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般籌謀

穆雲曦的話似是提醒了老夫人，她皺了皺眉問道，「安兒？」

「回老夫人，這是昨日里夫人送來的熏香，正好老夫人常用的松木香用完了，奴婢就點上了。」叫做安兒的丫鬟連忙解釋道。

「香既然完了，那就不點了，這香我聞不慣。」老夫人說道。

「是」安兒臉色蒼白的應了下來，不問過主子自作主張，會有人替老夫人責罰她的。

「祖母，白嬤嬤和順嬤嬤呢？」雲曦問道。

這兩人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有她們在，老夫人身邊的事情便不用老夫人操心，她們就會為老夫人辦的妥妥噹噹的。

「被我轟出去了，她們啊，就知道管東管西的。」老夫人帶著點抱怨的說道。

「有兩位嬤嬤照看，我們才能放心。」雲曦說道。

「你呀，小小年紀的，皺什麼眉頭？」老夫人帶著份責怪的說道。

「我已經長大了。」雲曦說道。

「才十五歲，正是花兒一樣的年齡，對了，可去你母親那裡問安了？」老夫人突然問道。

雲曦搖了搖頭，道，「不曾。」

往日里，還是老夫人做主，讓她不用每天去夫人那裡問安，因著每天夫人們要前來老夫人這裡請安，她在這個院子里等著，在夫人過來請安的時候請一下安就好。

緣何，今日老夫人又如此說呢？

只見老夫人的臉上帶上了幾分黯然，道，「往日里是我想岔了，你與你母親生疏，我不該放任，多相處相處，說不定就會好的，古人都說血濃於水，還是有道理的，母女之間，那會有隔夜仇？」

老夫人說的這話，也不知道美化了多少，她和夫人之間的關係，那能叫生疏嗎？

都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穆雲曦不是沒有做過改善母女之間關係的事，包括晨昏定省，親侍湯藥，各種討好，但都沒用。

雲曦低垂著眼帘，看不清眼中的情緒。

一雙手撫上雲曦的臉頰，那雙蒼老的手上傳來的疼愛和慈祥讓雲曦落淚。

「傻孩子，哭什麼？我都這把年紀了，別人不能享的福早就享過了，子孫後輩又孝順，早就看開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老夫人蒼老的手為雲曦擦著臉上的眼淚，卻發現越擦眼淚越多。

「祖母……」雲曦語氣哽咽。

「以後啊，祖母怕是不能護著你了。」老夫人說道，她的眼中，全是沒能看到穆雲曦成親生子的遺憾。

也不知道怎麼的，穆雲曦的眼淚像是不聽使喚般直往下掉。

「之前的事情，是我的錯。」老夫人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虛弱，帶著絲荒涼。

「不是，如果不是祖母，雲曦怕是都難以長大。」穆雲曦連忙說道。

老夫人的眼神有了片刻的變化，她沒想到，一些陳年往事，竟然被雲曦知道了，她一邊欣慰，欣慰自己教養出來的姑娘有能力，可另一邊又更加的擔心了，被雲曦打聽到了某些事，這心裡難免會有疙瘩，當心中有疙瘩的時候，天長日久的相處中難免會露出痕迹，如此一來，怕是這母女兩之間的關係更不好修復了。

她這一輩子，就生養了兩個兒子，可兩個兒子滿了七歲之後便搬到前院，由老國公爺親自教導，她親自教養長這麼大的，就唯獨雲曦一個，這感情自然不同於旁人。

兩個兒子都那麼大了，她也懶得管他們，孫輩裡面，她總共得了五個孫兒五個孫女，這其中，嫡孫嫡孫女五個，其他四人的未來都有他們的娘和老子操心，唯獨她養在身邊的大姑娘雲曦，親娘不管，親老子又粗心大意，竟是成了個沒人管的。

雲曦的處境讓她心憐，因著從小在自己身邊養大，這情分也是旁人比不上的，她現在唯一挂念的，就是雲曦的未來，不知她這個老婆子的身子可還爭氣，能否在入土之前將雲曦的事安排妥當。

老夫人滿心的叮囑和教誨，恨不得一夕之間全灌注到雲曦的腦海中，可恨身子不爭氣，只能一句句的叮囑。

「不哭了，聽話，從今日起，你每日早上記得去給你母親請安……要是你母親還是那樣，你就和旻兒處好關係，他是你嫡親的弟弟，你們關係好了，你以後也能多點依仗。」

穆雲曦點了點頭，沒有老夫人護著，她那能像之前那樣自在？況且，對於她來說，真正的風波還沒來呢！

「我們女人啊，很多時候看的不光是你優秀不優秀，未嫁時看家中父兄出息決定你的地位，等嫁人後的地位看你未來的夫君，可你未來的夫君會不會尊重你，多數時候還要看你的父兄是否得力。」老夫人的眼神看向虛無處，也不知道回憶了些什麼。

