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咦，爺還活著？

兩人在冬夜裡，寒風中，相互摟著彼此。

她瑟瑟發抖，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為什麼而害怕，明明被他摟得一絲風都吹不到。

鄭無詡忍不住低笑了聲，「哪來的什麼星星，說不定會下雪。」

「你說，天上會不會出現黑漆漆的東西，它們落在哪兒，那裡的一切就會消失？」南蘿怕他一會兒看了害怕，所以好心提醒他。

鄭無詡抬眸，只看到無數素塵漂浮在寒風中，從深邃的夜穹中飄飄蕩蕩而來。

細細密密的白沫，不一會兒就飄到眼前，飄到她的頭頂，他正要說下雪了。

餘光卻不經意瞥到遠處的天，夜幕從一處中心點開始蔓延開黑漆漆的東西。

它跑到哪裡，哪裡就會消失。

鄭無詡眼底閃過一絲茫然，下意識抓緊了懷中少女的手，卻最終，只是將指骨穿進她指間的縫隙，下頜抵在她柔軟的發頂上。

「一起死？」

她還挺周到的，知道讓他抱著她。

......

「白蘿姐姐~」

白蘿腦海中冷不丁響起一道稚幼的聲音，緊接著，類似的聲音密密麻麻對著她耳邊嘀嘀咕咕，吵得她頭疼，不自覺蹙起眉。

她睜眼。

視野里看到的是一群腦袋罩著玻璃水缸的魚頭，這些魚頭見她醒了，一個個湊上來，頭上的玻璃缸因此撞得『叮叮咚咚』響。

「白蘿姐姐對不起...」

「我們這群小魚妖能有什麼壞心眼呢？當時以為姐姐和我們一樣，能下水感受游來游去的快樂，可是誰知道...」

「是我們錯了！族長已經在東海砸鍋賣鐵，一定會給姐姐補償很多很多精神損失的...也恭喜姐姐死而復生呀！」

「......」躺在病床上的少女懵懂地眨眼，抓起一隻小魚妖的胳膊仔細端詳。

手感冰冷順滑，魚鱗整齊而飽滿，令指腹有一種降溫般的濕漉感。

她又忍不住湊近聞了聞。

真真實實嗅到小魚妖身上的海水味，以及某種常見妖怪幼崽飼料的香味。

這隻被人類抓住的幸運小魚妖，頓時被嚇哭出了聲，「如果姐姐非要吃我這條魚，才能原諒我們魚族，那我願意犧牲一下！」

周圍的小魚妖都開始抽抽搭搭，淚別這條勇敢的同伴，「姐姐下手輕點，留它一條完整的魚骨，好讓我們帶回去做成標本！」

「......」白蘿放開小魚妖長滿藍色魚鱗的胳膊，抬手摸了摸自己。

她的肌膚溫熱而柔軟，光滑無比，肌理下似乎還有血管在靜靜流淌。

她記得自己在綁定『關愛反派』系統之前，是被這群小魚妖丟到湖裡淹死的。

也記得她把第五個任務世界玩崩了。

系統說過任務失敗，她就會死。

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又詐屍了？

白蘿嘗試在腦海中聯絡系統，卻始終得不到任何回應。她現在只能確認，自己的確還像正常人類一樣活著，甚至能活蹦亂跳。

「誒唷！」

病房門口響起幾道蒼老的喘氣聲。

一群人類外貌、年紀大大小小不一的妖一窩蜂擠進來，手裡提著『看病大果籃』。

「白小姐，實在不好意思！我代表我們東南海域的小型魚族向您道歉！」

「這群小魚妖不懂事！我們帶回去一定會好好教育！來，這些都是我們東海和南海的土特產，請您一定要收下！」

白蘿被老族長塞了一個大果籃，裡面裝著大約幾百顆碩大的珍珠，沉得提不起來。

她有點兒受寵若驚。

雖然，過去也曾因為飼養妖怪幼崽的職業屬性，被妖族視為親密友好的夥伴。

但是像老族長這種，一看就活了幾百一千歲的前輩，居然也願意放下姿態，真誠地和她道歉...加上，她的死是那群小魚妖乾的。

她不好意思不給老族長的面子。

至於那群小魚妖...

