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再遇

河邊再遇

「啪!」是碗盞摔碎的聲音。

竺珂坐在自己的小屋子,靜靜的聽著那邊的動靜。她三日前跑回來,著實把陳氏嚇了一跳。她在外頭晃蕩到專門挑了舅舅回來的時間才露了面,讓竺珂的舅舅李全也吃了一驚。

竺珂沒給陳氏留半點面子,就將她這一個多月的經歷全部說了,她是如何被賣,又是如何逃出,只聽得李全眉頭直跳。

當下,就跟陳氏大吵一架。

陳氏也不過就是個市井婦女,做事哪裡想的了這麼周全,只以為青樓進去就再也沒機會出來,誰知道凝玉樓也有被朝廷抓了的一天。

「她在咱們家白吃白喝了一年多了!咱家家底都快空了,再說!那凝玉樓都是吃香的喝辣的,有什麼不好!」

李全被她激怒,當下就差點打了人。

「她是我外甥女!你還算是個人嗎!陳氏,我最後一遍警告你,少打她的注意!」李全說完,就拂袖而去,留陳氏一個人在屋裡哭哭啼啼的。

竺珂聽了心煩。

她從來不是個以德報怨的性子,陳氏賣她的那一刻,她就不再是她舅母了。至於她舅舅,竺珂知道他心裡還是有她這個外甥女的,只是家家都有自己的事,說白了,她也就是個外人。這次能僥倖從邀月樓逃出來,她早已做好和這個家一刀兩斷的準備。只是未來要去哪,還是個問題。

陳氏在屋子裡哭了一天,飯也沒做,李全有些愧疚的推開外甥女的房門。

「舅舅,不用說了,您想個法子將我送出青山城吧,我想換個地方,就算去大戶人家的府里做丫鬟也可以。」竺珂先開了口。

李全一聽,立馬拒絕:「胡說什麼!可兒,你就安心住下,你舅母那邊不用管!」

竺珂苦澀一笑,她倒是想安心住下...

「可兒,是舅舅不好,你放心,舅舅一定會替你找一門好親事,讓你風風光光出嫁!」

竺珂笑的更苦澀了,她從青樓跑回來的事,街坊四鄰已經全都知道了。她的名聲早已毀了,還奢望什麼好親事呢...

轉過了身,到底沒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多謝舅舅。」

李全心裡也是難受的很,愧對他這個外甥女,只好先轉身出了去。李全走後,竺珂關上了門,舅母的哭哭啼啼,她半天也不想聽見。

陳氏有個兒子,今年十一二歲,是個一天只知道吃喝拉撒睡的。天天叫囂著餓餓餓,從前都是竺珂做飯,這次她回來,連廚房都沒踏進去半步。陳氏再哭,也只好進了廚房。

竺珂當做沒聽見,她從自己的箱子里取出一包糕點,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李全這次是鐵了心的要給陳氏一點記性,連著三日都未曾回家,那陳氏也終於耐不住性子,開始向竺珂妥協起來。

可惜竺珂完全不買她的賬。

陳氏又罵罵咧咧的從竺珂房裡出來了,她早瞧出來了,這個小蹄子,性子硬著呢!得早點想辦法把這事解決了才行……

-

竺珂的糕點都沒了,她不想吃陳氏屋子裡的東西,她帶了面紗,準備去集市上買點東西。她不在乎那些人怎麼看她,她才是受害者。

果然,一出院子門口,街坊四鄰的眼神都跟了過來,陳氏許是沒想到她會出門,在屋子裡大聲喊叫:」這都什麼厚臉皮的人啊!我們老李家還想要臉吶!」

一些平時愛說閑話的立馬就開始附和起了陳氏的話:「就是,小姑娘家家的,臉皮還真是厚,我要是她,恨不得天天在屋裡把自己埋起來!」

「什麼小姑娘呀,是不是姑娘家了,還不一定呢......"

比這還要惡毒的諷刺和嘲笑,一聲聲的傳到了竺珂耳中,她只當沒聽見,但還是忍不住咬住下嘴唇,努力的抑制住自己的情緒。

走到街巷口的那家糧食鋪,她終究還是沒勇氣繼續前行了。

「麻煩您給我三斤白米,兩斤綠豆。」她的積蓄只夠買這些糧食,她不想再吃陳氏屋子裡的一分糧,買一點回去,多少還能撐一撐。

還好這家的糧食鋪掌柜是個老人,沒興趣聽街巷裡的八卦和閑聊,只收著自己該收的錢,稱著該給的糧。這讓竺珂感到了一絲放鬆,只是,剛剛接過裝著大米的布兜,竺珂就感覺到有人從她身邊走過,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她一時滑脫了手,大米掉到了地上。

「你!」

「你什麼你,你自己沒拿穩當,怪我咯?」撞她的是住在竺珂她舅舅家斜對面的大花嬸子,體格彪悍,性格潑辣。前些年,她家男人沉迷煙花之地,因此又染上了賭博,敗光了家產,所以對煙花巷子里的這些女子,一向是痛恨至極,平時遇到都是要在背後狠狠罵一頓的。

「你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嗎?」竺珂氣急,她也不是個忍氣吞聲的性子。

大花嬸子等的就是她的頂撞,立馬陰陽怪氣的拉大嗓門開始了:「喲喲喲,大夥都來瞧瞧,這年頭的女子真是厲害啊!才從凝玉樓出來,就敢當街頂撞人了。我看你也別帶這面紗了,反正都已經是被男人——」

