩手叉腰：「雪凝家雖然沒有鄭文宇，但是有『要你——」

「嗶——」她的嘴被甘雪凝按住了，拖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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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生好奇怪。」後方，黑黑瘦瘦的方捷發表評論。

「不能理解的生物。」前方，矮矮壯壯的庄恩博深沉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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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雪凝家當然沒有黃珊珊（眾所周知）的暗戀對象鄭文宇，但她家有的那個人——確切地說，是「她的魔法宇宙」里有的那個人，讓黃珊珊的兩腿彷彿上了不知疲倦的發條，隔三岔五地中午一放學就往甘雪凝家跑。

「要你命三千」的每一歲成長曆程，都讓黃珊珊著了迷。

由於地星人仍然保持了第三行星時期以12個月為一歲計算年齡的傳統，甘雪凝把魔法宇宙的時間流速設置為地球上的一天等於地星上的12個月。於是一個多星期過去，黃珊珊一步一步看著「要你命三千」成長為一個10歲的男孩。

「他出生在天空之城伊倫瓦休！真是個浪漫的地點！」

「他姓安瑟沐恩。咦？他的媽媽也姓安瑟沐恩，為什麼他不跟爸爸姓？」

「他從小就這麼漂亮哇！頭髮烏黑，眼神兒晶亮！Adorable！」黃珊珊在毯席上滾來滾去。

「……小時候真辛苦呢，跟著媽媽離開天空之城，在西方島區飄泊維生……」

「他能跟河狸說話！他偷偷把帝國廣場的噴泉雕像變成了……一頭大蒜？真是淘氣！他被七頭龍追……他唱歌真好聽——」

「他上小學了！」

「他上中學了！」

——甘雪凝對「要你命三千」的了解主要來自於黃珊珊的播報。雪凝自己早已過了每天對著生物計算機里的小宇宙著迷的階段。黃珊珊戴著維景眼鏡對著屏幕手舞足蹈的時候，她就在窗外的小花園裡給果樹剪剪枝，鬆鬆土，觀察蠶寶寶啃桑葉什麼的。

如果將來「要你命三千」安瑟沐恩出傳記，雪凝覺得黃珊珊完全有實力提供編年史版本。

宣布完「要你命三千」上中學的消息之後，黃珊珊「咦？」地一聲：「如果按12個月一年計算，他等於只上兩年小學，就上中學了？雪凝，他跳級比你還快呢！」黃珊珊詫異地對著窗戶外頭大呼小叫。

雪凝在後院小花園裡應聲：「當然啦，人家智商750。」

此時雪凝正在極夜雪樹下採摘檸檬花。上回黃珊珊狂贊檸檬花餅好吃，雪凝的外婆決定再做一次。

雪凝把一片新鮮的荷葉鋪在一隻大籃子的底部，把採下的檸檬花都捧進去。「對了，你有沒有注意，」她把大籃子放到石凳上，跳上木廊，走到窗前來，「『要你命三千』上的是哪所中學？」

「好的我看下喲！」黃珊珊戴著全副武裝的維景眼鏡，像只大蜻蜓一樣嗯嗯點頭，「他上的是……這個叫——聖羅約學院！這個學校在西方島區普——。」

「在普奧因帝國，西方島區最西邊的國度。」雪凝點點頭，反手撐了一下，坐到木廊的欄杆上：「上了聖羅約嗎……」

黃珊珊把維景眼鏡推到額頭上，瞅向好友：「聖羅約學院怎麼樣？」

「一所重視魔學超過其他學科的學校，也就是傳統上被叫做『魔學學院』的特別學校。這類學校在中學階段只收魔法天賦高、有研學魔法前途的學生，上這類中學的學生，大學考魔學專業會更有優勢。」

「那好棒呢，已經走上了魔法師之路啦！他將來一定會成為地星有史以來最厲害的大魔法師！」

「但聖羅約並不是第7紀元西方島區最著名的魔學學院。按理以『要你命三千』的魔法能力，福格海德學院和蜂蜜河谷學院應該會向他伸橄欖枝的。」雪凝小手托下巴，語氣里透著微微的困惑。

「那福什麼學院和『蜜蜂何苦』學院比聖羅約學院好？」

「福格海德和蜂蜜河谷。一個也在普奧因帝國，一個在東陲，兩所學校都更大也更有名。聖羅約學院雖然也不錯，但它的全盛時期是在一千多年前，現在漸漸被邊緣化了。哦……！」雪凝像是猛然間想起什麼，從木廊欄杆上跳下來，「我要去查下地星的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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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看上去如此寧靜，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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