她冷森森的目光，從一隻只魚妖幼崽的臉上掃過，盯得它們瑟瑟發抖后，她笑了，柔軟的嗓音透著幾分溫柔道：「水煮魚，糖醋魚，紅燒魚，酸菜魚，剁椒魚頭...」

「嗚哇——」

整個病房都是幼崽的哭聲。

......

自從復活出院后。

白蘿一直受到魚族的妖們各種噓寒問暖，很快，她也收到妖盟的復工通知。

她得回去上班了。

不然，她再繼續摸魚的話，她那個風情萬種的媽媽的無數追求者，一個接一個跑過來關心她，她家門口要天天排出長隊。

這日。

妖盟分部大樓，白蘿收到通知，從飼養基地趕來領取從遠方送來的鳥蛋。

青忘鳥一族如今貴為珍稀物種，整個家族這半年來下的蛋也僅有十二顆。

妖盟的工作人員去上門取蛋回來后，整個分公司的人和妖都跑去參觀過。

白蘿來取蛋時，接收到了同事們期盼與鼓勵的眼神，「加油啊，白蘿！我們剛剛一起決定了，孵化成功率達到50%，大家就集資給你買一個全球限量的絕美充氣人老公！」

「......」白蘿抱著蛋，表示不屑一顧，「別說充氣人了，我連活著的都不會再心動一下。大家以後不用替我操心情感問題了。」

誰讓她...

還是忘不了任務世界里的人呢。

「......」

公司里的一眾妖妖人人們不敢說話了，默默看著她孤零零地抱蛋離去。

「誒，我們這樣是不是太過分了點？為了幫那位大人看好她，每次都讓她誤以為...自己是個千年寡王，沒人喜歡了。」

「她也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長得這麼好看，聞起來還吸妖，怎麼可能沒人和妖喜歡？...不過，她看起來的確很傷心呢。」

「那位大人什麼時候來滋潤她這朵枯萎的小嬌花？可把我給急壞了...」

......

白蘿抱著一箱子蛋，在電梯前等待，『叮』一聲，電梯門打開了。

並不寬敞的電梯間里，站著一個少年。

白蘿不認識他，只能友好又平靜地，和他互相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電梯門合上。

從19樓下降到18樓，電梯門開了，又從外面走進來一個陌生的少年。

白蘿不自覺來回觀察了一眼這兩個少年，總覺得他們長得有點相似，但他們好像也並不認識彼此，連一個眼神招呼都沒打。

電梯門再次合上。

從18樓下降到17樓，電梯門開了，外面走進來一個長相姣好的少女。

白蘿忍不住盯了一眼少女，不經意間和少女視線相對，對方略帶害羞之意的目光躲閃，讓她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收回目光，她心裡奇怪。

身邊這三個人妖長得都有點像。

明明很陌生，卻讓她莫名感到一絲熟悉。

電梯門合上。

從17樓下降至2樓，離譜的是，每一層都恰好有一兩個孩子進來，他們看起來完全不相識，卻不約而同都和她對視了一眼。

白蘿開始懷疑自己的眼神有問題，「......」

電梯間被大約二十個人或妖擠滿，每一個都給了她一種奇妙的感覺。

總覺得...

他們就像是她懷裡抱著的蛋。

『叮——』

電梯終於到了1樓。

白蘿努力甩掉那些莫名其妙的錯覺，走出電梯，卻不知那群少年少女在她離開后，以一種偷偷摸摸的姿勢聚集在一處角落。

「祖奶奶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

「你這不是廢話么，她這輩子才18歲，哪像我們這種幾百歲的半妖？」

「我剛剛的演技夠不夠自然？被祖奶奶盯了一眼，害得我都怪不好意思的。」

「我發現太祖奶奶一直在偷看我們，該不會她已經發現了什麼叭？」其中一個最小的孩子，緊張到腦袋上冒出耳朵。

孩子的父親一把將他白茸茸的長耳朵塞回帽子里，「我們這種級別的珍惜物種，在公共場合露耳朵，是會遭人圍觀的！」

「哥，你別緊張，我們的耳朵和兔妖的耳朵差不多，不仔細看哪會被人發現...」

「也不知道太祖爺爺什麼時候回來，讓太祖奶奶天天一個人養鳥蛋，那得多孤單~」

......

