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如玫瑰所說,他們坐上馬車后不到二十分鐘就到達了莊園的門口。
這座莊園受到了主人很好的打理,草坪就算是在寒冷的冬日也依舊翠綠平整。行道樹都像是複製粘貼一樣規整統一。銀灰色的大門閃爍著冰冷的金屬光澤,大門緩緩開啟,穿著得體的黑衣管家帶著兩列僕人在門后迎接。
「玫瑰女士,歡迎你的到來,這兩位……」管家的目光掃過兩人的手指,「是您的貴客嗎?」
玫瑰用羽毛扇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管家說笑了,這兩位客人卻不是來拜訪我的。這兩位是來自觀光公司的尊貴客人,是來為城主的誕辰慶賀的貴客。我只是有幸和兩位同行而已。」
管家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原來如此,歡迎三位,請和我進入莊園吧。」
剛跨入莊園,黎芝芝的耳邊就傳來了機械音提示。
【嘀——任務開始,倒計時:3天23小時59分57秒】
任務終於開始了。
莊園的主體建築有三棟,分別為三層的主樓以及東西兩側的塔樓。
塔樓大約有五層高,而管家則是帶著兩人向著東塔樓前進。
「尊貴的客人,兩位的房間在這裡,歡迎宴會將在今晚的七點開始,到時候請準時去主樓的宴會廳參加。」管家雖然口中稱呼兩人為貴客,但語氣和舉止都能讓人感覺到眼前的這位管家並沒有太把他們當回事。
房間里只有一張床,裝飾也比較簡陋,很明顯這裡的確也不是真正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
但他們來本身就不是為了享受的,對於這個待遇兩人都沒表現出什麼意見,反而客氣地向管家道了謝,這才把門緊緊關上。
等了一會兒,管家的腳步聲終於遠去,阮玉漱坐在床沿打量著屋子:「那人給人感覺很不對。」他從小到大參加了無數的類似宴會,也算養成了一雙銳利的看人的眼睛,銀行里的漢尼和珍寶屋的玫瑰對他們的敬意雖然沒有守衛那麼真誠,但絕對也是把他們放在了重要客戶的位置上。但今天的這位管家卻明顯沒把兩人放在心上,還給他們準備了完全不符合身份的住所。
「或許莊園里的人知道,我們並不是真正的客人……」黎芝芝說出了她醞釀已久的猜測,「畢竟剛才管家都不知道我們是誰。如果真是這家莊園主人的貴客,作為管家的人怎麼會不知道來客的身份呢?」
「也有可能是,我們現在的確算不上是真正的客人。」阮玉漱指了指她的隨身包,「你還記得手機上的提示嗎?作為客人白吃白喝是不可取的,而現在我們還沒交出我們的代價,自然不能算得上是尊敬的客人。」
「那我們今天晚上就把東西給莊園主人,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下情況吧……」黎芝芝知道此刻他們並沒有別的辦法,「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現在在哪裡,又進度如何呢?」
***
八小時前。
小六匆匆趕上其他五人的步伐,五哥瞥了眼身後:「小六,你這麼給他們信息,我看沒幾個感謝你的。」他們一路走來遇到了太多新人,大多數人在接受了他們的基本介紹后就理直氣壯地賴上了他們,其中過分的還恨不得直接跟著他們躺贏。
小六習慣了五哥的性子,搖搖頭:「要不是當年大哥拉了我一把,我估計早就沒了。總之我該說的都說了,總有聰明人能多點生機。我們的親人朋友說不定哪天也得來這個鬼地方,我多幫一個,就當為自己的家人攢福氣了。」
「這次的新人里,第一對男女倒是不簡單。」老三聞言插話,「那男人身上有傷,看樣子很有可能是報喪鳥弄的傷口。作為新人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從報喪鳥那裡只受輕傷活了下來,就說明他們至少不是個傻瓜。」
「剛上車就遇到報喪鳥?!」扎著馬尾的小四咋舌,「那還真是夠倒霉的。」他們在升級了三次纜車后遇到過,就算有了一定的防護,他們一條線上的人都死了不少。她曾經見過一個沒資源升級車廂的倒霉蛋,被大鳥的爪子一掀,直接從纜車上摔了下去,很快就沒了命。
六人匆匆進入城門,不出所料那一對年輕女孩和中年男人都跟了上來。
「我們各管各的,別指望撿漏。」老大沉聲說,「我們不去算計你們,但你們也別以為我們就是好惹的。」
「別呀,大哥,」年輕女孩說,「我叫青青,這是我的搭檔昱昱,我們和你們一樣,都是組隊的,這下能合作了吧?」
留著絡腮鬍的老二留了個心眼,但面上卻是平靜無波:「就算你們找到了契約道具,也有可能是走了狗屎運,這和你們的實力沒辦法等同。」
眾所周知,可以組隊的契約道具有像他們這樣長達三個月的,但短的一周兩周的也不是沒有。三個月以上的契約道具基本上只能靠積分在休閑站點的自動販賣機里兌換,價值昂貴。但一周兩周的這種作用雞肋不說,價值也與長期的無法類比。
「我們的組隊可不是那種垃圾貨!」昱昱揚起下巴,「我們是真心想要合作的,只有儘早完成任務,才能在這裡自由活動。我可聽幫會裡的人說過了,薩蒙小鎮上可有的是好東西!」
幫會。
幾人心下一沉。
每一個幫會都是由持有幫會令牌的強大旅客團體開啟的,這些團伙和他們這樣的小隊相比絕不是一個級別。據說在這樣的幫會裡,就有人機緣巧合獲得了各種永久性組隊道具。
他們的這些有時限的組隊道具在每次使用的時候都會顯示倒計時,但那種永久性組隊道具上卻不會產生這樣的倒計時,甚至有些還能給團隊任務給予提示,幫助他們過關。每一件這樣的道具都是極其珍貴的寶物。
