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小嘴不開竅110
白安珠下意識將視線挪過去,臉色驀地僵住,心中感到不可思議又嫉恨。
真是南蘿!
原來,數月之前她沒看錯?!
她雙眸不自覺泛起一層紅,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啪』地一聲斷裂。萬般想不透,憑什麼出身高貴的她,最後活得像個深閨怨婦。
而南蘿什麼也不曾擁有,就能先後讓楚洛川和鄭無詡那樣的人,愛上自己?
這個世界為何如此不公平?
......
南蘿未曾注意,有人正透過角落的屏風在狠狠盯著她,感嘆世界的不公。
她細白的胳膊挽住鄭無詡,認真扮演起一個年輕軍閥的未婚妻,上來恭迎的人大多不認識她,只是女眷們在背後眼神怪異。
待周圍的人散了不少,她把腦袋枕在鄭無詡肩上,嘀咕道:「過去她們覺得你不要我了,她們就高興。如今看到我和另一個身份的你在一塊兒,她們便覺得可恨,難以置信。有時候我都奇怪,難不成是我做錯了什麼?」
鄭無詡環住她的腰,平靜道:「自私,不願意看到別人更好,還有思想狹隘是很多人的天性。他們能仗著自己人多,把醜陋的一面藏在道義背後。我...和你,都沒有錯,只是孤零零的受害者得到安逸,他們看不慣罷了。」
南蘿愣了愣,忍不住用胳膊圈住他修長的脖頸,昂起下巴,清眸亮晶晶地盯著他看,「有時候我總覺得,你好像不是一個人。」
完全不像數據人嘛。
讓她根本沒辦法,將他徹底當成任務對象來看。她幾乎可以冷靜面對所有數據人的遭遇和結局,唯獨他不行。任務世界里的這群反派們,似乎一個比一個真實到可怕。
有時候,她會忍不住將對他們的情感疊加在一起,寄托在眼前這一個身上。
她太想理清這些奇怪的感情了。
但她都快死了,算了。
「有時候我也覺得,我不是一個人。」鄭無詡眨了兩下狹長的眸,不自覺對她低喃。
這種感覺,在三年前他還未失憶時就曾開始。他在某一天突然誕生,自己身體里還居住著另一道靈魂和記憶的錯覺。
記憶找回,這種錯覺也再度襲來。
讓他越來越無法自制,對她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做出過分親昵的動作,總是惹得她不是愣住,就是羞澀到生他的氣。
他經常被自己的行為矛盾到困惑。
「楚洛川!」
原本親密抱在一起的兩人,突然被一道聲音驚動,皆抬眸向說話之人望去。
那人,是趙景玉。
南蘿不禁觀察了一眼鄭無詡,見他淡漠的神色,想來和當初一樣,他不想將過去的友情變成一段...有家仇鋪墊的尷尬關係。
她只好幫他出聲,對眼前的趙景玉道:「你認錯了,他只是和楚洛川長得像。」
「怎...怎麼可能?!」長大了好幾歲的趙景玉瞪大眼,結巴道,接著就抓住鄭無詡的雙肩,仔仔細細瞧他的臉,「他就是!南蘿,這些年你也跟著不見了,一定是在找他!」
「他已經走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南蘿小聲道了一句,垂下眼睫,神色哀傷。
「夠了,趙景玉!」
孫煜寧原本跟在周鶴亭身邊,遠遠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立刻來阻止趙景玉,將抓著人不放的趙景玉拉開,他開口:「這是鄭都督,不是洛川!只是長得像,你冷靜一點——」
「怎麼可能有人長得一模一樣,你別攔著我,讓我想想他身上有什麼疤和痣——」
看趙景玉不肯放棄,招了這麼多人湊上前圍觀,孫煜寧生怕他惹怒了這位鄭都督,只好冷下臉提醒他,「楚洛川已經沒了!」
「沒什麼沒啊!我都沒親眼見著他死,你讓我仔細看看那個人是不是他!我十二歲的時候就和他認識了,我還能看錯不成?!」
「我還從小和他一塊長大呢!」比起誰和楚洛川更熟,孫煜寧突然不肯認輸。
兩人一路吵著,趙景玉力氣終究抵不過身為軍人的孫煜寧,直接被人拖走。
南蘿站在鄭無詡身邊,看著兩人離開,餘光掃了眼一直在人群背後的周鶴亭,那種暗中觀察和揣測的眼神,直覺告訴她...