話音戛然而止,是竺珂將手上剩下的一袋子綠豆直直的從大花嬸子頭上倒了下去,噼里啪啦,那婦人臉色有汗有油,沾了一臉的綠豆,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人。

竺珂拍了拍手,「這糧食髒了,我不要了。」說完,轉身就走。

等她走了幾步,那邊才反應了過來,哭天嚎地,罵罵咧咧之聲如她剛才倒豆子一樣傳來,竺珂走的飛快,她剛只是想出口惡氣,也並不想跟人當街打起來。

只是走到背巷,終於還是忍不住紅了眼。壓抑的死命咬著下唇,指甲要將掌心都扣爛。

竺珂緩了好久,鎮定下來后才發現自己到了一條不知明的小巷子,已經不是回李全家的路了。現在她也不想回去,走在大街小巷,免不了要繼續受人詬病。索性從這安靜的小巷子穿過去,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李全家並不富裕,這些年也只是在城郊有個小小的宅子,一家子過的緊緊巴巴,她走了沒多遠,就到了城郊邊上的一條小河。吹吹河風,讓竺珂感到了一陣舒爽。

河邊有個身影,她快速的躲到了樹后。是個男人,正在河邊洗什麼東西,只穿了一件褂子,腰肢束起,背影看起來有點熟悉。等那個男人忙完轉身的時候,竺珂才驚訝的發現,這不就是那日在凝玉樓背巷裡幫過她的。

竺珂不怕了,有些忐忑的從樹後站了出來。前面的男人也下意識的轉過了身,四目相對,竺珂從他眼裡沒看到一絲波瀾。

他很麻利的幹完了手上的活,提著竹筐和麻繩就準備走,竺珂看見他轉身的背影,忍不住喚了一聲:「這位大哥。」

前面的背影一僵,停住了腳步。

「是我,前些天你幫過我的,在凝玉樓後面的巷子。」竺珂說的有些小聲,前面的人轉過頭,冷峻的面龐上閃過一絲探究,很快消失不見。

「天色馬上暗了,你趕緊回家去吧。」說完,大步朝前走了。

竺珂本來是想向他致謝一番,只是她現在身無分文,口頭的謝意顯得蒼白無力,又見那人不是很願意搭理自己的樣子,只好將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自嘲的笑了笑。

她是從凝玉樓出來的女子,這輩子這個污點都抹不掉了,別人對她指指點點或者避之不及,也是情有可原。

她走到河邊,暫時還不想回去,河水涼涼,她脫了鞋走到淺水區,輕輕的踩著水,準備再過一會從小路回李全家。

謝紹走到一半,停了下來。

他想起來了,是那個從凝玉樓逃出來的女子,那天他順手幫了她,沒曾注意她的言辭,好像是說被人賣了進去。謝紹緊緊的蹙起了眉頭,她一個人跑到河邊,怕不是想不開要輕生?

男人將手中的筐子一丟,轉身就朝河邊原路返回,他走的很快,像一陣風。

竺珂看見他身影的時候還楞在原地,提著裙擺就那樣愣愣的站在河裡,她看見對面的人走的飛快,眉頭皺的非常緊,一個眨眼的功夫已經到了跟前。「你——」不等她開口,胳膊已經被人抓住,用一種提小雞的姿勢,被人拎回了岸邊。

「你做什麼!」男人的語氣很兇,竺珂還沒反應過來。

她就那麼傻乎乎的站在那,還提著裙擺,小巧玲瓏的玉足踩著河邊粗糙的石粒,疼痛感傳來。竺珂清醒了,趕忙把裙子放下遮住腳,動作過於明顯,倒把男人的視線引了下去,手忙腳亂也沒遮蓋住那雙白如玉脂的雙足,倒叫人看清了腳底沁出來的一絲絲紅。

謝紹眸色一暗,這才意識到他剛才過於使勁,這姑娘的腳應該是被石頭劃破了。他懊惱的蹙起眉,左右看了看,發現了河邊的鞋。大步走過去,將鞋拿到她面前,一言不發的蹲下,竺珂當場嚇了個激靈:「不,不用,我自己來。」

謝紹手一頓,他沒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識,有些尷尬的站起來,轉過了身。

竺珂緩了口氣,忍著痛,還是穿上了鞋。她靜了靜,看見旁邊僵硬的背影,試探的問:「你是以為我要輕生嗎?」

那背影緩緩的點了點頭。

竺珂眼底漫上一絲笑意,她意識到面前這人應該是個面冷心熱的,「你放心,我不會的。」她絕不可能因為別人的過錯而懲罰她自己,那是傻子才會做的行為。

「我就是不太想回去,又起了玩心,在這踩踩水。」

前面男人緊繃的肩頭明顯一松。

「謝謝你啊。」竺珂輕聲道謝,嗓音甜糯糯的,一點也不像下午在街頭兇巴巴的樣子。

男人沒再說話,也沒轉身看她,只留下一句「早些回吧。」就朝前走了,跟不久前的樣子一模一樣,竺珂微微一怔,隨即氣笑了,這可真是個木頭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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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紹哥可是個超級無敵寵人的

暫時是隔日更,等隔壁文完結就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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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家的小嬌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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