青青和昱昱見幾人的臉色一變,就知道對方肯定想清楚了。她們可是遠東幫會的預備隊員,只要成功到達下一個休閑站點就能正式加入。
身後又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青青的笑容微斂,見到小白花和年輕男人更是鼻子一哼,拽著自己的同伴就往前走。
火山列六人也皺了眉,但還算克制,只是沒理會年輕男人上前套近乎,反而加快腳步往前走。
小白花見狀一咬牙,也拉上年輕男人加快步子。
一行人就像是競走一般,一路飛奔,總算到達了莊園門口。
「這好像是後門啊……」年輕男人嘀咕,可還沒等他說什麼,灰衣的管家就出現在了幾人的面前。
「沒有身份的賤民和自甘墮落的來客,自然只配走這裡。」管家掛著笑容但說出來的話卻極其難聽。
說完,管家就轉身往門內走。
「這破任務,天天不嘲諷我們就要死了是吧?」老五低聲抱怨,「每次不是低賤的下仆就是骯髒的老鼠,哪天要是把我們當貴客我估計都要墳頭冒煙了……」
***
黎芝芝小心翼翼地把屋子裡能看的地方都看了個遍。
這屋子大約也就三十來個平方,一張木頭床就佔據了大部分的空間。
盥洗室里有幾個木桶,抽水馬桶浴缸之類的更是別想。
「幸虧我們先吃了午飯,要不然到了這裡,還不得餓死啊……」黎芝芝摸著床頭柜上的木刺說,「這還不如快捷酒店呢,要是真給我們住這裡,你那吊墜就買得虧死了。」
「在這種鬼地方,只要不要有生命危險,有飯吃有床睡……哼,他難道不能給我們一間稍微乾淨點的屋子嗎?」阮玉漱也覺得自己的要求因為這一連串的折騰連續跌破下限,「我們還是有著正當身份進來的,就是這麼個待遇。要是我們沒排隊……」
「那是放棄了公民資格的路。」黎芝芝接話,「我記得排隊的時候,站在我們身後的大媽說了這句話。如果我們還算有著公民資格的人,那他們……」她突然有點不敢往下想。
如果不是公民,還能以客人的身份前來嗎?在這個仍舊存在國王和貴族的時代,沒有公民身份意味著什麼呢?
「奴隸或者是僕人,還有可能是罪犯與被審判者。」阮玉漱貌似平靜的聲音微微顫抖,「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只能想到這樣的可能。」
「但……」黎芝芝覺得或許是阮玉漱想得太悲觀了,「那些人里有挺多常旅客,看上去並不弱,難道他們會主動選擇更難的選項嗎?」
「要是他們從來都不知道有這樣的選擇呢?當臨時旅客第一次進入任務的時候,大多數人就算不會無條件完全信任常旅客,也會對他們的話給出足夠的重視。那麼我相信十之八九都會跟著常旅客的行動而行動吧?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組成了小隊,不想和他們長時間接觸導致我們的組隊身份暴露,或許我們也會跟在他們身後,跟隨眾人行動。從眾不代表出色完成任務,但至少不會一無所知地死去。」
阮玉漱不跟在那些常旅客後面一開始是因為一時間少爺脾氣作祟,可在那之後等他冷靜下來,就根據當地人的神色感覺到了不對勁。
「退一萬步說,或許之前也有人作出了不同的選擇,我們並不是第一個這樣做的人。但設想一下,如果我們在城門口並沒有拿出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在守衛眼裡我們會是什麼身份呢?」
「騙子,沒有公民身份的人……」黎芝芝明白了過來,「也就是說,除非那個人身上也帶著卡……不,不對,就算帶著銀行卡也不能確定對方就能承認身份。你的黑卡本身在我們的世界就是身份地位的象徵,但一般的銀行卡可沒有這個功能!」這意味著,就算有臨時旅客作出了不同的選擇,也極有可能因為給不出相關的身份證明而成為不守信用的騙子。
黎芝芝一陣后怕。
她怎麼會天真地認為這裡沒有小六說得那麼兇險呢?這次只是他們運氣好,或者說是她運氣好,誤打誤撞跟著一個莫名其妙擁有了金錢buff的阮玉漱陰差陽錯般避開了所有的陷阱,那下一次呢?如果她不能正視這裡的恐怖,這次僥倖過關了,下次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其實我們這次的幸運是多方因素構成的。」黎芝芝反省道,「要不是因為你的卡,我們早就完蛋了。」
「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我。」阮玉漱覺得自家搭檔還是有點太謙虛了,「如果一開始我們沒能成功組隊,那麼我絕不會輕易和你合作。自然你也不會把手機上的提示告訴我。那麼接下來的一切都會改變。或許沒了組隊這一個前提,手機上就不會給出我們是上門做客的這一提示。或者說你沒有明確表現出對於跟在常旅客后這一選項的排斥,無論少了哪一條,我或許就不會去想在城門口冒險嘗試不同的選擇。」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是毫無經驗的新人。」阮玉漱的冷漠氣息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我們不知道怎樣是對的,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會自己觀察,進而思考。總之這是我們的運氣,也是我們的機會。」
他不知道常旅客中發現這一點的人究竟有多少,但只要現在是他們在一開始就把握住了機會,那麼他們註定就該比同一起跑線上的人走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