周鶴亭在懷疑和不安,甚至很有可能為這種情緒,再次對鄭無詡下手。
南蘿一時間心跳如鼓,還好剛才她和鄭無詡的反應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既然橫豎都得死...
劇情早已崩壞,那麼她不想再看到鄭無詡被任何人和事傷害,他被這個世界定義成反派也好,壞人也好,她都只想保護他。
正欲啟唇,提醒鄭無詡提防周家。
她小手就被人握在了掌心,聽到他低頭,將唇湊到她耳邊低喃:「沒人能再來傷害我們,不論是鄭家,周家,沈家還是余家。」
他剩下要對付的,只有周和沈。
當初南蘿父母的死,雖是余家下的手,但和受到南家效忠的沈家也脫不了關係。
南蘿聽到沈家也在內,明白了他對她的喜歡和關愛,似乎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濃。
如果她是真正的『南蘿』,大概要被甜蜜到死而無憾。然而現在的時間點,離世界終止只剩下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突然想在死之前,也為只屬於她的『鄭無詡』做點什麼。
他對周家的警惕和復仇欲,根本不用她擔心他會再次遭受周家的謀殺。
可不論他制定什麼樣的復仇計劃,這個世界的時間都所剩無幾,不夠施展...
「鄭無詡...」
「嗯?」
「如果復仇和...同我在一起,只能選擇其一,並不是說選擇一個就會失去另一個,而是在你心裡,哪個才是如今最重要——」
「同你在一起。」
「......」她剛剛都還打算,聽到他更想復仇的話,她可以犧牲一下自己,幫他殺掉周家父子,可是他的回答太乖巧了。
她不禁道:「那你的仇——」
「和你相比,過去的仇怨還能放一放。你若不高興,刻意躲著我,不想見我,那就相當於天塌了。」他低醇嗓音回答得很快,直接打斷了她危險的突發奇想。
「...你現在怎麼一點都不像反派了。」少女突然哽咽了一聲,小聲咕噥。
「反派?」
「就是一個不太聰明的人,你不懂。」
「...嗯。」他的確不懂。
......
第二日。
周從圍和周鶴亭各自收到一封信。
周從圍那封寫著他的一切信息,包括性別、年紀、出身,以及他從幼時到如今都記憶猶新的重要事件。周從圍越看越不對勁,怎麼會有人查他查得如此仔細,還特意告知他?
直到他看到最後一頁:
【這日,周鶴亭來到父親周從圍的房間,提到......周從圍欣慰地笑了,用了僕人呈上來的葯膳......周從圍突然感到腹如刀絞......】
【周從圍,46歲時死於妻兒對其投毒;死後,他帶領周家統一山河的畢生願景,在兒子周鶴亭手中依舊未能實現;周家於七年後落敗,周鶴亭死於楚家遺孤手中;周從圍的妻女為謀生,到渃河畔淪為『河船女』,以『母女雙姝』成名;世人都說周家毀在了周從圍這一輩手中,妻兒......】
「......」
周從圍斂眸,信紙被他揉爛在手中。眼底浮現一閃而逝的怒意,他暗道這寫信之人真會杜撰,若是尋常人,恐怕早已被氣得不輕。
什麼投毒?
什麼楚家遺孤?
他妻兒怎會想害他?
他女兒是名門閨秀,斷然不可能...
「都督,少都督想見您!」
門口的護衛前來稟報,讓周從圍原本的思緒一斷,他隨口道:「讓他進來吧。」
「是!」
護衛領命走了之後,他望著屋內白壁上那副自己年輕時臨摹的山河圖,落款旁的年月讓他突然想起,信上說的46歲...
恰巧,他今年46歲...
這杜撰之人還真是...
周從圍原本欲一笑而過,卻見兒子周鶴亭的身影已至門前,對他道:「爹,聽娘說您近日身體不適,我讓下人燉了之前在坤山...」
那絲不屑的笑在周從圍唇邊僵住,他眸光瞥向下人呈上來的一盅葯膳。
不信邪...