白蘿回到飼養基地。

隔壁辦公室出差回來的狐妖，是第一次看到復活的她，狐妖忍不住晃動蓬鬆的尾巴，用一雙人類形態的細長胳膊支撐著下巴。

促狹地對人類少女道：「哎呀，小白蘿，恭喜呀，這次復活以後好事將近了吧？」

「？」人類少女懵逼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將鳥蛋一顆顆安置進孵化箱。

青忘鳥的蛋幾乎有半個人類頭顱那麼大，蛋殼呈墨綠色，表面有光澤，以及星點白色紋路，像球形包裝的聖誕禮物。

白蘿仔細核對了這批蛋的編號和信息，儼然忘了一旁的狐妖小姐姐還沒走。

狐妖則神色自若地舉起手機，盯著她。

額前幾縷烏黑的髮絲落下，遮擋住了人類少女的部分視線，少女工作時神色認真，心無旁騖，她微蹙起眉，白皙指尖將幾縷髮絲挽到耳後。

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恰好被狐妖用手機拍下，以精湛的攝影技術，捕捉到了不用開美顏就自帶著一層濾鏡的美好畫面。

白蘿注意到那聲『咔嚓』，抬頭看了狐妖一眼。

她不假思索，咕噥道：「再幫我找什麼樣的漂亮弟弟也沒用，我現在，短時間內，沒有辦法對任何人開始一段感——」

「別這麼想嘛~」

漂亮弟弟不行，那漂亮的又活了幾千年的珍稀物種，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狐妖興沖沖地將照片保存下來，悄咪咪打開通訊軟體，點擊了某個古畫頭像，將照片發送過去，【大人，你老婆的美貌值多少錢？請慎重，我這兒是有記錄的哦！】

片刻后，對方回復了消息。

狐妖忍住高興到想甩尾巴的衝動，立刻把自己的尾巴收回去，樂不可支地跑了。

......

按部就班的工作日常繼續。

白蘿陸續又收到公司分配的幾箱蛋，忙碌的生活方便她不去回想過往。

她也受不了起初復活時，那種佔據一切思緒的恐慌感，情感也難以走出任務世界...

直到去醫院做完全身體檢，檢測報告終於在一周后寄到家裡，各項數據都表示：她整個人從裡到外全部沒問題。

總之，她正在健康存活。

不出意外，只要她不會再被那個任務系統撿回去，她的命就能繼續苟住。

......

飼養基地里，除了平時會來巡視的領導和參觀的重要客戶們，基本上不會有其他人頻繁出入，只不過，最近，白蘿注意到...

一群年輕人和幾個孩子，總是戴著帽子、墨鏡，三番五次都鬼鬼祟祟地進來溜達。

還有種似乎一直以她為中心，他們圍繞在四周，偷偷摸摸暗中觀察她的趨勢。

白蘿差點就想報警。

然而。

她抓到一個落單的小男孩，扯掉他頭頂的小黃帽，發現原來只是一隻小兔妖。

兔子一族通常無害，是犯罪率和社會破壞力最低的妖類之一，不但性格軟萌單純，還總是成為被人類和其他妖族的欺負對象。

眼前這隻兔妖小男孩被人類少女盯著，他人類幼崽的外貌慢慢呈現臉紅的反應，兩隻小手捂住自己的臉，耳朵貼著後頸垂下。

「......」太祖奶奶怎麼一直盯著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QAQ...

「小兔子。」白蘿還以為這隻小兔妖是性格靦腆，被保護得太好了，見到陌生人害怕。她抬手，輕輕撫摸他白茸茸的長耳朵。

小男孩接受到愛撫，又嗅到人類少女身上散發著一種令妖忍不住親近的氣味。

他一點點收斂了緊張感。

正得意，自己是第一個被這輩子的太祖奶奶摸腦袋的孩子，就聽太祖奶奶道：

「小兔子，你們一家天天跑到飼養基地幹什麼？該不會是想拐賣這裡的妖怪崽崽叭？真是這樣的話...姐姐會報警把你們抓起來哦。」

「......」他才不是兔子，他都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孩子了，才不怕這種嚇唬小孩的話。

小半妖不想暴露自己，注意到自己一家子半妖此刻都躲在角落，給他各種眼神暗示。

他轉過腦袋，對白蘿拋下一句：「人類，記住了，我叫媯白，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說罷，他轉身變成兔子，飛快地跑了。

白蘿：「？」

她看著兔子的屁股和小尾巴晃動，一溜煙就沒影，忍不住環顧四周，卻發現那群神秘的...大概都是兔妖一族，全部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