雲曦認真的聽老夫人教誨，她知道，老夫人現在說的這些，是她老人家花了一輩子的時間總結來的。

「不是祖母小看你，我們雲曦的優秀我是知道的，你琴棋書畫、管家理事、輔政掌家，樣樣都是拔尖的，我知道你的本事，就算是沒有家族的支撐，你也能經營起來，可那樣的道路未免太艱辛了些，做為祖母，我還是希望你往後的路，能好走些。」老夫人的眼神重新看向雲曦，帶著鼓勵和驕傲。

「你呀，以後嫁了人要好好經營你們夫妻之間的情誼，需知，當感情不能作為依仗時，你在夫婿家的地位要看你的娘家父兄是否得力，你在娘家的地位看的又是你夫婿是否得勢。」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祖母您別說了，這些道理您以後慢慢的教我。」雲曦趕緊阻攔老夫人接著說下去，就這一會，老夫人的額頭，已經布滿了汗滴了。

「祖母，雲曦給你擦臉。」穆雲曦拿著錦帕輕拭老夫人的額頭。

「別攔著我，我這會想說，你就讓我多說說，不然怕是我要牽挂在心上睡不著覺了。」老夫人歇了一口氣後接著說道。

「大姑娘，你就讓老夫人說吧，昨日你回去后老夫人惦記了半晚上呢，說是有些事忘記叮囑你了。」旁邊，白嬤嬤端著一碗參茶走了過來，「要是不讓老夫人說完，怕是老夫人心中惦記，又要睡不好覺了。」

聽白嬤嬤這麼一說，雲曦心中更加愧疚了，老夫人這般病重，最是需要好好休息，卻還因為她的事情沒能好好休養。

可她又不能不讓老夫人說，就像白嬤嬤說的那樣，不讓老夫人說，怕是老夫人將話藏在心中，又要睡不好覺了。

「祖母，那您休息一會，雲曦服侍你用點參湯好不好。」穆雲曦連忙說道。

看到穆雲曦眼中濃濃的擔憂，老夫人也不犟著，道，「好，用點，白嬤嬤和順嬤嬤忙活了一大早，就為了熬一碗我用的下的參湯。」

白嬤嬤心中一喜，連忙將參湯交到了大姑娘雲曦手中，要知道，老夫人的身子越來越差了，這麼些天就靠參湯養著。

可老夫人偏偏不喜歡參湯的那個味道，為此她們這些身邊的人為了熬出一碗沒有參湯味道的參湯，是費盡了心思，可往往，參湯熬好了，老夫人還偏偏不喜歡也不願用，也就大姑娘雲曦在身邊時，才能哄著老太太用些她不喜歡的參湯。

因此啊，她們這些老夫人身邊的老人，都特別喜歡大姑娘雲曦，都盼著雲曦姑娘時時刻刻陪在老夫人身邊。

穆雲曦接過白嬤嬤遞過來的參湯，先是聞了聞味道，還好，參湯的那股子味道很淡，白嬤嬤和順嬤嬤費心了。用手試了試溫度，有點燙，用勺子將參湯舀起，然後滴落在碗中，如此幾個來回，參湯便到了能入口的溫度。

白嬤嬤趕緊幫著老夫人在床上調整出一個能舒適喝湯的姿勢。

「祖母，喝湯。」穆雲曦舀了一勺湯，熟練的遞到了老夫人嘴邊。

這些天，她經常干這個活，能熟練的喂老夫人比較舒適的用完湯或者葯。

有穆雲曦和白嬤嬤哄著，老夫人的心情還不錯，一碗參湯很快就見了底，讓白嬤嬤和雲曦低沉了好些天的心情稍稍平復了些。

「祖母，可要洗漱？」想著老夫人喝了葯湯、用了參湯，雲曦趕緊問道。

「不急。」老夫人說道。

老夫人的臉上露出幾分疲憊來，穆雲曦體貼的說道，「祖母，要不雲曦給你讀會書？」

老夫人也是飽讀詩書的大家女子，經常看書是老夫人的習慣，年紀大了之後書上的字看不清楚了，又正好在教導著雲曦，便由雲曦念書給老夫人聽，在雲曦的朗朗讀書聲中，老夫人往往能睡個好覺。

這會，雲曦也希望老夫人能在她輕柔的讀書聲中好好休息。

「不行，都這個時間了，你快去給你母親請安。」老夫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

「沒事的，祖母，我給您讀會書了再去母親那請安。」雲曦說道，比起穆國公夫人，她更希望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老夫人身上。

「不行，快去。」老夫人嚴肅的說到，她急於看到雲曦和她母親之間關係的改善，似乎這樣，她才能放心的閉上眼。

見老夫人神情堅決，雲曦不敢反駁，怕讓老夫人費心，順從的應道，「好，我這就去，回來后再給祖母讀書聽。」

「快去給你母親請安。」老夫人再次催促道。

不敢讓老夫人再催，雲曦順從的起身，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靜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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