他無視兒子在身邊說的話,拿起烏木托盤上的瓷勺,拚命舀了好幾口湯灌入嘴裡,而後站起身走動,發出一聲大笑。
緊接著,笑聲如斷氣般,陡然變了音調,更像是一陣低咽,又漸漸歇斯底里。
周從圍感到腹如刀絞,站不住腳跟,捂著腹部的身影直直向後栽去。他後腦一陣鈍痛,瞪大了雙眼倒地,眼白中剝裂開無數血絲。
「爹!」
「都督!」
周從圍看著面前一臉擔憂之色的青年,心口如被尖銳的錐子刺入,差點噴出一口鮮血。
腦海中又不禁回憶起那封信上所寫,絕望感瞬間如滔天巨浪衝擊他模糊的意識,思緒殘留之際,那些令人心梗和憤恨的字眼閃過,妻兒投毒、楚家遺孤、周家敗落、妻女成娼妓...
周家毀在了周從圍這一輩手中!
......
周鶴亭自從收到第一封信。
信上的內容又詭異地被證實后,原本不信命格的他,開始心神不定,徹夜難眠。
父親去世時,那憎恨他如死敵般的眼神,起初讓他困惑不解。
後來他拆了信,按照信上所言,調查父親的妾室以及自己的庶弟。
結果,竟然真是這二人妄想和他平分周家的權力,故意陷害他。
只是,原本想讓父親中毒的葯膳,不知出於何種原因,讓父親直接離開了人世。這一點,信上未曾提及,可這封信也已足夠可怕...
周鶴亭甚至審問過自己身邊所有人,到底是誰對周家的事了解得如此清楚?
可他卻未曾發現任何人身上有疑點。
不久后,他又收到第二封諸如此類的信。
信上交代了他的命運,從出生...到那段他還未度過的七年。七年?他忍不住嗤笑了聲,眼底浮現陰沉,他怎麼可能只剩七年?
還是死在楚家人手裡?
「......」
這日下午,他命令屬下單獨邀請鄭無詡的未婚妻,也就是他曾見過幾面的南蘿。
偌大的周家書房裡。
周鶴亭親自招待來做客的少女,高大身影挨近她,往她嬌小的掌心中,塞了一條價值連城的珠寶項鏈,接著溫柔繾綣地對她笑。
南蘿面對好看的臉和溫柔繾綣的笑,已經被家裡的鄭無詡弄得免疫了。她細白的手指把玩了一下那條項鏈,又把它丟回書桌上。
周鶴亭神色莫辨地打量著她,啟唇,口吻中透著某種想引誘出真相的深沉,「你喜歡鄭無詡,是因為他和楚洛川長得像?」
「我喜歡好看的人。」少女雲淡風輕,就像個小姑娘在說自己喜歡好看的衣服。
太尋常不過了,又不得不讓人懷疑。
「我不好看么?」周鶴亭一隻修長掌骨落在她倚靠的書桌上,對她慢慢傾下身。
在呼吸快挨近她臉龐時,她小臉淡漠地來了一句,「可你比起他還是差了點嘛。」
「......」周鶴亭臉微僵。
「少...都督!鄭都督在外面,說要接南小姐回去,讓您...讓您別覬覦他未婚妻,他說...現在整個金城都知道您私下邀請南小姐...」
下屬戰戰兢兢地跑過來,哆嗦道。
書房內的少女目光流轉,一臉無辜,「我的確是怕周都督對我圖謀不軌,所以來之前跟他嘀咕了聲,不知道他會反應那麼大...」
「......」周鶴亭維持著望窗的姿勢,唇角扯動了一下,「帶南小姐離開。」
「是!」
......
原本,今天是鄭無詡帶南蘿啟程回鄭家的日子,此刻,被他親自從周家接回來的南蘿,卻被他堵在回鄭家地界的火車上。
他不悅地箍住她的腰,眼眸黑沉,「你背著我和周鶴亭說了什麼呢?留個紙條就敢去別人家?要不是...我早就把你給處置了。」
安置著軟席、小沙發和茶几的寢車並不寬敞,甚至有些狹小,被他高大的身影一籠罩,南蘿就像只被關進籠的小雞崽。
她嘟嘴,在角落裡瑟縮,「我又沒幹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居然想處置我?」
一會兒又紅著臉,「先讓我聽聽是哪種處置?...若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